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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花笑》第142章 回院
   第142章 回院
  醫官院門口難得熱鬧起來。

  邱合帶著一群禦藥院的人堵在翰林醫官院前,引得周圍往來宮人遠遠伸頸探看。

  翰林醫官院和禦藥院,幾十年前先皇在世時,尚是一片其樂融融,相處和洽。直到十年前,翰林醫官崔岷憑借一本《崔氏藥理》名動盛京,繼而當上醫官院院使後,情況就變了。

  本來麽,崔岷精通藥理是他的事,厚厚一本醫方無論放在哪裡都惹人驚歎,禦藥院眾人也不是不佩服。壞就壞在崔岷做了院使後,連帶著整個翰林醫官院都自視甚高起來,明裡暗裡都貶低禦藥院身為鑽研藥方之所,連個方子都想不出來。禦藥院院使邱合一大把年紀,還不如一個年輕小輩。

  這人背後嚼舌根不慎被邱合聽到了,老頭子氣得差點犯了痰症。

  後來梁子就結下了。

  禦藥院和醫官院維持著表面和平、私下微妙的關系,誰知今日,院使邱合會帶著一群人找上門來,看在旁人眼裡,難免會猜測是不是來找麻煩。

  得了消息的醫官們紛紛出來看熱鬧,林丹青也混在一眾看熱鬧的人裡,一眼就瞧見跟在邱合身後的陸曈,立刻朝她欣喜揮手:“陸妹妹!”

  陸曈點頭應了,另一頭的曹槐見狀,臉色頓時不大好看。

  又等了半柱香功夫,醫官院裡,有人走了出來。

  是個身穿棕色醫官袍服的中年男子,頭戴官帽,文質彬彬,尚有些清瘦孱弱,男子快步上前,衝邱合低頭行禮:“不知邱院使前來,有失遠迎,院使勿怪。”

  語氣十足恭謹。

  陸曈只看了這人一眼就垂下眼睛。

  看來,這位就是搶走了苗良方醫方,將苗良方擠出醫官院的那個崔岷了。

  也是如今醫官院的院使,將她派去南藥房的人。

  邱合背著手,點點頭,仿佛不經意受了崔岷的禮,適才親切開口:“崔院使無需多禮,今日老夫前來,其實隻為求一人。”

  雖然早已從旁人嘴裡知曉邱合來意,然而真正聽到這話時,崔岷仍是心中一沉。他笑著,飛快地看了一眼邱合身側的女子,才道:“邱院使的話,在下不太明白。”

  一旁的石菖蒲便暗暗翻了個白眼。

  怎麽會不明白呢?醫官院到處都是崔岷的人,他們在外面預熱了好半晌,崔岷還擱這塊兒裝單純,真是虛偽。

  邱合笑道:“崔院使有所不知,禦藥院年年往柔妃娘娘宮中送去一夢丹,今年一夢丹格外得柔妃娘娘喜歡,柔妃娘娘特意召人賞賜。後來醫官們一盤算,發現是南藥房送來的紅芳絮材料與往常不同。”

  崔岷目光閃了閃。

  這事他此刻才知道。

  崔岷神色凝重:“紅芳絮一貫有毒,自采摘下藥性毒性漸淺,邱院使的意思是……”

  邱合笑笑,移開幾步,讓陸曈完全的露於眾人眼前:“陸醫士,還是你自己來說吧。”

  陸曈垂首:“是。”

  默了默,陸曈開口:“回院使,我是用黑豆汁、紫蘇汁、青黛汁、藍汁、蜈蚣搗汁煮水,浸泡清洗的紅芳絮。紅芳絮花絮花香最毒,其根莖雖無香氣,卻也是藥性強烈處。但只要如此浸泡,就能保留住根莖藥性。

  “如此一來,保留其藥性,卻根除其花香,就能既不影響製藥者身體康健,又能使一夢丹發揮出最好效用。”

  她將清理藥材的方法娓娓道來,並不藏私,聽得醫官院一眾老醫官都愣住,有機靈好學些的,趕緊進屋找紙筆謄記下來。

  藥園中紅芳絮清理采摘一直都是難題,但這種新的處理方法,還是頭一遭聽到。

  崔岷也是初次聽聞,目光在陸曈臉上轉了一轉。

  邱合笑道:“崔院使,醫官院有這樣精通藥理的人才,你卻把她打發去南藥房乾苦力活,豈不是暴殄天物?怎麽,你正值壯年,也如我老頭子一般老眼昏花?”

  這話說得不太好聽,崔岷的淡然險些維持不住,片刻後才道:“崔某慚愧,不比院使慧眼識珠。”

  邱合擺了擺手:“也罷,若不是你將陸醫士派去南藥房,老夫又怎麽會知道你們醫官院還有這樣一位人才。不瞞你說,老夫今日來,就是來問你討人的。”

  他笑著看一眼陸曈,滿意地點點頭,語氣慈和卻帶著咄咄逼人:“崔院使,翰林醫官院臥虎藏龍,人才濟濟,陸醫官在這裡也只能做做藥園的農活。依老夫看,我們禦藥院更適合陸醫官。若陸醫官來我們這裡,老夫一定讓她發揮藥理長處,絕不會埋沒人才。”

  “崔院使,把她讓給禦藥院可好?”

  此話一出,醫官院眾人神情各異,看向陸曈的目光頃刻不同。

  邱合可是禦藥院院使,面對崔岷尚且還要擺出長輩的譜,居然為了一個新進醫官使親自前來要人,話裡話外都是對陸曈格外看重的意思。

  一時間,醫官們瞧陸曈的目光頓時又羨又妒。

  然而同樣的話,落在崔岷耳中,卻又有別的意味。

  邱合這話旁人聽不出來,崔岷卻能聽出言外之意。這是在點他,說他妒忌手下才能,故意將陸曈打發去南藥房,好讓她一輩子出不了頭。

  攏在袖中的指尖微微握緊,崔岷面上不動聲色,只看向陸曈,溫聲問道:“陸醫官想去禦藥院?”

  這是將話踢回陸曈眼前。

  陸曈斂衽,謙恭回答:“承蒙兩位院使厚愛,下官感激不盡,無論留在禦藥院還是醫官院,都是下官之幸。下官隻願鑽研藥理,不負聖恩,至於來去,全憑大人們做主。”

  她說得誠懇,語調柔和,能感到一道審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似針刺灼人。

  陸曈心中冷笑。

  崔岷是個聰明人,又慣會愛惜名節,若今日放任自己跟著邱合回去禦藥院,明日宮中人議起此事,要麽說崔岷有眼無珠,將醫術奇才拱手讓人、不如邱合有眼光。要麽,則揣測崔岷心胸狹隘,故意冷落有才華的下屬,竭力打壓。

  無論哪一種,都是崔岷不想聽到的。

  崔岷不僅不能放她走,甚至還必須重用她、提拔她。也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想將她踩進泥裡,又親手拉她出來?
  這盤算固然很好,只是……

  只是,她不必等人來救,她自己就能出來。

  四周靜寂無聲,無聲的對峙在二人身前流淌。

  邱合笑著轉向崔岷:“崔院使考慮得如何?”

  崔岷久久沒有開口。

  眼前女子一身褐色麻衣,卑弱屈從,然而不知不覺中,低求與被求者的身份早已顛倒。仿佛能透過女子恭順的外表下,窺見她譏諷翹起的嘴角。

  那是無聲的嘲笑。

  許久,崔岷抬頭,露出一個歉疚的笑容,道:“恐怕得讓院使失望了。”

  他望向陸曈,語氣欣賞:“陸醫官醫術過人,醫官院正缺這樣的人手,人才可貴,醫官院沒有拱手與人的道理。所以陸醫官,”他垂首,對著陸曈認認真真行了一禮,“先前的事是我失職,還望陸醫官寬宏,不要計較。”

  醫官院院使給新進醫官使親自賠禮道歉,尤其對方出身只是一介尋常的平人醫工,此舉已是給足了體面。

  迎著各色複雜目光,陸曈神情自若,側身避過崔岷的禮:“院使抬愛,下官不敢。”

  她抬眸,直視著崔岷的眼睛,微笑著開口:“下官願意留下來。”

  ……

  南藥房的這點熱鬧,終是散去了。

  流言總是傳得很快,傳著傳著,就成了兩位院使為了一位新進醫官使差點大打出手。

  旁人並不會覺得院使有何問題,而被兩位院使同時看重的美貌醫官,卻會成為這場官司中眾矢之的。

  此刻,這場官司中的主角陸曈,正一腳跨進南藥房的大門。

  當著禦藥院和醫官院眾人的眼光,崔岷不能放她走,只能好聲好氣將她請回。回去之前,陸曈得先去南藥房收回包袱。

  南藥房中醫工早已得知消息,簇在門口,打量著剛剛回來的同伴。

  有平日裡並不怎麽相熟的醫工湊上前,討好地與她打招呼:“陸醫官這是要回醫官院了?”又道:“您還不知道吧,白日裡藥房出了樁大事!”

  陸曈腳步一頓。

  那醫工便拉著她往宿院裡走,低頭神神秘秘道:“朱醫監被帶走了。”

  朱茂被帶走了。

  在邱合與陸曈說話的功夫,石菖蒲讓禦藥院的人在朱茂屋中搜出清洗整理紅芳絮的方子,坐實朱茂私藏醫方的罪名。

  醫監私藏醫工醫官藥方是大罪,輕則杖笞一百,重則入獄流放。

  朱茂是醫官院的人,然而崔岷如今要表現自己的度量與賠禮,便要為陸曈撐腰,既要為陸曈撐腰,總要料理個把人給別人看。

  罪證罪名都已找好,至於是真是假,反而不再重要——

  “要走了?”一道聲音打破陸曈思緒,梅二娘站在幾步遠的地方,冷冷地瞧著她。

  陸曈松開整理包袱的手。

  梅二娘徑自走到陸曈面前。

  陸曈還記得初見梅二娘的時候,她就站在那間陰冷的屋子門口,脂粉塗得極白,像戴了張假面具,一雙眼鬱色沉沉。

  如今女子眉眼仍然沉鬱,但許是因為沒有抹脂粉,暗黃的膚色反而給她增添了一點真實,不再如一張慘白的面具,而是一個普通的、有些憔悴老去的女人了。

  至少鮮活。

  梅二娘盯著她看了半晌,倏爾冷笑一聲:“你真有本事。”

  陸曈頷首:“多謝你的幫忙。”

  那天夜裡,被朱茂罰跪神農祠的夜裡,她讓何秀給梅二娘帶去了一封信,也帶去了一句話。
    信裡是清洗整理紅芳絮的方子。而帶去的那句話……

  陸曈讓何秀問梅二娘一句話:想不想報復?

  想不想報復?
  梅二娘想到何秀在她耳邊說出的那句話,僵硬的眸色動了一下。

  怎麽會不想報復呢?

  原本是前程大好的女醫官,卻因得罪了人,被丟進這無人在意的南藥房,成為朱茂的禁臠,飽受折磨。

  朱茂拿著一點微不可見的希望,哄騙她甘心情願地縮在南藥房淪為玩物,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梅二娘不是不知道對方在騙自己,隱忍著不揭穿,不過是給自己一個堅持下去的理由。

  揭穿了又如何?

  朱茂得不到半點懲罰,揭穿,只是為了更加證明自己的可笑與可悲。

  絕望到死。

  直到陸曈送來了那封信,帶回了那句話。

  原來也不是全無辦法。

  原來還可以有反擊的機會。

  私藏藥方是大過,尤其是禦藥院與醫官院本就關系微妙的情況下,就算為自證清白,醫官院也不會將此事輕輕放過——以免落下話柄。

  朱茂的下場不會太好。

  梅二娘的心中,久違地暢快起來。只要想到那張居高臨下的臉也會露出惶恐求饒的神色,她就覺得快意至極。

  朱茂或許死也沒想到,他會在這上頭栽跟頭。他從未懷疑過梅二娘,是因為覺得在梅二娘眼中,陸曈只是個美貌的、會對她地位造成威脅的醫女。他自信她們會為他爭風吃醋、為了爭奪在南藥房的一點小小特權,不曾想過這二人會聯手。

  因為他做“主子”太久,以為“下人”都不敢反抗。

  他低估了平人的“恨”。

  “我不會感激你。”梅二娘冷漠地看著她,語氣不耐,“至多算各取所需。”

  “我知道。”陸曈笑笑。

  之所以陷害朱茂,一面是因為朱茂對她心懷不軌,一面也是對崔岷的反擊。至於梅二娘……

  她只是利用了梅二娘對朱茂的厭惡。

  梅二娘哼了一聲:“趕緊收拾你的包袱滾吧,真有本事,就別再進來。有些地方,出得去一次,未必出得去第二次。”言罷,不再理會陸曈,轉身而去。

  陸曈在原地站了半晌,才低下頭,慢慢收拾好行囊包袱。

  臨走時,她又回頭看了一眼。

  南藥房門口,樹枝蔭密,潮舊堂院依然如從前一般陳腐,然而到底是春日,氣候漸暖,沉沉蒼色裡,不知何時零星開出了幾朵小花,把黯淡添了一抹亮意。

  她轉身,帶著醫箱和行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何秀回到宿院時已是夜晚。

  因為朱茂的事,她被禦藥院的帶走詢問,整整一日心緒起伏。得知朱茂日後不會再出現在南藥房,何秀仍覺得像是一場夢。

  宿院旁邊那張床空空如也,被褥也不見了。何秀愣了愣,問屋裡人:“陸醫士還沒有回來嗎?”

  白日陸曈跟著邱合走了,有些話她也沒時機與陸曈說。

  “你還不知道嗎?”說話的醫工看了她一眼,語氣有些古怪,“陸醫士已經回醫官院了。”

  回醫官院?

  何秀一愣,頓時驚喜萬分:“果真?”

  雖然在邱合去找陸曈時,何秀已隱隱想到會有這麽一日,但沒料到會來的這般快。南藥房有進無出,陸曈精通藥理,本不該在南藥房埋沒,如今回到醫官院,實在是太好了。

  方才回答她的醫工見她如此,諷刺地笑了一聲:“阿秀你也真是個傻的,前前後後為陸曈奔走,如今人家拍拍屁股轉頭回醫官院做醫官去了,你還不是要留在這裡。你倆這麽要好,她怎麽沒把你給帶走?”

  朱茂是走了,可走了一個醫監仍會進來新的醫監。新醫監或許比朱茂好,或許比朱茂不如。仍留在南藥房的人再看走出去的人,不免帶了幾分刻薄的妒忌。

  何況陸曈先前在南藥房也不招人喜歡。

  何秀小聲辯解:“宮中差事安排,豈是陸醫士能決定的……”

  “可她走的時候連話都沒給你帶一句。”那人像是生怕她不夠傷心,嘲笑道:“早說了她看起來就冷冰冰的,你把人家當朋友,人家可沒瞧上你,真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何秀還想說兩句,那人卻已上了榻蓋上被子,不再與她說話了。

  何秀隻好沉默。

  身側陡然少了一個人,便覺空蕩蕩的。她坐在榻邊,呆呆看著旁邊那張空榻。

  說不羨慕是假的,羨慕之余,又有淡淡的失落。

  明明陸曈來了也沒多久,明明陸曈待她也不算熱絡,但不知為何,和陸曈在一起時,她總覺得親切又安心。或許是因為那位年輕女醫官的淡然,令她面對紅芳絮時都不如從前畏懼。從看到陸曈第一眼開始,她就覺得陸曈與她們不是一樣的人,她於醫道一行的耀眼,注定會走向更高處。

  只是……

  離開時好歹打聲招呼呀,至少留下隻言片語……

  何秀在床沿枯坐了不知多久,才回神上了榻,她伸手,想將腳底的被褥拉上來,指尖卻觸到一片硬整。

  心中一動,何秀坐起身,從那疊得整齊的被褥中摸出一封信函。

  她忙將信函打開。

  紙上字跡潦草,仿佛匆匆寫下。

  “荻芽、蘆花、蔞蒿、胡麻油、白扁豆、五倍子……煎汁服下,可解紅芳絮之毒。”

  何秀愣住了。

  這竟是一張醫方?
  這是解紅芳絮之毒的醫方!
  何秀震驚地瞪大眼睛。

  醫方珍貴,醫官院和禦藥院的醫官們若得一處新醫方,能保升官發財,醫官院的崔岷當年就是憑借一本新醫方,一躍成為醫官院院使。朱茂不過以醫監身份私藏醫官醫方,便要責連重懲。

  而陸曈這張醫方,可解紅芳絮之毒,倘若拿到禦藥院或是醫官院,不說升遷,至少能得崔岷看重嘉獎。

  這樣珍貴的醫方,她卻偏偏給了她,藏在南藥房宿院發了霉的被褥中。

  醫方下還寫著一句話,潦草一行黑字,卻讓何秀瞬間紅了眼眶。

  “承蒙照顧,藥餅謝禮。保重。”

  紅芳園中,以藥渣捏成的粗糙藥餅,可解之毒微乎其微……

  何況,陸曈根本就不受紅芳絮之毒。

  卻為此送了謝禮……

  何秀緊緊捏著手中信紙,眼淚啪嗒啪嗒掉了下來。

  ……

  夜色深沉,醫官院院使屋中燈火通明。

  崔岷坐在書桌後,抬眼看著窗外的天。

  這是個冷寂春夜,濃雲堆疊,大風吹得窗外樹枝亂搖,大雨將要到來。

  桌上紙卷被狂風吹得亂卷,有人小心翼翼開口:“大人,明日陸曈就回醫官院了。”

  崔岷沒有作聲。

  陸曈就要回醫官院了。

  邱合來醫官院一事傳得沸沸揚揚,表面似是笑談,實則是為陸曈撐腰。他無法讓回來的陸曈坐冷板凳,這會坐實他妒忌下屬才能的猜疑。但若要重用陸曈……

  他想起白日裡陸曈站在醫官院門口對他露出的那個微笑。

  平靜的、毫不在意的大度,那是因為成竹在胸而生出的自信,因為自信,所以大度,像極了記憶中另一個人。

  崔岷忽地閉上眼。

  身側人見他神情驟然陰晦,還以為他在為陸曈去留煩心,遂主動上前:“大人,下官有一計。”

  崔岷一動不動:“說。”

  “陸曈既然自詡醫術高明、連禦藥院院使都欣賞有加,”他彎腰附耳開口:“如此,何不使她……”

  聲音慢慢低下。

  院中大風漸漸肆狂,樹枝在窗上投下凌亂的黑影,把紙窗拍打得“啪啪”作響。

  良久,座中人抬眸,面上陰霾散了兩分。

  他道:“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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