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回歸本心
  玉瑩子和玉瓊子分身，兩女面容齊齊一白，她們能感受到那股攝人的靈壓。

  以她們欽天監內的豐富古籍，盡管未曾見識過，但據古籍內容來看已然猜到了大概。

  之前所見祭台，確是為了聯絡陰玥皇朝之人，而那人現在正在闖入此方秘境天地。

  五佛根之上，六佛根開神泉，真正脫離凡夫俗子的范疇，生出靈識和靈壓來。

  至於來人是六佛根，還是六佛根之上，她們不敢去想。

  “五境巔峰……還在壯大，快要超出五境層次，師妹再快些。”

  “靈晶內的靈氣，只能到此種程度。”

  金色漣漪就在眼前，隨時可能漫延過來，比起兩女的凝重，柳風反倒不顯懼意。

  在兩女轉冷的目光下，他任憑脖子被掐住，自蒼陀廟空間內拖出一截濁黃色流光，正是在妖林地宮內得到的地髓。

  此靈物能聚攏靈氣，衍生出靈晶，想來是超出靈晶的，可加快此車輦法器的遁速。

  落在玉瓊子手裡，總要好過留在這凶險之地好。

  無論是來自陰玥皇朝的強者，還是追在後面的無提，都不是他能面對的。

  “我這一截地髓，二位不用客氣。”

  玉瑩子哪等柳風的話說完，一把奪過地髓，看向柳風時眼底多了些深意。

  巡天司的人最近一段時日還在查探乾州之事，柳風也是被懷疑的人之一。

  一個尚未擺脫殺害北寧侯的嫌疑之人，眼下拿出地宮內的地髓來，無疑叫人愈發懷疑。

  “嗡……”金色漣漪進一步擴散，大有席卷整片小天地之勢。

  這片腐朽大半的秘境，余下殘缺的天地范圍不大，而金色漣漪即將越出混沌地帶。

  玉瑩子將目光從柳風身上移開，現在顯然不是該分心的時候。

  一截地髓送入車輦上的陣紋中心，車身上登時蒙上星輝，一閃消失。

  前方便是桃樹滿山的村子，村子幻象不知何時已變。

  在他們等人闖入混沌地帶時，村子又走過了一段歲月，執念所化幻象來到了數年後。

  遠遠的，可見村頭一株老桃樹下，少女癡望著村外，翹首以盼。

  而在少女身邊，赫然是一少年僧人的木雕。

  此時此刻，村內外來者大多在亡命逃奔，趕往來時的秘境入口。

  難得有幾人覬覦那尊木雕，只是在他們觸碰到木雕的刹那，全都倒地身亡。

  自村內往外看，金色漣漪橫掃四方，直覆蓋向村子這邊。

  離開村子之人，尤其是闖入混沌地帶內的人，正一個個四分五裂，余下活口急著逃走，也就沒了動木雕的心思。

  “就是那木雕，上次逃離之人傳出此木雕能放出佛力。”星輝車輦上，玉瑩子眼中大亮。

  半空中拖出一條星光，三人一晃來到村口的老桃樹下。

  近距離看了眼，車輦上的兩女不由打量向了柳風，木雕與這賊子竟有七八分相像。

  地上橫屍六具，她們猶豫著要不要耽擱些許工夫取走木雕，那樹下的少女看了過來。

  確切而言，少女的目光落在了柳風本體身上。

  “石頭哥，是你回來了麽？”

  被秘境主人的執念叫住，加之木雕又與柳風相像，兩女詫異的目光頓時大亮，玉瑩子更是面露喜色。

  “你下去拿下木雕，以此木雕將功抵過，我們許諾不害你性命。”

  玉瓊子分身唇角一抽，心中也是驚疑不定。

  時間倉促，來不及多想，她捏住柳風脖頸的手一抖，將柳風強行拋出。

  柳風心中暗罵一聲，周身鼓蕩起佛力，止住身形，堪堪落在木雕跟前。

  他腳下就是六具死屍，看樣子都維持著伸手向木雕的動作，兩個毒婦居然想也不想就叫他取此物。

  “石頭哥。”一聲輕呼，少女幻象撲身過來。

  如之前女童牽住他的手一樣，又是真實的觸感，柳風被一把抱住，身子僵在了原地。

  經歷過那場幻覺，他無需多看，眼前少女正是之前的女童，也即是秘境主人的執念。

  當時沒聽錯的話，這少女名喚柯千柔。

  “柳風，伱最好快些動手，否則別怪貧道不客氣。”玉瑩子秀臉含煞，越覺得此子不順眼。

  她清楚此行回欽天監，師姐會如何用這小子，師姐自身不在意，她卻是內心憤懣難平，恨不得殺了此子丟入爐中煉丹。

  遠處灰蒙景象內，聲勢駭人無比，儼然兩位五境層次之人在大戰。

  看出手的動靜，其中一方是蠱師，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蛻仙宗那位三長老。

  一旦那個老家夥頂不住，秘境內但凡沒能逃出去的生靈，下場可想而知。

  聽到玉瑩子的催促，柳風陰沉著臉，緩緩伸手向前，宿眼還是不見死劫。

  “石頭哥，這是我叫陳木匠雕的，你看像不像你。”

  “你跟隨老和尚離開，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少女依在柳風懷中，柔聲細語。

  星輝車輦浮空而動，玉瓊子分身眼神驚奇地看著這一幕。

  此地主人苦等出家為僧的意中人，最後身死道消，也不知有無結果。

  空留執念在此腐朽天地內回味往昔，數千載後，卻是等來一個與意中人相似的少年人。

  心中感歎之時，玉瓊子分身下一眼看去，卻是瞳孔驟縮。

  一旁，玉瑩子驚呼出聲。

  兩女目光注視下，伸手向木雕的柳風憑空消失不見，連帶少女的幻象也沒了。

  “師姐，你可看清他是如何逃走的？”

  玉瑩子環視一圈，周遭除了往來的村民幻象，空無他人，能逃的全在往秘境入口逃，哪有柳風的影子。

  “他沒逃走，是進了木雕之內，裡面可能也有一座秘境。”

  “如此推測來，此地秘境主人死前，是等回了這位前輩佛修，於此木雕內開辟了秘境！”

  玉瓊子分身眼睛一眨不眨，凝視木雕，憑著送入柳風體內的蠱蟲感應。

  此子絕不曾離開樹下半步，她與蠱蟲的聯系直接斷開，也不可能是逃到了秘境的其他地方。

  兩女思忖著，要不要親自動手取走木雕。

  此刻，如玉瓊子所料的一樣，柳風的確來到了又一座秘境內。

  當他眼前一花，視野重新恢復之時，身邊少女幻象消失，所見是一片不足十丈的秘境。

  十丈之外，四下被夜幕籠罩，這是一座早已腐朽的小天地。

  柳風看向前方，僅余十丈的空間內，只有一樹、一棺、一人。

  樹與人皆為幻象，看那人的五官長相，正是柯千柔苦等的僧人，但已是青年模樣。

  “你就是鏡塵？”柳風內心震動，直視菩提樹下盤坐之人。

  與柯千柔執念能回應他人不同，樹下的青年僧人雙手合十，無悲無喜，只有歎息。

  僧人既沒有看他一眼，也沒有回應半句。

  “貧僧還是未能放下，枉費師尊一番苦心。”

  “柯千柔，你明知是劫數還要尋來，何苦來哉。”

  “妄言來世再尋貧僧，貧僧有輪槃經，有師尊護佑，也難保來世，你一無所有……”
    柳風立身樹下，冷眼旁觀。

  確定樹與人為幻象後，他徑直來到棺木前，見棺材蓋上安置著一段脊椎大骨，應當就是佛修骨身。

  “棺材有用，佛骨靈性未散盡也有用……其余皆是無用之物。”

  外面還有凶險在，柳風以通眼掃視一遍後，毫不猶豫地抓過棺蓋上的脊骨，震碎上下幾段廢骨，隻留下最中間一截骨，送入了蒼陀廟空間。

  棺材內，女子雙眸微閉，面帶輕笑，似滿足，又似留有遺憾。

  隨著護住棺木的佛骨被取走，轉瞬間女子身形潰散，化作一捧白灰。

  柳風雙手抱起棺材，整個抬起，感覺重過千斤。

  “兩個毒婦相逼，叫我白撿了機緣，佛骨日後試著煉化，這棺材也可拿來護身。”

  他抱著棺材往蒼陀廟內送，殊不知，其身後的僧人幻象，面頰上浮現出釋然的笑意。

  無聲無息間，僧人幻象消失，菩提樹如煙霧般扭曲不見。

  一抹佛光綻開幽幽光華，驚得柳風腦後複眼猛地睜開。

  只見僧人幻象無影無蹤，多出了一顆懸在空中的舍利子。

  將棺材收起後，柳風看著眼前的意外之喜，一時不知要如何收藏。

  以他的通眼看來，其內佛力磅礴，無法揣測是何境界佛修的舍利子。

  此等好處，外面那兩個女人見了，怕是也得癡狂。

  佛骨靈氣殘存不多，棺材也不顯威能，放進蒼陀廟空間，日後真有意外被人奪走也不至於太過可惜。

  但這顆舍利子絕對是莫大的機緣，若是送入蒼陀廟空間，有被人奪去的可能。

  當下他又無可能煉化，吞入肉身內，隨時可能會被玉瓊子搶走。

  “耽擱不得，先拿走再說。”柳風搖搖頭，不敢多想下去，想著乾脆放入蒼陀廟內。

  伸手往前，一掌握下。

  然而不等他的手掌合攏，肌膚觸及舍利子的瞬間，佛光內斂，舍利子如金液般化入他的體內。

  轉眼，他通體被佛光照透，肉身綻開鎏金般的金輝。

  柳風不知怎的，視線一下子清晰了許多，心神被洗滌，頭腦前所未有的清明。

  “這是……”

  空無一物的十丈小天地內，少年人愣在原地，雙眼中淚如雨下。

  自進入蟲谷，再到叛離蟲谷，一路殺過來，他不曾半分自哀過。

  就連親手將阿弟煉成藥人，親眼目睹爹娘的淒慘下場，他亦是不曾留過一滴淚，內心如被蒙塵，戾氣遠勝過哀愁。

  可這一刻的他，仿佛回到了進入蟲谷之前，有了種種正常人該有的情緒。

  爹娘成血怪的情景，於他腦海中再次浮現，阿弟躺在藥池內的畫面也反覆重現。

  僅僅是一個彈指之間，其體內邪物汙染盡去，本心回歸。

  ……

  老桃樹下，落花繽紛。

  星輝車輦浮空，兩女面容焦急，接連試了好幾種手段，也無法收起木雕。

  蠱群、蠱術，道術、法器，無一能挪動木雕半分。

  看似普通一尊木雕，實則沉重到她們無能為力，唯一值得慶幸的，只是她們沒有親手觸碰，沒有如地上的六具屍身一樣。

  早知如此收場，她們絕不會丟柳風下去。

  現在落得一場空，木雕拿不走，連柳風這賊子也給弄丟了。

  “師姐，恐怕來不及了。”玉瑩子語氣苦澀道。

  金色漣漪橫掃四方，村子南面被覆蓋，波及過來也只是頃刻之事。

  這即將臨頭的難處之外，一道身影遁來，是無提追至。

  金光幾個閃動，出現在十丈前。

  “柳施主的蒼陀廟在此處斷開感應，兩位可知柳施主的去向？”

  無提腳踏白骨蓮台，白骨相漠然無情，八臂八手各捏一道印法，霸烈佛力推向前方。

  較之先前的青年僧人，他這副姿態截然不同，已然顯露出全部實力，絕非兩女可敵。

  禪眼、心眼，掃過兩女血肉之軀，尋覓著可能藏人的內空間。

  接著，無提目光一轉，帶著疑色看向僧人木雕，面貌竟與柳施主有七八分相像。

  “他就在木雕裡面，你若有本事自己進去擒他，我們不攔你。”玉瑩子冷笑一聲，手指木雕。

  她話音落下，無提沒有任何遲疑，當即出手。

  “嗡嗡……”數十道印法一閃而過，悉數轟向僧人木雕。

  這一招僅僅是試探，不出意外，木雕絲毫不損。

  那位來自陰玥皇朝的強者隨時可能殺奔過來，試探過一招後，無提隔空抓下。

  丈許金色大手凝聚而出，爬滿顆顆如銅錢的梵文，一手抓在木雕上。

  無提自不會真個往木雕內闖，而是要將此木雕整個帶回天螺寺，事後再慢慢摸索。

  可惜他這全力的一抓，木雕還是紋絲不動。

  白骨蓮台閃到近前，無提越過兩女，八臂中的兩臂骨身暴漲到半丈，猙獰如巨人骨骸。

  他要以蠻力直接硬撼此木雕，一旁的兩女大驚，想不到無提會有此瘋狂之舉。

  車輦往後暴退，兩女還沒等到無提發力，就見南面的村外，滾滾蟲潮洶湧而過。

  “是邱泉在逃命！師姐，此地留不得。”玉瑩子一眼看去，尋到了蟲潮前端的老者身影。

  那位蛻仙宗三長老，面目扭曲，似被嚇破膽般在亡命逃竄。

  堂堂五世身蠱師，右肩沒了，胸膛稍往下處多了一個大洞。

  “先出去再說。”玉瓊子分身長吐出一口氣，眼神有些黯然，點了點頭。

  星輝車輦載著兩女消失在樹下，急遁向秘境入口。

  無提硬撼木雕，白骨相上崩裂之聲不斷。

  一雙手臂寸斷，他還是沒能抬動木雕半分，卻見遠處的混沌地帶內，佛光橫掃灰蒙景象，似有一輪金色烈日擠入此間小天地。

  蛻仙宗三長老退走，沒有了阻礙，真正可怕的東西終究還是過來了。

  “哢、哢哢……”

  天地震動，上空如碎鏡般爬現條條裂痕。

  饒是無提心性如死水，漠視自身性命，也不禁雙眼瞪大。

  視線中，兩隻鎏金手臂，長有百丈，突兀出現在混沌地帶上方，往左右狠狠一撕。

  雙臂後方，頭如山巒，一張面目如純金雕刻，雙瞳如蘊滿金沙。

  那龐然大物肩頭，披帛狀似金色長河，耳垂佛鈴震動，蕩開漫天佛音。

  不再是化身，而是真正的羅漢法相降臨，從頭到腳，上下三百丈，徹底超出無提認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