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死病雖然讓腓力六世頭疼。

  但更頭疼的，是克雷西戰役的失敗，以及加來領地的丟失。

  想奪回加來，就得花錢，不花錢哪來的軍隊？
  貴族不肯掏錢也不肯繳納稅款，而教皇則自身難保，因為黑死病是率先從南部肆虐而上的。

  阿維尼翁在法蘭西王國南部的角落裡，先被黑死病影響到，克雷芒六世身邊的人紛紛感染黑死病，初期就死了三分之一的人手。

  因為阿維農之囚事件，法國王權的興起，教權走向衰落。

  教廷之前至高無上的地位在這次事件中，開始淪為王權的附庸。

  克雷芒六世對於腓力六世多少有些怨言的，尤其還是打了敗仗後。

  現在他被黑死病搞得頭皮發麻自身難保，腓力六世在巴黎還樂得悠哉，還開三級會議向大家要錢打仗？
  所以才說，在這種微妙的情況下，菲兒的出現，打破了一切。

  菲兒首先是貴族無疑，可王室和教廷目前都知道菲兒接受過上帝的啟示，知道菲兒有控制黑死病和治療黑死病的手段。

  所以菲兒在王室、教廷眼裡，都極其香餑餑。

  然而問題就出在菲兒寫的信。

  菲兒明確的表示，在上帝的話語裡，腓力六世是合法的法國國王，而她也將支持腓力六世奪回屬於法國的領土，跟英格蘭王國作戰。

  腓力六世很開心，可教皇很苦惱。

  他們當然怕菲兒是真的聖女，可更怕，真的聖女還要站在王室一邊。

  聖女在教廷沒有明確職務，卻有極大的話語權，如果聖女要支持腓力六世的話
  那往後可能，腓力六世想要向教廷強征稅拿錢都不需要過問教皇，直接讓聖女菲兒點頭就好。

  “上帝都讓聖女支持我奪回加來了，我讓你們教廷出錢給我打仗怎麽了？”

  只要菲兒站在腓力六世這邊，這句話必定會從腓力六世的嘴巴裡出來，砸在教皇的臉上。

  而教皇現在又難以否認菲兒的身份，因為她確實能夠控制和治療黑死病，所以這不是神跡是什麽？
  這只能是神跡降臨了啊。

  可如果是神跡，那菲兒·拉雅就是真的聖女，真的聖女就不能讓她輕易站在王室這邊！

  不然教廷就徹底成為王室的褲腰兜，一切都要亂套了。

  “我說了，拉雅小姐年紀尚小，身子骨還弱，你想讓她大老遠奔波南下去阿維尼翁見教皇？開什麽英格蘭玩笑，更別說南邊的難民就多，如果路上出了什麽意外，你們幾個擔得起責任？”

  “事關拉雅小姐在聖教身份的定義。還是說官員，你認為拉雅小姐的身份不重要？現在整個法蘭西王國都等待拉雅小姐的出手拯救，王國人民還在遭受黑死病的折磨！拉雅小姐每晚一天南下，王國人民就多一天遭受苦難，你忍心看這些事的發生嘛！”

  宴會廳內，王國官員和教廷神職人員已經吵了起來。

  這情況真的令菲兒沒預想到。

  來之前還好好的，怎麽吃個飯聊個天的功夫，就吵得這麽火熱。

  尤其吵架的矛頭，還是她。

  菲兒蔚藍色的眼眸看向徐思靈，略顯無奈，眼神詢問該怎麽辦。

  徐思靈緩緩搖頭回應，示意她先別著急。

  看著兩邊人馬在爭吵，徐思靈陷入沉思。

  現在對於徐思靈而言，也是一個重大的選擇。

  按照歷史的走向，他應該支持菲兒先南下找教皇克雷芒六世才對。

  不管如何，先拿到教廷聖女的身份，後續教皇對菲兒有其他的叮囑，那另說。

  歷史上也就三十年左右，教廷就要再次搬回羅馬去，盡管搬回羅馬後沒多久，又陷入教廷分裂。

  可至少教權不會像現在的情況一樣，成為王權的附屬品。

  教權的統治力還是很大的，三十年的時間裡，只要他和菲兒運營得當，菲兒可掌握、控制的東西那就太多了。

  教廷搬回羅馬後，沒有教皇影響的菲兒，她將成為法蘭西王國最具信仰標杆的存在。

  可話又說回來了。

  歷史走向是會變動的。

  包括這次事件的發生，以及宴會兩邊人馬的爭吵。

  這都是歷史上沒發生的事情。

  如果沒有他，菲兒會病死，拉雅鎮會淪陷成為死城，塔木堡也是如此。

  而克雷芒六世教皇也會在幾年後因黑死病病死，腓力六世的第一任妻子讓娜病死後，他還會強娶自己的兒媳布蘭奇。

  英法百年戰爭接著開啟，法國已然戰敗
  歷史走向固然重要，可徐思靈現在發現，因為他的出現，很多歷史走向已經改變。

  菲兒沒病死，有了湯藥的教皇和國王妻子讓娜不會病死，腓力六世也不會強娶兒媳。

  拉雅鎮更沒有淪為死城。

  那.阿維農之囚事件，真的只會持續到1378年嗎？

  會不會因為他的出現，英法戰爭中，法國反而佔據優勢，王國也沒有陷入慌亂，而教廷會在強盛法國王權的控制下，無法搬回羅馬，徹底淪為法國王權的附庸？

  這都是有可能的啊。

  因為他、菲兒和教廷終究不是一路人，他們還要在法國生活，還得支持腓力六世。

  法國貴族身份在前，教廷聖女身份在後，這個優先級的考慮要認知清楚。

  拋開聖女的身份，菲兒本來就是法國貴族，理應支持法國王權才對。

  尤其現在有他在，或許真的可以努力一下，讓教廷徹底成為王權的附庸？

  畢竟他徐思靈可沒想過，跟英格蘭的戰爭中他要輸。

  如果法國要贏，那法國後續的動蕩可會少很多很多，歷史走向真的會變！
  菲兒看出徐思靈在思考，可聽著兩邊人爭吵著，她小小的腦袋都要炸了，不由揮手打停。

  “大家先別吵，這事容我想一想。你們沒必要替我做任何決定，我已經長大，有自己思考，如何選擇南下北上，我自己會深思。”

  官員見此還要說什麽，被菲兒用眼神瞪了回去。

  “有件事我要重訴一遍，我叔叔約翰士，不是因為意外而死。他是想謀篡我的領地，被自己的兒子艾布納大義滅親，這事許多人都看到，包括恩德裡特神父。”

  菲兒摸了摸臉蛋，露出無奈的表情。

  “我累了，恕我不陪你們。而你們要在拉雅停留多久都行，我會安排人照顧你們的。”

  說完菲兒給徐思靈打了個眼色，款款起身離開主位。

  徐思靈也起身跟隨而出，留下官員和神職人員面面相覷。

  正主不在了，他們也沒必要吵架，接著吃食要緊。

  菲兒、徐思靈來到書屋。

  菲兒剛落座，就大歎一口氣，焦慮問：“現在該怎麽辦？我們不是要以拿到聖女身份為主嗎，應該先南下吧。”

  徐思靈沒有坐下，而是習慣性來到窗口旁邊依靠著，他摩挲下巴，看了菲兒一眼。

  “你怎麽想的。”
    “按照我們的計劃，應該先南下雖然這樣駁了國王面子，可應該影響不大，就算國王問起，我也可以拿拯救王國人民為借口敷衍，國王不會埋怨我什麽。”

  “腓力六世可是個小心眼的人。”

  菲兒挑眉，小小的身子抱著肩膀：“真是奇了怪，我都沒見過國王，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我都不清楚，你怎麽對他這麽了解。”

  “咳從他過往的一些事件，感受到的。”

  “你這麽關注別人，幾時分點心思注意下身邊的人。”菲兒略顯吃味，而後道：“北上的話.我怕教皇不開心，反而影響我們的計劃。”

  菲兒受製於當下社會環境的影響，覺得自己要拿教廷聖女的身份，就得依靠教廷。

  她沒錯，畢竟她看不到未來歷史的走向。

  徐思靈不同，知曉菲兒的想法後，他了然點頭。

  “菲兒，你信我嗎。”

  菲兒可愛翻了個白眼，而後奇怪問：“問這個幹嘛你想北上？”

  徐思靈點頭，相比教皇克雷芒六世，他更想先接觸下腓力六世，以及他的兒子約翰二世，還有他的孫子查理五世。

  腓力六世今年54歲了，就算沒有黑死病的折騰，也活不了多久。

  徐思靈本來就不看好腓力六世，可他看好約翰二世和查理五世這對父子啊。

  約翰二世身為父親，品性過關，歷史上對他的品德都是讚揚有加的，還得到‘好人約翰’的稱呼，執政能力雖然不突出，但也看看他接了誰的爛攤子。

  就腓力六世死後留下來的問題，能怎麽回天？

  然後還有約翰二世的兒子，查理五世。

  是個機伶的孩子。

  腓力六世丟的爛攤子，和約翰二世丟的爛攤子，爺爺和父親的爛攤子誰更大。

  無疑是父親的。

  可查理五世面對種種困境，還能扭轉英法百年戰爭第一階段的戰局，使得法國複興，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查理五世對法國沒有過多的改革，不能過高估計他的執政能力。

  可他突出的地方在於，面對領地的丟失，人民爆發的起義，他能夠依靠有限的資源，能夠壓住一切，反轉戰局，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至於再後面的事情？

  徐思靈就覺得不是他該考慮的了。

  他對腓力六世沒好感，可要選擇幫的話，他更願意幫腓力六世的後代，約翰和查理。

  趁現在有機會，他還是想北上去接觸接觸這兩個未來國王。

  盡管查理五世現在才10歲。

  “我們先寫信給教皇，不要讓教廷的神職人員去送，我們親自安排人送。”

  “寫什麽。”

  “告訴他，讓他放心。”

  菲兒詫異：“就這句話？”

  “他是教皇，你是聖女，說話交流肯定要神神叨叨一點，話說得這麽清楚幹嘛。”

  菲兒露出怪異的表情，她刹那間覺得自己是個異類。

  “這麽寫就行了？教皇能理解我什麽意思？”

  “他能理解，你和他都是服務於上帝的人，你的這句話，是在告訴他，不會幫腓力六世隨意折騰教廷的。有你的這句話，他應該能安心不少，等我們北上回來後，再南下尋他。”

  “真的假的，這句話就能讓他安心。”菲兒有點不太信，可出於對徐思靈的無腦信任，她無理由支持，開始掏出信封寫起來：“那你讓我們自己的人去送，不要神職人員順帶送，是有什麽目的嗎。”

  “是為了告訴教皇，你是個有自主判斷能力的人，不會隨意任人擺布。”

  “徐，你總說我心眼多，但事實上，我感覺你心眼子不比我少。”

  徐思靈棕色眼眸露出無奈，不是我心眼多，而是你心眼子變少了。

  但凡菲兒的城府技能沒跌這麽凶，她在這方面的思考不會差太多。

  “然後事情就完了？”

  “這封信安排人送出去，然後我們做好準備，北上。”

  菲兒思慮了下問：“你說，這次去巴黎，我帶誰好點。”

  徐思靈肯定是要跟著北上的，菲兒不會傻到問這個問題，反而她是在問，要不要帶安莉一起。

  “看你想法，不過這趟北上，也沒必要帶太多人。”

  “你帶多少士兵。”

  徐思靈眨眼：“不帶，又不是去打仗。”

  “那我要不要帶.不帶的話，是不是顯得我很沒面子。”

  “你是貴族不假，但也是個虔誠的聖教徒，不能隻流於表面功夫。”

  菲兒再次翻白眼：“那我還是把安莉帶上吧，至少她北上過幾次，路也熟。”

  “還要帶誰嗎。”

  “有你和安莉在，能出什麽意外，再帶幾個仆人。”

  “那我回去準備，明天一早出發。”

  菲兒了然，開始準備安排出發前的工作。

  至於她要北上還是南下的決定，要不要告訴給官員這些人？
  答案就是懶得搭理，直接行動證明。

  徐思靈回到莊園，也開始安排出行前的準備。

  這趟出行得騎兩匹馬，方便交替使用。

  洛水和瓦利這兩個孩子，知道徐思靈要北上，一臉渴望的表情毫不掩蓋。

  可惜這趟出行徐思靈不想帶人，要求他們好好在莊園呆著。

  艾拉很貼心的為徐思靈準備好衣物、護具打包好。

  而法琳娜則將自己製作的許多療傷藥物塞到行禮背包中，叮囑徐思靈藥劑的各種藥效。

  說是做好出行前的準備工作，其實也沒什麽需要徐思靈去擔憂的。

  有艾拉在，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當當。(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