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中華聯邦臨時特別聯邦大會。
“冤冤相報何時了,我們作為大國,應該有大國的氣度。”俞曲園用這番話,結束了自己的演說。
雖然俞曲園在很多人眼中只是前清遺留下來的老頑固,只是因為德高望重而被選入聯邦議會,但他在這種時候登台念稿子,背後肯定有一票勢力支持。或者說,他才是那些不希望開戰的勢力推到前台來表達意志的棋子。
在後面等著登台演說的林有德看老頭在丫鬟攙扶下顫顫巍巍的走下來,果斷上去扶了一把,叫了聲老先生。
把老頭送走之後,林有德登上了講台。
他首先環視了一圈坐滿整個大廳的新生聯邦的高層,清了清嗓子,開始了演說。
“十年前,在廣東,我已經是家財萬貫的有錢人,我有數不清的女人,有廣州城最好的房產,有花不完的錢。我大可以在廣州當一個闊少,就這樣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可是,我沒有選擇這樣做,而是賭上全部的身家,去南洋,去推翻一個洋人的政權。
“當時,兩廣福建的富商們,香港所有的老板們,以及致公堂名下的旅美僑胞們,統統參與了這個計劃。我們當中任何一個,都不愁吃穿,都有著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可我們把這一切都賭上,非要從西班牙人手中搶回那麽一個彈丸小地。
“因為我們知道,如果我們中華民族,作為一個民族,在世界上沒有地位,那麽所有個人的富裕,都是沙上的城堡。看看猶太人,猶太人天生擅長做生意,猶太人在歐洲大多相當的富有,可是,因為他們沒有自己的國土,沒有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被稱之為‘家鄉’的地方,所以他們在歐洲遭受了上千年的迫害!
“再看看波蘭人!曾經的波蘭依靠輕騎兵,在歐洲風光無量,它的人民也生活富足。可是隨著波蘭公國的徹底滅亡,現在波蘭被德國、奧地利和俄國分別佔領,波蘭人受盡了的迫害。
“有這些活生生的例子在這裡,你們都看不到嗎?
“什麽是國家?歐洲的大儒馬克思認為,國家就是統治階級的維持統治的機器,這沒錯,可這只是國家對內的意義。我認為,在對外的場合中,國家就是每個旅居外國的公民的後盾,只要鳳凰旗不倒,不管身在何處,我中華的子民都絕不用擔心被掠奪、被屠戮被**!這就是我們當年賭上身家性命發誓要建立的東西!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無動於衷,那麽要這個聯邦有何用!”
林有德這一個“有何用”著實把不少人嚇尿了,他頓了頓,調整了一下情緒,隨即用稍微平緩一些的語氣繼續說道:“至於冤冤相報何時了,沒錯,這是個問題。但是,我們以大國的胸懷對待墨西哥人,他們真的會感恩戴德嗎?其他那些正在看著的國家,那些正在嫉妒華人手中逐漸增加的財富的民族,又會如何解讀我們的胸懷?
“我們中華,延續了上下五千年,雖然戰亂不斷,雖然王朝更迭,但是中華的正統一直沒有斷!這證據,就是這個!”
林有德一擊掌,他背後早就準備好的侍從將一副巨大的絲綢卷展開在他後方的牆壁上,上面寫著一個鬥大的“漢”字。
“看看,我們的漢字,是現在全世界唯一還在使用的象形文字!它從甲骨文時代開始不斷演變,但從未斷絕!反觀西方,那些曾經與我們比肩的古老文明的象形文字早就失傳了。不但如此,就算是拉丁語系的西方文明,也經歷過斷代,所以才有文藝複興這個說法。…。
“現在的西方人根本就沒有沉澱,他們就是一群強盜,是蠻子!就算他們靠著這些年碰巧取得的科技進步,稍微超前了我們一點點,也仍然改變不了他們的本質。
“他們根本不懂什麽以德服人,更不懂得什麽叫天下大同。我們若待之以德,他們必然將我們的行為理解為軟弱,必然以怨報德。”
說到這裡,林有德再次停下來,環顧整個會議大廳。
“我知道,在和俄國的戰爭中失敗……”
“沒有失敗,林大人,只是……”擔任議長的唐紹儀看了袁世凱一眼後,打斷林有德的話,可他才開了個頭,就又被林有德把話頭搶了回去。
“主動開戰,但最後敵國沒有割地沒有賠款,我們卻反過來答應了一堆條件,這就叫失敗!”
唐紹儀被堵了個正著,掙扎了一會兒終於投降,搖搖頭沒再說話。
“對俄開戰的時候,我就借著盛宣懷大人的口警告過你們,不要輕易和俄國開戰,你們不聽。現在戰敗了,所有人都以為我們好欺負。試問如果我們在對俄戰爭中取得勝利,或者沒有對俄戰爭,墨西哥就算得到英國支援的神姬裝甲,又如何敢縱容暴民屠殺我僑胞?如今如果再縱容綽爾小國踐踏我聯邦的國威,今後所有海外僑胞的身家性命必將不保!
“退一萬步講,面對身為一等強國的俄國敢宣戰,面對連強國都算不上的墨西哥卻畏首畏尾,實在讓人無法信服!”
林有德抬手一指會場,大聲喝道:“警告某些人,收起你們的小算盤!在民族大義的問題上,容不得你們的私心!”
林有德一番話說完,整個會場鴉雀無聲。
他用極其緩慢的動作放下手臂,同時用鋒利如刀的目光掃視整個會場。在他背後,那個巨大的“漢”散發出異常強烈的存在感。
終於,袁世凱身子往前挪了挪,按下了面前電麥克風的開關。
“林大人,您言重啦。”
實際上一點沒言重,此時會場裡差不多所有人都明白,不讓和墨西哥開戰是為了防止林有德的勢力繼續坐大——到海那一邊去打仗,可不就是海軍和海軍陸戰隊的大活躍嘛。
“只是,”袁世凱慢條斯理的繼續說,“上次大戰才過去一年,聯邦內部百廢待興,這個時候可不是再開戰端的好時機啊。”
“我不需要聯邦政府給一分錢,就能讓墨西哥俯首稱臣。”
林有德的回應,讓許多人臉上很不爽,有人已經私下裡嘀咕“那你怎麽不給聯邦交稅啊”。
袁世凱當然不能把這話說出來,孫雯也不能,他們都欠林有德錢,所以袁世凱只能繼續找理由:“但是……開戰的話,是必要面臨外交上的壓力,而且歐洲和美洲最近黃禍論……”
“荒謬!我們示弱黃禍論就會消弭了嗎?絕無可能。正是因為黃禍論流行,我們才應該采取強硬的行動,彰顯我們保護聯邦公民的決心與能力!”
袁世凱挑了挑眉毛,最終什麽都沒說,關上了話筒,向後一倒靠在椅背上不說話了。
這時候孫雯開口了:“我同意進行強硬的表態,但只要墨西哥政府嚴懲暴民,並且賠償損失,保證今後不再發生這種事情,我認為就可以了,海軍和陸戰隊只需要做出威逼的姿態。如果我們踏上他國的土地,就變成了侵略者,這不就和林大人您口中野蠻的歐洲人一樣了嗎?所以我覺得這件事,可以……”…。
“墨西哥,”林有德再次打斷孫雯的話,“自古以來都是印第安人的土地,印第安人在這裡建立了阿茲特克帝國。是西班牙侵略者,是那些姓弗朗西斯科的白人,滅亡了阿茲特克帝國,竊取了這片土地,奴役了印第安人。我中華向來有行俠仗義的傳統,鋤強扶弱是我中華文化中最高尚的一面。因此我們理應結束白人在這片土地上,幫助印第安人重建阿茲特克帝國。”
這一下,會場上所有人都驚了。
尼瑪誰想得到林有德會來這手啊。
重建阿茲特克帝國?尼瑪印第安人都被殺得差不多了,那麽大一個墨西哥要多少印第安人才能填滿啊?
填不滿怎麽辦,還用想嗎?
這時候,陸軍部陣營裡有人發出豪邁的笑聲。
林有德大驚,一看,竟然是吳佩孚。
這貨因為喜歡南洋的武器,被冷藏了,調到聯邦議會上當陸軍部代表,所以現在才以比其他人第一個等級的軍銜坐在會場上。
“好一個鋤強扶弱,我喜歡。”
這時候袁世凱看起來是咳嗽了一下,吳佩孚馬上板起臉,不再說話。坐在他身旁的曹錕還伸手把話筒拿得離他遠了一點。
“林大人,”下一個出聲的是坐在孫雯身邊的“聯邦首席神姬”黃馨,也就是黃興的妹妹,“您真的有把握在完全沒有聯邦支持的情況下,迅速擊敗墨西哥嗎?”
“當然。”
“需要多久?”
“半年。”
黃馨沉默了一會兒,才點點頭:“好,我支持您。”
這一下讓原革命軍陣營內部不少人臉色相當難看。
隨後國內各派系先後開口,不少直接提條件,比如免除他們欠的債啊,給他們提供低息貸款啊,等等等等。
當天下午,臨時聯邦大會達全票通過決議,決定對墨西哥采取“必要的強硬手段”。之所以沒有直接提林有德那個“幫助印第安人重建阿茲特克帝國”的事情,是孫雯的堅持,她覺得那還是太過了。
不但如此,她還堅持必須要先發最後通牒,看墨西哥政府的誠意,在此之前海軍只是進行威懾性的軍事行動。
但是,林有德離開會場的時候,直接給早就在海面上集結待命的海軍艦隊發出了內容為“殺意已決”的行動代號。
對此林有德的小幕僚班子都覺得不妥,林有德坦然表示:歷史不會苛責勝利者,打贏一切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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