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
她是遊走於三界的始神陸朝朝,亦是陸家唯一的女兒,陸朝朝。
她爲創世而生。
卻又因對三界失望,厭倦這個世界而陷入沉睡。
再次睜開眼,她被七個弟子強行喚醒,重入輪迴,走了一遭人間路。
成爲許時芸最疼愛的小女兒。
承歡膝下,無憂無慮的長大。
許時芸此刻卻是如遭雷劈,她猛地握住陸朝朝的手。
她驚愕的瞪大雙眼,渾身止不住的顫慄。
她猛地將陸朝朝的手貼在自己臉頰:“是熱的……是溫熱的。怎麼……怎麼會這樣呢?”
“不是幻覺,不是幻覺……”幻覺一碰即滅,不是幻覺。
“夢境這般真實嗎?”她下意識吶吶道,不敢去想那遙遠的不可觸碰的真相。
生怕夢境散去,留下無法走出的自己。
“娘,是我。”陸朝朝低語,素來冷靜淡漠的目光,縈繞著水光。
許時芸雙眸瞪大,緊緊攥著陸朝朝的手,捏的她生疼。
直到這一刻,她似乎纔回過神來。
“我……我……”
她一邊發抖一邊撫摸陸朝朝的臉頰:“我的女兒,是我的女兒回來了!!”
這一刻,枯寂的心底彷彿萌生新芽,彷彿絢爛的光芒劃破夜空,重新照亮大地。她黯淡無神的眼睛,竟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她張開嘴,喉嚨堵塞。極致的歡喜過後,渾身卻湧上無力感,她的身子竟一點點下墜一點點滑落。
她驚恐的緊攥著陸朝朝,眼前,霎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娘!”陸朝朝彎腰將她抱住,可許時芸即便昏死過去,手中卻緊握著她無法鬆開。
辭暮上前,高大的身影微微彎曲,將許時芸抱起。
如今的她瘦骨嶙峋,全靠一口氣強撐著。
幾乎不費神力氣便將她抱到牀上。
陸燦燦又急又慌,急忙跟上去查看,哆嗦著將小手放到許時芸脣邊,感受到微弱的呼吸才偷偷鬆口氣。
“我若嚇死祖母,便是天大的罪過了。”
“小姑姑,我不會做錯事了吧?”
“我是不是不該騙祖母?若爹孃知曉,會打死我的。”燦燦想起就後怕,若祖母知曉真相,她就死定了啊。
辭暮瞥她一眼:“現在才怕,是不是晚了點?”
陸燦燦縮縮脖子,又忍不住誇讚:“你演的真像,我都差點信了咧。要不是我知道真相,我都要被你糊弄過去。難怪祖母情緒這麼激動……”
“你這眼淚說來就來,真厲害。還提前找了這身衣裳……”陸燦燦點點頭,一臉肯定。
陸朝朝坐在牀前,許時芸的手與她相互交握,怎麼也分不開。
許時芸醒來的很快。
她突的睜開眼,彷彿嚇了一跳,猛地坐起身,眼中驚恐未消。
直到,瞧見面前坐著的身影,心中才稍稍安定。她極力控制著自己狂喜下失控的情緒,她怕是夢,又怕不是夢,驚到女兒。
“娘,我在,我沒有離開。”陸朝朝擡了擡兩人交握的雙手,許時芸見女兒手指隱隱泛白,嚇得她猛地鬆開。
然後又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生怕捏疼,卻又不敢放開。
她眼睛不眨,一眼不落的看著她,目光癡癡,捨不得移開。
“祖母,我就說喜鵲臨門,定有好事吧?姑姑回家,難道還算不得好事嗎?”
“祖母,我親自找回來的姑姑哦,燦燦厲害吧?”燦燦雖害怕,可依舊硬著頭皮揚起下巴。
許時芸拉著燦燦抱在懷中,鄭重又嚴肅:“好事,大好事。燦燦是咱家的大功臣。”
“回來了,回來真好。我的女兒……”她急忙擦了眼淚。
“今日是朝朝回來的好日子,娘可不能哭。”
“朝朝六年沒回家,定然想母親的手藝了吧?娘給你做喫食,你小時候最愛喫的。”她眼中亮著灼灼的光芒,幾乎要將陸朝朝灼傷。
此刻的她哪裏還看得出重病纏身,下不來牀。
“我不餓,娘,您好好歇著。待您養好身子,再做也不遲。”陸朝朝心頭酸澀,想要讓她躺下。
可許時芸卻搖著頭:“不行,不行。”
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往日,哭的是鬱氣,哭的是悔恨,今日,哭的卻是釋放。
“你那口金蓮酥,足足等了六年啊。”
“娘好後悔,爲什麼沒有快一點,更快一點。”她當初回陸家採摘金蓮,給朝朝做金蓮酥。剛回家,朝朝卻飛身獻祭。
那口金蓮酥,已經成爲她的心魔。
無數個夜裏,她都在不斷的奔跑不斷的前進。她一直在採摘金蓮的路上,從未停止。
隻爲女兒那一口,金蓮酥。
陸朝朝勸慰的話再說不出口,原本,她並不是想喫金蓮酥。
她只是,想把母親勸走。
她不想讓母親親眼看到自己獻祭。
卻不想,金蓮酥成爲她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