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老道無塵子

  禪玉法王反應過來，其余兩位法王也是身軀齊齊緊繃，他們自是聽出是大天王的聲音。

  淨靈倒沒聽過，但不由想到了方才的老和尚。

  她記不起老和尚，不過看三位法王的反應，那老和尚搞不好就是教中身份高過法王的存在，也就是三位天王之一。

  走此一遭，還送出丹藥與她的，最可能的是那位大天王。

  察覺禁錮自己手掌的佛力消散，淨靈沒有多想，二話不說地一口吞下丹藥。

  藥力在肚內化開，她一下子瞪大了眼，趕緊煉化，但一時半刻還看不出藥效。

  趁著老和尚未走遠，柳風掃了眼老實下來的三位法王，掌中一握，碾出蠟封之中的白色珠子。

  與小尼姑吞下的丹藥不同，鏡塵留給他的東西既無藥香，也無其他異象。

  他這副蠱師之軀不用張嘴吞，掌心一開一合，血肉鼓動，白色珠子便被移送到了肚腹內。

  珠子緩緩消融，封存於其中的一縷佛力悄然運轉。

  “珠子本身僅是某種療養肉身的靈物，並非關鍵，裡頭也就一縷佛力，真正留給我的是指引。”

  柳風仿佛中了佛法之中的幻術，腦海中多出一幕幕畫面。

  幻象指向一片海域，卻不是他想要見到的大千寺，而是一座洞府。

  “原來不在伽羅國的陸地上。”

  畫面接連變化，柳風眼中閃過驚疑之色，瞬間閉目。

  少頃，他此行過來始終緊張的心神，放松了下來，因他看到了鏡塵留下的布置。

  已知曉洞府具體所在，但當下他很可能要面對諸多覬覦鏡塵洞府的強者，不宜自己行動，還得跟著三位法王走上一遭。

  “一心悟佛道的鏡塵，這番布置之狠……柳某自歎不如！”

  腦海中畫面散去，柳風不動聲色，並不打算將位置先告知三位法王。

  他一半意識轉移到蒼陀廟空間，丈許猩紅之軀已步入藥池，所有脫胎之物皆已齊備。

  一樣樣蟲藥化入藥泥當中，五百萬血色蠱蟲開始瘋狂進食，由它們煉出藥力反哺宿主。

  蟲球在池內結成，其分身轉眼被裹入其中。

  池畔，曹天石往心口一引，一頭五品圓滿兵蠱拋向蟲團，被一隻猩紅大手一把扯入。

  後頭兩女，姬秋目不轉睛，想要看看柳風分身的脫胎有何不同，而周婉則是繃著臉，一雙眼珠子直勾勾盯著池內藥材。

  佛牆之下，淬煉骨身的虎妖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光頭壯漢，在自行感悟《陀生經》第三層，成了一頭兼修妖身的佛道妖修。

  四雙眼都看著藥池內的蟲團，尤以曹天石難以平靜。

  若是脫胎成了，就是不用柳風本體的眼力，單此分身他恐怕也鬥不過。

  這副極可能就是傳說中的修羅之軀，連人帶蠱蟲都不對勁，剛種進去的四品王蠱地烏，待此分身脫胎而出時，恐怕也會因修羅身生出些變化。

  且不論這三人一妖如何想，柳風這邊，其內心並無多少喜意。

  對於長生種，這三人一妖一無所知，更不知其中隱患。

  近距離目睹那小和尚的怪異之處後，他內心難免擔憂，有朝一日，他的分身多半也會變成小和尚那般。

  “有緣再會，老和尚本體將死，他的意思是來日遇見他那長生種分身？”

  “他未留下來助我，許是為續命急著前往何處，既然本體沒要長生種，想來只有破境，那他要去的地方很可能是仙佛所在！”

  柳風暗歎一聲，看來日後很長一段時間，這位老和尚都再無可能出面，更不會幫到他。

  要說有緣再會，今生今世怕是都難。

  鏡塵、淨羽，依小尼姑所言，一個死在半步九佛根境界，一個死在九佛根圓滿之境。

  倘若他也中途夭折，也就去不了仙佛所在，又談何與那老和尚再遇。

  山洞內火光搖曳，一時沉寂下來。

  三位法王盤坐不語，靜待洞口的那位大天王離去。

  在他們衣襟內，各有一折疊的紫色符籙晃動，裡頭響起一老道的傳音之聲，但當下三位法王無一人給出回應。

  時辰流逝，洞內火堆成余燼之時，衣衫被撐裂的悶響傳出。

  小尼姑虧損的肉身慢慢補全，原地一具豐腴之軀起身，不聲不響地奔到了山洞更深處。

  當她走回時，已是一位身段浮凸，雙十容貌的青衣佳人。

  五人之外，陶詩雨自始至終低垂著頭，並未在意小尼姑變成了大尼姑。

  接連見識到難以揣測的高人，她深感自身渺小，無論是輪轉教法王，還是叫三位法王都恐懼的存在，在這些生靈面前她卑微如蟻蟲。

  晝夜更替，轉眼三日過去。

  足足等了三日，三位法王才稍稍放下戒心，禪藍雙指一拈，紫色符籙在他指間展開。

  “禪藍，你等何故三日不回應貧道？”

  “且不說你等遇到了何種意外，時機稍縱即逝，老道在算，其他勢力修天衍之法的人也在算，你們到來之事已經暴露，先遠離那漁村。”

  符籙內的傳音落下，疊成一紫色紙鶴。

  禪藍微微皺眉，松開手指，紙鶴一閃飛出山洞。

  “推算我等蹤跡的勢力不少，至少澹台氏和莊氏必定是到了。”

  “來了便來了，何懼之有，無非是再喚來其他法王，離大慶皇朝近的是七葉、截光二位。”

  “如無必要，最好不要喚他們二人過來，先跟上去。”

  三股靈識彼此傳音，洞內六道身影轉瞬間消失無蹤。

  ……

  漁村之外，紫色紙鶴飛逝，遁行的方向連連變換。

  少頃，一座村落的田埂旁，紙鶴落在一株老柳樹下。

  同一刻，樹旁無聲無息出現六人。

  在六人目光下，樹梢上掛著的一枚算珠落地，化作一紅發老道。

  見等候在此的不是無塵子本體，禪藍和妙韻二位神色淡淡，禪玉法王有些不悅起來。

  “伱們可算是來了，叫貧道好等，這兩位便是與鏡塵有因果之人吧。”

  “先與三位說好，貧道算地算寶不算活口。”

  老道沒有在意禪玉的臉色，目光落在柳風和陶詩雨身上，當即取出一八卦盤、一珠算盤。

  “無塵子道友盡管施為，道友的本事貧尼等人信得過。”妙韻法王含笑點頭。

  柳風和陶詩雨不及多想，老道手中八卦盤落地，驀地放大，將他們二人托在了上面。
    “二位，還請道明出生之地，拿出與鏡塵相關之物。”老道出聲催促。

  對於出生之地，柳風和陶詩雨都沒什麽可隱瞞的，如實道出。

  至於物件，柳風反正是拿不出來，因鏡塵留下的骨被魔道身拿了去，而剛到手的白色珠子已經化去。

  陶詩雨神色稍有遲疑，可立即就察覺禪藍目光掃來，她不得不取出祝蛇骨棺。

  老道也沒在意柳風空手，掌中珠算盤上三百六十枚算珠飛快移動，腳下八卦盤上卦象也在緩緩變化。

  不出半刻，算珠和八卦盤猛地止住。

  三位法王齊齊抬眼，還是妙韻問道：“可是算出了位置？”

  “貧道算了一半，不在伽羅國南邊，不是在西邊，便是在海域。”

  “後面一半得貧道本體那邊接著算，這邊有麻煩來了。”老道中途打住，是算到有麻煩到來。

  樹下幾人環視周圍，這才有心端量眼前再尋常不過的村落。

  遠遠近近的，村道上、田間地頭，禿頭身影隨處可見，田裡趕牛犁地的老漢頭上都有戒疤。

  屬於八佛根的三股靈識散開，延伸向周遭二十裡范圍。

  他們才一放出靈識，柳樹外的田埂邊上，一牧童徑直走向這邊。

  村內村外，哪怕是有部分佛修，當下理應是無一人能窺見他們，因境界差了三位法王太多，可那牧童卻是能看到他們。

  眼見一個看似平平無奇的小童逼近，陶詩雨收起祝蛇骨棺，如臨大敵地躲到了妙韻法王身後。

  淨靈下意識地牽過柳風的手，將他拉到身側，歪頭看向隻比她高出一頭的柳風時，此女面色稍有些異樣。

  柳風無暇細看淨靈的變化，打量來到半丈之外的牧童。

  童子目光瓊瓊，壓根不像是心智懵懂，竟是直視禪藍法王的雙目，道明了來意。

  “我代一位老爺爺向三位求輪回之法，老爺爺命不久矣，還有執念未了，想要求個來生……”

  稚嫩嗓音話還未完，禪藍瞳中佛光一閃，童子蓬然間散入風中，成了隨風而去的灰燼。

  僅僅是一眼，佛火便將其化為飛灰，叫人看不到一絲火。

  目睹這一幕的柳風面無表情，而陶詩雨嬌軀戰栗，聯想到這惡僧可能就是如此殺他陶家之人的。

  “來了。”淨靈移近一步，側身擋在了柳風前頭。

  而幾乎是在飛灰散開的同時，柳風看到邪氣自地面溢出，范圍之大，朗闊數十裡之遠。

  在他的通眼視野下，目之所及仿佛瞬間被邪物邪術籠罩。

  下一眼，肉眼可見的，村內村外所有活物，連雞鴨貓狗在內，統統僵立在原地，接著血肉枯敗脫落。

  一息之間，數十裡范圍盡成白骨。

  “嚓、嚓嚓……”漫空碎骨橫飛，骨骼撞響聲不絕於耳。

  所有碎骨向著柳樹前收攏，兩尊白骨菩薩緩緩成型，兩道重合在一起的怒聲響徹。

  “貧僧時日無多，求法不得，只能拚了這條性命。”

  “久仰輪轉教法王大名，傳言你等手底下葬送了不少八境，今日貧僧正好一試。”

  兩抹金光自遠處閃至，投入到兩尊白骨菩薩當中，霎時白骨轉黑。

  被黑色陰影覆蓋的柳樹下，一行人仰視高過一裡的漆黑菩薩，三位法王眼神平淡至極。

  這時，紅發老道低聲道：“貧道本體已算出余下一半，鏡塵洞府位於須彌海域內，挨著這伽羅國西邊的一側。”

  “除了野修，另有修天衍之法的王血族裔算鏡塵洞府，我們這邊動作越多，他們能算到的便越多，不能叫他們捷足先登了。”

  無塵子的意思很明顯，眼下不能耽擱，需搶在其他強者尋到鏡塵洞府之前盡快過去。

  三位法王聞言相視一眼，少年模樣的禪玉身形騰空，一輪赤紅圓輪在他腳下飛快變大，直蓋過兩裡。

  “以邪法續命的老朽八佛根，是兩個分身，我留下了結他們，你們先走。”

  大日佛火橫空，兩尊黑色菩薩被火光掩蓋。

  禪藍、妙韻二人一左一右，帶起柳風等人，往前橫移。

  三十裡范圍內頓時邪氣狂湧，聚成滾滾灰雲，雲中一狀若宅子的八境邪祟擋住去路。

  柳風被一股無形之力帶著，肉眼看之不清，心眼也跟不上兩位法王的出手，只有通眼捕捉到兩股佛力打出。

  “噗、噗噗……”

  “轟隆……”

  灰雲劇烈波動，破開上萬窟窿眼，瀑流般的金雷正中灰雲內的龐大邪祟。

  一陣焦臭味飄蕩開來，沒有與此邪祟糾纏，幾人身形一晃而過。

  金色遁光被幻象掩去，由南往西，跨越伽羅國一半國境，沒有半點要繞行的意思，直遁向西邊的須彌海域。

  身處遁光之中，眼前景象如夢幻泡影，一閃即過。

  本以為能橫跨半個伽羅國，趕到須彌海，可很快意外再生。

  柳風模糊看到，他們飛到了一座城池上空。

  遁光要越過此城時，前方佛光彌漫，又是一尊菩薩寶相橫在了前面。

  那菩薩座下蓮台狀佛寶綻放，高空中如張開彌天大網，數之不清的蓮瓣隱現，封鎖百裡方圓。

  “是伽羅國的皇族老祖，想不到此人也會出手相阻。”

  “想來是與王血家族串通一氣，他們阻路，事後便可分得一杯羹。”

  兩位法王靈識交匯，禪藍寡淡面容上已有一絲怒色，拂袖一甩，八品大日天輪壓向此皇城。

  “珈念，你不怕輪轉教夷平你一國？皇朝滅不了，滅一小國足矣。”

  “速速收起佛寶，讓出道來，否則貧僧先屠你一城生靈。”

  禪藍橫移至蓮台近前，佛力洶湧間，一尊手持佛幡的菩薩寶相在他背後浮現。

  而近在身下的皇城，護城大陣激蕩起千萬點漣漪，滿城盡在大日天輪的赤光映照之下。

  城中生靈如那地上的蟲蟻，黑壓壓一片，向著各處城門方向狂逃。

  柳風和陶詩雨腳下踏空，他們算是認清了輪轉教法王的本來面目，稱之為妖僧毫不為過。

  如三位法王這般，幾乎要登臨此方大天地巔峰的佛修，除了顧忌難得現世的九境，單個八境根本沒被他們放在眼裡。

  膽敢招惹他們，輕易就要屠人一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