第346章 立刻就坐下了
一條未來的注意力轉移了。
諸伏景光清晰地感知到:隨著抵達目的地,那種仿佛‘哎呀,新的一天新的開始,大家早上好,不如隨機挑選一位倒霉蛋來捉弄吧!’落在伊達航身上的注意力,不僅沒有消失,還轉移了。
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他:“……”
很微妙的,比起發現一條未來的注意力在伊達航上時的有些緊張,現在,諸伏景光居然還更放松了。
理由很簡單,伊達航沒太多被笑眯眯捉弄的經驗,在打通關時很可能會遭遇各種各樣的卡關,可他和松田陣平有充足的受害經驗,已經逐漸鍛煉出了通關直覺,假如一條未來的目標是他們,那無需擔心被捉弄得太慘。
想了想,諸伏景光又加上了一位具有充足經驗的受害者:降谷零。
玩得很開的降谷零。
這一關他經常刷,通關經驗大抵充足到了閉著眼睛都能拿滿分。
只是,沒放松多久,諸伏景光便再次緊繃起來,思緒也都收攏了回來,開始隱隱凝重著嚴陣以待。
因為在壽司店門口停步時,一條未來還只是一副‘倒霉轉移了,開始挑選第二位倒霉蛋’的狀態,輕松又悠閑,還有幾分躍躍欲試和對諸伏景光的探究。
可踏進壽司店的瞬間,他身上的氣質截然一變,那種輕松感仿佛被抖了個乾乾淨淨,余下了幾分不易察覺的疲倦感。
連步伐都緩了半拍。
這很奇怪。
諸伏景光打量著一條未來,發現明明今天沒訓練,他們沒什麽劇烈活動,體力也沒有過分消耗,他卻像劇烈運動後正慢吞吞恢復體力一樣,開始活動起了肩膀。
邊活動,還邊懶洋洋側首向店外看去。
他不是在隨意掃視觀察周圍環境,視線是精準地看向一個方向的。
諸伏景光跟著看去,入目的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乍一看沒什麽特殊的,仔細一看也沒什麽需要特別注意的,好像都是正常人,沒什麽偽裝中的警方人員或罪犯。
認真看了十多秒,他才勉強發現一個自己可以注意的點:一個大約五六歲的孩子。
人群之中,有一個孩子正和大人手牽手著行走,對大人來說,熱鬧的集會或許很有意思,可對那個只能看到大片大片大人腿部的小孩子來說,顯然有些令人提不起興致了。
她的眉眼可憐兮兮地垂著,仰起的臉龐上一片茫然,還有幾分很淡的困意。
她的監護人遲遲地發覺了這一點,於是把她抱了起來,讓她能在人群上方看清楚周圍,於是那點茫然消散,轉成了振奮,她開始好奇地看東看西起來,沒過幾秒,從亮晶晶眼睛裡望出來的視線便看向了諸伏景光的方向。
下一秒,她驚喜地瞪圓了眼睛,連忙低頭對大人說了些什麽,抱著她的大人也望了過來,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之後明顯遲疑了起來,看了看壽司店的招牌,躊躇著走了過來。
諸伏景光已然怔住。
在看到那個年幼女孩子的瞬間,他便怔住了,理由很簡單,這個女孩子和他記憶中的一個人很相似。
相似到哪怕明知道對方已經去世,可在看到時,他還是下意識想起了對方的名字:有理。
是諸伏景光幼年時的朋友。
她因急病,在醫院去世,連自己父親的最後一面也沒有見到,將自己與父親的最後一刻定格在了天崩地裂的吵架和置氣的‘我討厭爸爸,再也不要回家了’。
之後,她的父親不知是本來便有精神疾病,還是被女兒的死刺激出了病,開始偏執瘋狂起來,堅定地認為女兒沒死,只是生自己的氣、不願見自己,又或者是被人藏起來了,於是在一個夜晚闖入了諸伏家,持刀殺了諸伏景光的父母,哼著歌輕聲哄女兒出來。
有許多細節,諸伏景光本以為早已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被自己模糊和遺忘,可現在,隨著往事在記憶中突然翻湧著浮現而出,他才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遺忘,反而用痛苦將那些細節反覆和血吞咽成紅色的珍珠,又在在潮水退去的時刻浮出水面,反射著溫潤的光澤。
他的臉色蒼白了幾分,眼睜睜看著那位小孩子和大人牽著手走過來,肩膀卻陡然一重,整個人驚起,在措不及防之下被人攬著肩膀強行向旁邊側了幾步,讓開了門口的位置。
“怎麽了?”
一條未來的視線同樣在看走過來的大人和孩子,他和那個孩子想看卻又不想被發現、於是悄默默探過來又立刻躲回去的視線對視了一秒,明明沒看諸伏景光,卻語氣平淡地道:“注意一下表情,諸伏同學,會讓別人注意到的。”
他的聲音很低,遠低於正常音量,幾乎溶進了喧嘩的人群聲中,假如不是彼此的距離很近,諸伏景光根本聽不到。
那對大人和孩子就聽不到,他們的表現都差不多,都是一副想看、又不能光明正大看的樣子,走過來的時候面龐對準正前方,眼珠卻如出一轍地悄悄偏移,用余光瞥過來,步伐也慢了下來。
再慢的步伐終究是在向前走,他們走過去了。
諸伏景光一直注視著他們的背影行到前台,才看向一條未來,發現因認真,他的紅色眼睛要比平時顏色更淺幾分,像是淡紅色的琉璃珠。
他已經不再看那對大人孩子了,也沒有再看諸伏景光,視線又移去了外面,這次沒有精準定格住,而像是尋找同伴似地看來看去,過了片刻才停頓住,看向一個方向。
“我剛剛的表情很奇怪嗎?”諸伏景光調整著呼吸,再次順著一條未來的視線看過去,這次倒是第一時間發現了重點,伸手揮了揮,“這裡,松田。”
這一次,一條未來看向的方向是停好車正在走過來的松田陣平他們。
“還好吧,不是很奇怪,只是和我在一起有些明顯了,”一條未來回答的聲音還是很低,又突然提高成比正常說話還要大幾分的音量,語氣有些鬱悶,像在抱怨,“哎呀,不要再想昨晚說的那些怪談了,我們可是文學專業的,夜談會的那些故事才是入門級別的,現在只是聽聽花子的故事看到小孩子就害怕起來了,以後研究那些詭譎風格的名著時又該怎麽辦呢?”
他像大大咧咧的大學生安慰膽怯的同學,輕描淡寫又毫不在意地道:“別害怕,景光。”
……嗯?
在還未反應過來一條未來到底在幹什麽的時候,諸伏景光便自動開口,像被同學不耐煩著安慰的膽怯大學生,“可是昨天的那個花子小姐的怪談真的很恐怖,這種能在人們口中耳口相傳的怪談比很多著名的陰森詭譎風著作都可怕吧?”
說到一半,他才反應過來,用眼神詢問一條未來:什麽異常?!
突然說些和他們身份不符,又為其他人解釋他剛剛表情異常的話,明顯是在提示有異常吧?
難道是剛剛的那對大人孩子注意到了他的表情?
她們突然走過來的動作太過突兀,真是注意到了也正常。
“害怕的話,看看我的眼睛不就行了?”一條未來口中說著,“我的眼睛可是難得的紅色,和前段時間上電視的那位警官眼睛顏色一樣呢,看著是不是很安心?”
他的眼睛則垂了幾分,和被攬著肩膀,只能好脾氣地輕歪著站的諸伏景光對視了一眼,在不動聲色地回應:嗯,有異常。
回應了,但回應的是諸伏景光已經確定的信息,就很像在百忙之中抽空敷衍一下。
諸伏景光:“……”
一條未來已經抬頭去看松田陣平他們了,他漫不經心地松開了諸伏景光,轉身向包廂走去,“怎麽這麽慢,走了,速戰速決。”
“等等,”諸伏景光連忙道,“包廂在、”
他剛想說自己定的包廂位置,便發現一條未來前進的方向正是包廂那邊,於是停頓了一下。
松田陣平從他身後走過來,狐疑地撞了撞他的手肘,對暗號似地詢問:“第二位?”
翻譯:偉大的、仁慈的、英明的救世主大人終於大發慈悲放過了伊達航,開始挑選第二位倒霉蛋,這位倒霉蛋正是諸伏景光?
這確實是不能直接說出來,需要遮遮掩掩著問的話,但凡說出來,心懷寬闊的救世主就要翻開天高的記仇專用本開始記仇了……
諸伏景光頗為無言地點頭,他的視線還在一條未來的身上,卻沒立刻追上去,反而慢下步伐,低聲提醒了一句,“他發現這裡有異常情況,注意偽裝,別暴露我們警校生的身份。”
其他人的腳步不停,連慢都沒慢一拍,像根本沒聽到諸伏景光說話,隻微不可察地點頭或用眼神示意自己知道的。
直到若無其事地走進包廂,關上門,他們才開口詢問:“什麽異常?”
“是有罪犯吧?”
“大概率還是個看新聞的罪犯……”
“咳咳,這點沒必要吧,”松田陣平聲音很低地接口,“就算是平時不看新聞的人,只要不是一個生活在深山老林的野人,都很難不關注新聞上的……呃,”
他一本正經,“出色到令所有人安心不已的救世主同學吧?”
確實是‘安心不已’,只是有兩種安心方式罷了。
一種是以名聲和實力,讓不知情的群眾們安心,一種是讓人的心跟死了似的,達成某種意義上的安心……
“你們也聽到我們剛剛說的那幾句話了?”諸伏景光從同學們分析出的信息裡判斷出了這件事,“那以我們之間的距離為半徑畫出一個圓,那名罪犯大概率就在圓附近。”
否則,一條未來不會特意解釋‘諸伏景光的臉色只是想起了怪談’和‘我不是新聞上的警官,是一名武力值為零的的文學生哦’。
一條未來:“嗯。”
一進房間,他便直接走到小長矮桌的中間部位坐下,又轉身伸手敲了敲自己身後的牆壁,從看起來完整的牆壁上硬生生打開了一個小正方形的窗口。
窗口之內是廚房。
有位廚師在窗口附近,冷不丁看到傳菜的窗戶開了嚇了一跳。
“晚上好井上先生請快點上我們的餐,”一條未來語速急促,“我們的社長剛剛暴斃了可是我們加了兩個月的班才下班一小時急需在外面吃一頓美食來安慰受傷的心靈才能不憤恨地當街無差別殺人但是我們的上司不當人放言要是我們敢半小時內不趕回去就立刻扣我們三個月月薪給社長大人當禮金所以拜托了我們會不會當街無差別殺人就看您的上餐速度了!”
“哦對了,麻煩來副筷子,在你的左手邊第三行櫃子的第四列,謝謝。”
他合上窗口,重新坐好,回頭看向呆在門口的同學們,“你們剛剛說什麽來著?”
同學們:“……”
……你剛剛在說什麽啊?!
這是新型的逼餐手段嗎?
吃個飯而已用不著用當街殺人威脅吧!
但這很一條未來。
他們不懂,並大受震撼。
“我想起來了,”沒人說話,一條未來自己回憶了下,“嗯嗯,確實有罪犯,所以快吃,吃完再說。”
他微笑,“給你們看看諸伏同學藏起來的好東西。”
同學們再次:“……”
“哦,還沒出現第三位,幸運同學還是諸伏,”松田陣平立刻坐下了,“早說啊。”
早知道倒霉的還是諸伏景光,他就不會後退那麽一小小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