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開誠布公

  徐振雲思索良久，緩緩道：“這個意思是……我是大晉的超級誘餌，也是‘畢其功於一役’的戰局焦點？”

  說好的大晉當代嫡傳的領軍人物呢……

  穆輕雲手臂退回鏡中，似乎看穿了徐振雲的想法，淡然道：“牧玄的行事理念，我並不認同。”

  “按照他的說法，愈是頂尖天才，愈要經受烈火烹油的考驗。只有在最殘酷的考驗中脫穎而出，才能達到本身能力的極致，成為一個時代的最強者。”

  “在我看來，這種說法，略微有些偏激；也有拔苗助長的嫌疑。”

  “但是最終他還是說服了我。”

  徐振雲抬起頭，疑道：“陛下是怎樣說服您的？”

  穆輕雲雙眸中的深紅似乎在這一瞬間加深，淡淡道：“他說……作為萬年來唯一一個在三種規定時間之外覺醒大道玄晶的人物，或許有可能是‘特殊’的那一個。”

  在穆輕雲身後充作背景的“倒吊人”宿雨寒，本來目光靈動，眼珠亂轉；但是當穆輕雲說到這句話時，宿雨寒卻突然翻了個白眼，好像陷入昏睡之中。

  不難猜到，宿雨寒並沒有聽到穆輕雲的這回話。

  “果然，牧玄知道，穆輕雲也知道……不知道大晉知道這個秘密的，是不是只有牧玄、穆輕雲兩巨頭？”

  “還有沒有其他人？”

  說完這句話，穆輕雲優雅的從花籃中掏出一隻小瓷壺，雙唇珉著壺嘴，抬起頭一飲而盡；不知道喝的是茶還是酒。

  小小的一壺，她卻喝了許久，猜不出是壺中別有乾坤，還是刻意給徐振雲留下思考、消化的時間。

  徐振雲陷入沉思。

  約莫一刻鍾之後，徐振雲緊張、焦慮漸漸退散；神情轉為安定，微微一笑。

  穆輕雲奇道：“看來你心情不錯呀，小家夥。”

  這是穆輕雲第一次用這三個字稱呼徐振雲。

  徐振雲點頭道：“剛才首座大人一下子拋出來的消息太過勁爆，所以需要一點時間消化；現在想通了之後發現，其實……也並沒有那麽可怕。”

  “真正的勇者，不會畏懼站在舞台中央。”

  徐振雲說的是實話。

  撇去心境中表面的一層漣漪，徐振雲並不畏懼心元本洲中遇到的一切挑戰；自“六合玲瓏塔”開始就如此。

  最令徐振雲放心的是，牧玄拿出的是真真實實的籌碼；一旦“徐小黑”被奪走，後果是大晉仙朝不可承受之重。所以自己並不是“炮灰”，而是必須要保護的“軍旗”。

  想通了這一點，令徐振雲莫名安定。

  還有一個更深層的原因，徐振雲內心深處最認真對待的事，就是這個世界背後藏著的秘密；這種唯有道心棋盤能夠窺見的“暗面”，多多少少令他有些孤獨感。

  但是現在發現，這個世界上超越一品的頂尖強者，似乎模模糊糊能夠摸到“神秘”和“未知”的邊緣。

  這個發現，莫名令徐振雲有一種“吾道不孤”的感覺。

  而且，其實今日之事，穆輕雲只需要說明“混沌靈寶”的分合之秘，以及自己的傳承和靈寶，會導致其余兩大仙朝、甚至是妖族全力針對，一舉定勝負，給到的壓力也就足夠了；足以令自己清醒，消除所謂的“樂觀情緒”。

  但穆輕雲卻連“神秘力量”也一起對自己這個九品修道者說了；足以表明大晉的推心置腹。

  穆輕雲聞言，紅瞳一亮，微笑道：“這句台詞不錯。至少比‘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間無我這般人’強多了。”

  徐振雲老臉一紅，轉移話題道：“白天的事情，沐副座都和您匯報過了？”

  穆輕雲點頭道：“我知道了。”

  徐振雲神情一正，道：“正如沐副座和您所說，我從‘傳承’中得到的力量，比想象中的更強；不僅僅是‘感知隱匿極深的敵意’而已。”

  “敵友、輕重，乃至冥冥中的因果聯系，都會有一點點感應。”

  和穆輕雲目光一對，徐振雲道：“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向您匯報。”

  穆輕雲微微一怔，似乎是因為“匯報”這個詞並不常見，旋即微笑道：“你說。”

  徐振雲十分果斷的道：“我似乎被人跟蹤了。”

  “就在今天，在天心園林‘萍水居’周圍，有一個人出現在我左右時，我心中生出了明確的感應。”

  隨後將徐振雲將這個人的相貌衣著，尤其是“無瞳”的特征仔細描述了一遍。

  見穆輕雲神色淡然，好像不以為意，徐振雲把心一橫，道：“我心中有一種模模糊糊的感應，也不知道是否確切……似乎這個跟蹤我的人，和江承志有一定的關聯。”

  無論什麽，都可以用“模模糊糊的感應”來裝！
  穆輕雲的神色，這才鄭重起來。

  審時度勢，很重要。

  邪修“趙恆峰”只是個小蝦米，壓根微不足道；但這件事最大的影響，就是徐振雲在道心棋盤的指引之下斷然出手，殺死了一個隱藏極好、不可能對自己有“惡意”的人。
    這使得他“能力”進一步暴露了一點，已經到了可以完全打消初見“無瞳人”的顧慮程度！

  而且，剛剛穆輕雲對自己提及的這個“終極誘餌、中心開花”的計劃，自己的地位進一步水漲船高；哪怕察覺到自己對“傳承”的作用依舊有所保留，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因為自己承擔“誘餌”的角色，所以“父親的傳承”必然會在自己身上放著，不必擔心大晉官方取走。

  不過，幸好有這所謂的“傳承”……

  道心棋盤這樣霸道的效果，如果是憑空出現，沒有“傳承”這個完美借口，還真的不好收拾……

  穆輕雲低頭沉思一陣，道：“有恃無恐的和你多次照面，必然是自恃手段不簡單。”

  “如果伱的感知準確，他是和江承志有關聯的人，如今敢於在神都大搖大擺的行動，更不簡單。”

  “秀心的劍道神通，也未必定能留下這人。”

  “明天開始，你的任務就是‘逛街’。遇到這個人，即呼喚‘玉兔穴’中的這面鏡子。”

  “如果有事要向我單獨匯報，也可以如現在這般，釋放出此鏡。”

  徐振雲點頭道：“弟子知道了。”

  見該交代的都已經事無巨細的交代完，穆輕雲放平雙腿，輕輕一抖，自大紅座上起身。

  徐振雲隱約生出感覺——

  好像自己通過“方鏡”為紐帶，和穆輕雲的聯絡即將中斷。

  心念一動，徐振雲終究還是過不去心中的坎，高聲道：“等一下！”

  穆輕雲優雅的坐回原位，施施然詢問道：“什麽事？”

  因為徐振雲語氣急促的緣故，仿佛有什麽急事；穆輕雲不再是靠在座椅上的悠閑姿勢，而是上半身前傾。

  透過鏡面，立刻傳來極強的壓迫感。

  徐振雲小心翼翼的道：“您……能不能把監察使大人放下來？”

  本來還想說“這事其實也不怪她”，但是怕引火燒身，終於沒有出口。

  穆輕雲神情突然嚴肅，道：“不要多管閑事。”

  但下一刻，她立刻笑道：“不過你這一句話，很重要。”

  徐振雲心中疑惑，既然不理會自己的求情，又說這一句話很重要？
  穆輕雲笑道：“她現在這麽慘，是誰害的？是我這個師父嗎？”

  身後倒吊著的宿雨寒連連搖頭，然後用一個很“凶”的眼神瞪了徐振雲一眼。

  徐振雲立刻神情僵硬。

  穆輕雲沒計較；但是宿雨寒會把“債”算在自己頭上。

  “可惡呀……剛剛的眼神，明明是祈盼我求情的。”

  穆輕雲最後的話是：“也不必太過興奮、太過緊張。無論是大涼還是大楚，想要挖你這個香餑餑，制定計劃，組織力量，多少需要一點時間。”

  “你身負‘祈禦鎮國將軍’的消息，今天已經散布出去。最近幾天，反而會比你想象的更加安全。”

  隨著這句話說完，穆輕雲身形漸漸淡薄，直至消散。

  最後這句話，徐振雲深以為然。

  雙方都是明牌。

  如果大涼仙朝、大楚仙朝存在極高明的在神都安插間諜的手段，那麽這必然是對方的王牌力量；不可能輕率送掉。

  但是徐振雲現在身上的“籌碼”之重，明知道有重重陷阱，但絕對擋不住敵手火中取栗的決心！

  所以最合理的辦法，就是做出周詳安排之後，再雷霆一擊！
  所以消息剛剛傳出去的幾天，反而是安全的。

  現在想起來，大晉對於自己身上“傳承”的曖昧態度，好像隱約有了一點解釋……大晉的這個“釣魚”計劃，不是臨時起意，而是自穆輕雲第一次和自己相見之時，就有了一個“備案”，但具體方略還沒有確定。

  那時候，牧玄和穆輕雲之間，就應當有過商量。

  直到這次江承志事件之後，終於再拋出“祈禦將軍”這一子，達成了這個無人能夠拒絕的“終極加倍”計劃。

  “希望這個‘中心開花’能夠順利達成目標；我可不想成為張師長……”

  徐振雲自嘲一笑，旋即拋卻一切雜念。

  上床，睡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