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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華彩》第132章 香菱
  第132章 香菱
  “老爺來了。”

  這一聲老爺喚得李惟儉心下極為熨帖。

  他笑著湊近,說道:“昨兒有些忙,就沒過來瞧你。”掃量一眼,見其身上還穿著那身兒細布衣裳,李惟儉就蹙眉道:“不是給了你銀錢嘛,怎地不買幾身合用的綢緞?”

  傅秋芳輕聲道:“昨兒與綢緞莊子定了幾匹,約好了明兒送來。那成衣鋪子裡的衣裳一是價錢不合適,二是樣式不合適。”

  李惟儉便道:“你別委屈了自己就好。”

  “不委屈的。”傅秋芳說過,連忙將兩個丫鬟招呼過來:“快來見過老爺。”

  兩個丫鬟連忙屈身一福。那略有些姿色的名念夏,粗使丫鬟名憐秋。聽著就詩情畫意,都是傅秋芳起的,可李惟儉瞧著憐秋那粗壯的身形,不自覺地便會將憐秋念成鏈球……

  拜見過李惟儉,傅秋芳打發兩個手足無措的丫鬟自去忙著晾曬,又錯身請了李惟儉入內。打了檀香,沏了香茗,二人相對而坐。

  傅秋芳捧著茶盞,便將昨日繳了贓銀之事說了,臨了話鋒一轉,又道:“老爺,今兒妾身瞧過了各處整飭,園子裡那些花草雖不合用,可也不好就這般拔掉白白浪費了;還有後頭正房的磚瓦,梁木,那可都是小門小戶買不著的好物件兒。

  如今匠人雖不曾盜賣,卻隨手丟棄,算算這般只怕白白浪費了幾十兩銀子呢。”

  李惟儉頓覺這姑娘算是撿著了,賢惠、勤儉,又腹有詩書。

  見其不言語,傅秋芳就道:“我知老爺不差銀錢,可此例不可開,否則來日壞了家風,家中上下隨意拋費,便是再大的家業只怕也會被掏空了。”

  “好。”李惟儉真心讚了一嘴,說道:“我如今還不曾娶妻,伱就暫且當一回家。賈芸有任事之能,你先與他商量著辦。若實在拿不定主意,再來問我。只有一樣兒,節儉是節儉了,可不能因此偷工減料。”

  “我省的了。”頓了頓,打量李惟儉面色一眼,傅秋芳道:“還有兩個丫鬟的月錢……”

  “這些小事你做主就是了。”

  傅秋芳應下。說過這些正事兒,這姑娘隨即略略無措起來。二人名分雖已定下,卻因著傅試的案子還不曾落定,相處起來這才有些不尷不尬的。

  李惟儉二世為人,明明隨意選個話題就能說上半晌,可他這會子偏不開口,心下想著趁此觀量傅秋芳一般。

  略略沉寂了一陣,傅秋芳捧了茶盞呷了一口,緩緩放下這才道:“老爺要應試秋闈,總要多多溫書才是。我這邊廂,若是老爺不得空,也不用總來看。”

  “知道了,秋芳是不想我來。”李惟儉笑吟吟說過,就瞥見這姑娘面上略略帶了嗔色看將過來。

  二人對視一眼,傅秋芳頓時羞怯垂下螓首。那粉白的脖頸,頓時殷紅一片。

  “老爺莫要打趣,我既許了老爺,便總要為老爺著想。”

  “嗯,知道了。秋芳素日裡都是這般一本正經嗎?”

  傅秋芳垂著頭道:“也不是,偶爾也與丫鬟頑笑一番的。”

  “那許是與我還不太熟,想來熟稔了就不會這般說話一板一眼的了。”

  傅秋芳聲如蚊蠅般應了一聲,李惟儉笑著起身:“那就如此,過幾日我再來瞧你。”

  她趕忙起身:“我送送老爺。”

  一路將李惟儉送到儀門,傅秋芳駐足,心下暗惱。真是怪了,明明自己更大一些,怎地與之相處起來,自己反倒一直被牽著話頭?且與之言談,若不瞧面相,還真覺察不出來比自己小許多。

  她正思忖著,念夏包著兩塊豬胰子回返,見其就在儀門處,湊過來納罕道:“姑……太太,我瞧著老爺走了,不留在此處用飯嗎?”

  傅秋芳心下忽而刺痛,說道:“我不是太太,我……只是個姨娘。”

  念夏頓時不知如何是好,訕訕站在一旁,垂著頭好似犯了錯一般。

  傅秋芳面如平湖的面上忽而露出一抹苦笑來:“是我自己選的,又不乾你的事兒,怎地反倒像是你犯了錯兒?”

  念夏松了口氣,小意道:“我是怕姑……姨娘多心。姨娘,老爺瞧著年歲不大,置辦下這般家業,不知主母是哪一家的?”

  傅秋芳笑容愈發苦澀,說道:“他又不曾定親、娶妻,哪兒來的主母?”頓了頓,說道:“往後若真有了主母,咱們可不好這般放肆著背後說人了。”

  念夏唯唯應下,心下愈發納罕。老爺到底是何方神聖,連姨娘這般仙女兒般的姑娘都只能做妾室,那來日的主母豈不要娶個嫦娥那般的,才不會被姨娘壓下去?
  ……………………………………………………

  這日李惟儉又去了一趟嚴府,與老師嚴希堯言語了一陣,這才被打發回榮國府。

  路上李惟儉蹙眉思忖了好半晌,瞧老師嚴希堯的樣子,好似對射程表一事並不上心,哪裡是指望以此來立下山頭的架勢?只怕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就是不知嚴希堯此番要從何處著手了。

  可惜李惟儉如今還不曾入官場,且明面上差著年歲,是以嚴希堯才不曾與他多說。不過想來時候老師必定會詳細說了,用以教導他這個關門弟子。

  思忖明了,李惟儉頗為無奈。分明是兩世為人,卻偏生因著年歲,時而便被人忽略。

  臨近未時回得自家小院兒,甫一進門,紅玉便迎上來,說新來了個教養嬤嬤。這本就是應有之意,李紈去了王府做女先生,三春、黛玉沒了人教導,總要請個人來看顧著才是。

  細細一問,那嬤嬤三十左右年紀,乃是三月自宮裡放出的宮女,李惟儉落座後不由得感歎:“這般年歲才放出來,也是不容易啊。”

  紅玉就道:“我瞧著那嬤嬤還不想放出宮呢。人家在宮內未女官,吃穿用度一應俱全,每月還有俸祿,可比宮外好過活。”

  李惟儉笑道:“這麽一說也是。”

  這會子晴雯還在西廂房裡做著女紅,紅玉四下觀量一眼,壓低聲音道:“四爺,昨兒晴雯那麽大氣性,也不知四爺是如何哄的?今兒瞧著氣性消了呢。”

  李惟儉暗笑不已,面上卻故意板著臉道:“怎麽能說是哄呢?我不過擺事實、講道理勸說了一番罷了。”

  昨兒夜裡李惟儉是如何勸的?他沒勸,也算不得哄,不過是陪著晴雯多說了會子話兒。
    晴雯自小被父母賣入賴家,心思最為敏感,她心中不在意李惟儉收攏了多少姑娘在身邊兒,在意的,一個是李惟儉莫要因此壞了身子骨;一個是少跟司棋那般她瞧不上眼兒的攪在一處;最為緊要的一點,是李惟儉心中有她。

  李惟儉的關切做不得假,晴雯自然心中有數。因是昨兒多說了一會子話兒,晴雯便竹筒倒豆子,將幼時受的委屈一並說了出來。

  她家中上有兄長,下有幼弟,她因著生得顏色好,六、七歲就險些因著兄長的婚事,被賣去與人做童養媳。翻過年來,又因著賴家的幾十兩銀子,到底將她給賣了。

  小姑娘心中委屈憋悶,卻從未與旁人訴說。直到昨兒夜裡才算敞開了心扉。

  紅玉心下將信將疑。她卻不似晴雯那般敏感。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李惟儉許了她前程,紅玉心下便極為滿足,近來連與晴雯慪氣的時候兒都少了。

  李惟儉瞥了紅玉一眼,低聲說道:“你且安心就是了,若漲月錢,一準兒少不了你的。”

  紅玉頓時喜形於色,說道:“那我可就等著四爺的月錢了。”

  說話間進得正房裡,李惟儉略略休憩,待用過了晚飯,便鑽進書房裡寫寫畫畫。香菱原本待在書房,見李惟儉來了便要避出去。

  李惟儉就笑著道:“你待著你的就是了,左右也不出聲兒。”

  香菱應下,便捧了書卷在一旁研讀。臨近酉時前,寶釵身邊兒的丫鬟鶯兒來了一遭,送來了一籃子黃桃。

  說是薛姨媽今兒去鋪子裡查帳,回來路上瞧見有賣黃桃的,便買了一車回來,打發了幾個丫鬟四下散到各處。

  紅玉迎上去與鶯兒說了一會子話兒,這才將其送走。

  那水靈靈的黃桃瞧著分外可人,四個丫鬟隨在李惟儉身邊兒,每日家不曾短了大葷,這吃多了便也挑肥揀瘦起來。除去琇瑩依舊愛吃肥膩的肉膘,紅玉、晴雯、香菱這三個倒是愛吃菜多一些,尤喜吃果子。

  李惟儉便將幾個丫鬟招呼過來,命其洗了來分了吃。

  幾個人湊在一處吃著黃桃,因著新才上市,近來又雨水頗多,這桃子滋味倒只是尋常。

  紅玉見琇瑩三兩口便吃掉一個桃子,禁不住逗弄道:“琇瑩,金陵可有黃桃?”

  “有的,”琇瑩道:“四月裡就能吃到了。這會子還有一種水蜜桃,卻不是用來吃的。”

  “哈?不吃還能做什麽?”

  琇瑩憨笑道:“用來喝啊。用蘆葦管插進去,嘬幾下桃子就癟了,滿口都是桃子汁,可好喝了。”

  紅玉思忖了下,說道:“你這般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好似前年府裡頭送來一批桃子,破塊皮就淌汁水,聽說是從陝西送來的桃子。”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香菱也不知想起了什麽,忽而停滯下來,捧著個桃子發怔。

  李惟儉正巧瞥見,心下便留了意。

  轉眼到得晚間,紅玉、晴雯張羅著打了熱水,又將浴桶搬進正房裡,留了值夜的香菱在一旁伺候,余下三個丫鬟便退了出去。

  香菱便伺候著李惟儉寬衣解帶,進到浴桶裡。李惟儉撩撥著熱水,擦洗著前身,便覺背後一雙細嫩小手輕輕揉搓。

  “下晌那會子可是想家了?”

  那細嫩的雙手為之一頓,香菱便說道:“我被拐時還小,如今記得的不多了。那會子倒是想起來拐子買了水蜜桃裡,哄著我學認字。”

  “怎麽想起那些時日了?想必那會子心裡頭一定很苦吧?”

  香菱卻搖頭道:“也不算呢。起初餓了我兩日,又挨了一通打,我怕了,他們說什麽我便做什麽,後來他們瞧著我乖巧,便再沒動手打過。每日裡的飯食也是緊著我。

  為了將我賣個好價錢,還請了個姑姑來教我琴棋書畫。可惜後來沒了銀錢,姑姑就不來了。”

  李惟儉轉頭,便見香菱面上竟噙著笑意。心下暗忖,這姑娘還真真兒是隨遇而安啊。

  她心思純粹,又逆來順受的,原想著定在拐子那裡吃足了苦頭,如今想來卻是想差了,只怕那會子她也過得不錯。

  待後來被薛蟠搶了去,雖每日家提心吊膽的,可薛姨媽與寶釵瞧著她品格出眾,一直維護有加,想來日子過得也算不錯?

  再往後便到了自己身邊兒,每日家好吃好喝,還準她學詩詞,這日子就更美了。

  李惟儉心下不由得感歎,真是一個人一個活法兒,香菱這般經歷,若換成是晴雯,只怕早就慪死了,又哪裡會有如今這般‘守得雲開見月明’?
  李惟儉思忖著,香菱已攥著帕子轉到了身前。李惟儉便靠坐了,任憑香菱屈身輕輕擦拭,目光卻盯著面前嫽俏的人兒。

  香菱似有所覺,抬眼與李惟儉目光觸碰,旋即便紅了耳根。李惟儉瞧著有趣,香菱臉兒紅的時候,那眉心的胭脂便濃如血色。

  目光再次觸及,李惟儉便從香菱眸子裡瞧見了羞怯與……期盼?她雖不曾多說,可心裡也是有自己的。

  李惟儉心下一動,探手攬住香菱,惹得其一聲驚呼,隨即便將香菱扯進了浴桶裡。

  “四爺,”香菱嬌嗔道:“衣裳都濕了呢。”

  李惟儉這會子哪裡管得了衣裳,隻笑著道:“你給我擦洗過了,我也給你擦洗一番如何?”

  一時間房內撲水聲陣陣,好似和著外間蛙聲陣陣。

  一夜旖旎自不必提,有詩為證:溫緊香乾口賽蓮,能柔能軟最堪憐。喜便吐舌開口笑,困時隨力就身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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