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郎依舊保持著那副有些呆傻的模樣，點了點頭，應和道：

  “舅舅教訓的是，我不該改姓，我還是姓周吧。”

  “你看。”

  周離指著黃四郎，笑道：“合乎周禮。”

  好好好，這麽個周禮是吧。

  韓世忠被周離氣笑了，他翻身下馬，背著手，聲音宏亮，“周公子，操控人心之法在大明可是明令禁止的。”

  “來，打。”

  周離拎起周大郎的後脖頸扔到韓世忠面前，淡然道：“無論何種操控人心之法，只要被人毆打一番，再以百會穴為主用靈炁刺激，都會恢復神智。就算恢復不了，雙目之中也會泛起灰霧，表示他的精神受到了衝擊。韓大人，你不會不知道這一點吧？”

  韓世忠眯起眼，看著周離，手上沒有半分動作。他明白，周離這副模樣絕對不是在唬他，對方渾身上下都寫滿了一句話。

  你以為我在虛張聲勢嗎？

  “對了。”

  從周大郎的懷裡掏出了那把西洋火槍，周離隨手扣動扳機，衝天的火光差點將韓世忠的胡子燒到。他將火槍扔給韓世忠，淡然道：“我這大外甥不懂事，買著玩的，今天被我抓到了。恰好韓大人路過巡查，這槍就給您了，人我帶回去好好執行家法懲戒一番，如何？”

  韓世忠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平靜地站在那裡。良久，他歎了口氣，開口道：“周公子，你不如殺了他。”

  “殺了他就斷了。”

  “斷了，也比藕斷絲連要好。”

  聽著韓世忠的話語，周離笑了。

  “您想斷敵一指，這很正常，您背後的勢力肯定是不容小覷，但問題就在於，不容小覷的勢力在某些時候也會束縛你的行動。你只能斷敵一指，是因為你的勢力太大，動一次就要死不少人，惹不少的事，所以你不敢承擔這個責任。”

  緩步走到了韓世忠的面前，踩在月光的邊緣處，看著光明正大，一身正氣的韓世忠，周離平靜地說道：“韓大人，我一個小人物，不怕。”

  “你為了什麽？”

  韓世忠緊皺著眉頭，他感到了棘手，也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情緒，“你是在為那些被轉化為僵奴的人主持公道，還是為了江湖義氣？”

  “我是個小人物，主持公道是你們這群官老爺應該做的。江湖義氣更談不上，我不是江湖中人，也不會守江湖規矩。”

  周離笑著攤開手，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開口道：“我做這些，只是因為我有需要傾盡心思的人，我想和她一起將看不順眼的東西掃掉，僅此而已。”

  “你就不怕你們承受不住？”

  韓世忠向前一步，陰影之中，弓弩上弦的聲音響起。唐莞和肩上的徐玄向四周看去，那黑影之中，身穿布衣的百姓手持重弩，平靜地將弓弩對準了包圍圈中的眾人。
    這些弩箭上都有符籙，一旦激發，諸葛清也很難第一時間保護住所有人。更何況韓世忠本人也不弱，他若是出手，周離眾人很大概率就要交代在此了。

  “黃四郎交給我，我來審問他。得到的情報我會一五一十地告訴你們，如何？”

  韓世忠依舊沒有撕破臉，實際上，他現在依舊在忌憚周離。太營一戰雖然傳出來的情報寥寥，無論是錦衣衛還是夜不收都沒有傳出情報。但是韓世忠依舊得到了一些消息，比如，就是面前這個看起來除了有些英俊的年輕人，將那不可一世的漢王算計到了滿盤皆輸。

  他看著周離，直到現在，他依舊希望周離能配合他。

  “夜不收？”

  周離笑了，他感慨似地長舒一口氣，緩緩道：“果然，您是東宮之人。”

  三大情報機構中，錦衣衛直接聽命皇帝，所作所為都在皇帝的指令下進行。不良人則主要探聽民間情報，負責調查民意和民情。而夜不收，則是由邊關戰士們最精銳的一部分集結而成，以不弱於正規軍的實力來進行情報工作。

  歷代的夜不收，往往都是和錦衣衛一起聽命於皇令。但傳到了洪熙這一代，他就將夜不收全權交給了太子朱瞻基。作為堪比當年太子朱標的人物，朱瞻基的太子之位可謂是堅不可摧，他是下一代的皇帝這件事幾乎就是既定的事實。所以，朱瞻基的東宮勢力也是最令人怎舌的一代。

  所以，當韓世忠讓夜不收包圍周離的時候，他就已經將所有的偽裝全部卸下來了。斂財、貪錢、攬權、抓黃四郎，都是太子的意思。而現在，為了能完成太子的命令，他選擇了給周離一個純粹的選擇。

  要麽，太子東宮。

  要麽，夜不收。

  “周離，很多誤會都是不能言說這四個字產生的。所以，我會把真相告訴你。”

  拍了拍身旁的高頭大馬，韓世忠斜對著周離，他看著周離身側跪倒在地的黃四郎，緩緩說道：“你是個聰明人，你也應該明白。在大明境內，太子很大程度上就代表聖上的臉面。我作為太子手下的頭號忠犬，你覺得，這世界上還有誰是連我和太子都不敢輕動的人物？”

  “宰相。”

  周離淡然道。

  “沒錯。”

  韓世忠點點頭，繼續道：“您應該也明白，現在大明局勢並不算好，至少，宰相這兩個字哽在大明的咽喉處太久了，已經快成為一個流著毒血的濃瘡。如果想要直接將濃瘡拔出，很容易帶出血肉和碎骨，大明受不住第二次創傷。”

  “所以，黃四郎要麽死在今天，要麽就出現在我的手中，讓太子出面和宰相做一次交換。至少，這一次我們會拔除宰相的羽翼，讓他少了一個重要的棋子。但如果你繼續追查下去，宰相被驚動，恐怕我們要面臨的會更為殘酷。”

  韓世忠說完了。

  簡單，清晰，沒有任何隱瞞。韓世忠很坦誠，坦誠的讓人怎舌。

  但是···
  緩步走上前，周離伸出手，將漢王的玉符輕輕放在了韓世忠的手裡，輕聲道：“您說的對，但是您有沒有想過，您能調動夜不收。”

  “我為什麽不能調動錦衣衛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