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用人要疑，疑人也能用。

  就跟楊衛平之前對王向東所說的那樣，在他眼裡沒有好人和壞人之分，只有守不守規矩之人。

  是人，都有弱點，都要需求，把握住這點，這人就能被你利用。

  王向東是京城人，也是從大陸偷渡過來的，從某種意義來講，他的可靠性，遠比現在的香港原住民要靠譜得多。

  一個能代替社團大佬背黑鍋去坐牢的人，從其忠義本質來講，相信也差不到哪裡去。

  而且，他坐了差不多五年的牢，身邊還能有三個兄弟跟他不離不棄，這足以說明，他在禦下之道，以及人格魅力方面還是有可取之處。

  要想在官塘工業區生存立足，就不可避免地要與本地的社團和警察打交道。

  欲壑難填，這些人的貪婪和無恥，遠比楊衛平想像中的還要更為令人憎惡。

  也正是基於這個原因，楊衛平才沒有急於開工投產，而是請了一家建築公司把冶煉廠的圍牆加高加固，再對工廠內部的基礎設施進行改建。

  原來留下的工人和管理人員，楊衛平暫時以培訓的名義都打發走了，目前整個廠區，除了楊衛平、向榮和向陽，就隻留了原來的七名廠保安隊員守著這五十來畝地。

  在沒有組建出一支足以確保天工冶煉廠財產和人身安全的廠衛隊之前，楊衛平斷然不會讓廠裡的機器運轉起來。

  王向東是東興社曾經的大哥級人物，盡管現在被社團大佬當成過河卒子拋棄了，但從肥波、傻彪、大頭這三人心甘情願放棄在社團混，也要追隨他一起打工謀生這事來判斷，他在東興社裡應該或多或少還是有點人氣和名望的。

  若是給予他資金方面的支持，就不知道他能否從東興社裡拉走一批人另立山頭呢？

  想到這裡，楊衛平禁不住呯然心動。

  “王先生，你為了社團而被判入獄，以你目前的處境，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算是被東興社徹底拋棄了？”楊衛平臉上表情看起來有點莫測高深地望著王向東笑道。

  王向東聞言後眼中閃過一絲不甘、怨恨神色，但很快轉為無奈和苦澀，喟然長歎著點頭答道：“在香港混黑.道，只要你一年不露面，也會讓人當你已經死了。長江後浪推前浪，每天不知道有多少香港青年加入各大社團以求能搏上位，出人頭地，像我這樣在監獄呆了差不多五年的老鬼，自然早被人遺忘了。”

  “東哥，你在道上是出了名的講義氣，只要你肯出來混，我敢肯定會有很多人願意跟你。”肥波眼顯不甘之色地插話恨聲說道：“既然社團裡的那些大佬把我們當成了棄子，他們不仁，也別怪我們不義，乾脆拉出一幫兄弟另起爐灶，我就不信憑東哥你的身手和名氣，在九龍混不出名堂來。”

  “是啊是啊！東哥，在道上混，可比在工廠打工風光得多。”大頭在後面連聲點頭附和道。

  “好漢不提當年勇，呵呵，現在的香港，不像是我們當年那時候光憑著敢打敢拚就能混出名堂，那些大佬，有哪個背後沒有大老板在幕後拿資金支持。”王向東歎然搖頭說道。

  “如果我支持你呢？”楊衛平忽然接話問道。

  王向東、肥波、傻彪、大頭四人不約而同將目光落在楊衛平臉上，肥波更是有點興奮地問道：“楊老板，你不是在跟我們開玩笑？”…。

  “我不僅可以在資金上給予支持，而且，我還能為你提供這個。”楊衛平神色淡然地笑道，說完後，探手朝背後的向榮伸了過去，“阿榮，把槍拿出來。”

  向榮也不多問，反手從後腰將一把五四手槍拔出，雙手遞在楊衛平手裡。

  楊衛平拿著手槍在將彈夾退出來，右手大拇指把黃澄澄的子彈一顆一顆的從彈夾裡退出來，落在在玻璃茶幾下“當當”直響。

  每掉出一顆子彈，王向東、肥波、傻彪、大頭四人的眼光都會隨著那聲脆響收縮閃動。

  這可是真槍，是實彈，是道上傳說中的黑星手槍！

  我就知道他們的來頭絕對不簡單！王向東心裡暗道。

  強壓著心臟的急速跳動，王向東深深地吸了口氣，臉色變得格外凝重地望著楊衛平，鄭重地問道：“我需要付出什麽為代價？”

  將彈夾裡的最後一顆子彈退出來後，楊衛平將空彈夾裝進槍裡，“哢嗒”一聲拉動槍栓，將槍膛裡的那顆子彈也退出來，再將槍栓複位，平放在茶幾面上，輕輕一推，將空槍朝王向東面前滑了過去。

  “規矩！”楊衛平從茶幾上撿起一粒子彈，在眼前端詳著，淡然說道：“只要遵守我定下的規矩，我可以讓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王向東拿起面前這把擦拭得鋥亮的五四手槍，動作熟練地拉動槍栓，看了眼裡面一塵不染的槍膛，眯眼從槍口看了看膛線，然後輕扣扳機，讓退出來的槍栓自動歸位。

  “好槍！”王向東眼裡有著難以掩飾的渴望，戀戀不舍地將手槍沿著茶幾幾面滑還回對面的楊衛平，長身而起，滿臉都是堅毅決斷之色地說道：“老板，您有何吩咐！”

  王向東的這聲稱呼，雖然只是省去了一個“楊”字，但裡面蘊涵的意義可就大不一樣。

  “把你認為值得信任的兄弟，都從東興社拉出來。”楊衛平嚴肅認真地說道：“我先給你五十萬，你在官塘把新堂口立起來。你怎麽做，我不過問，我只需要結果。新成立的堂口如何發展，你自己看著辦，需要資金和武器，盡管跟我開口。我無意插手道上的事情，但是，我希望我的工廠，不會再有任何人來搗亂，包括條子！”

  “行！我馬上照辦！”王向東非常乾脆地點頭說道。

  楊衛平從沙發上起身，走到辦公桌後，從保險櫃裡拿了五扎十萬元一扎用橡皮筋捆好的千元面額的港幣，用一個檔案袋裝好，直接拋給王向東。

  王向東雙手從空中接過來，看也沒看，拎在手裡，朝肥波等人揮了揮手，往辦公室外大步而去。

  落在最後的王向東忽然在門口停下來，轉身向楊衛平問道：“為什麽選我？”

  “因為你我都是從大陸過來的。”楊衛平微笑著答道。

  “請老板放心，我王向東保證不會讓您失望。”王向東鄭重地點頭說道。

  “少說，多做！”楊衛平淡然笑道：“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是！老板。”王向東沒再多言，微微欠身鞠了一躬，轉身泰然離去。

  楊衛平緩步來到窗口，看著王向東一行四人出了工廠大門，頭也不回地對向榮說道：“讓阿陽暗中盯著他，如果他拿著錢不辦事，殺了他！”

  “是！老板。”向榮點頭應是，也不多問，腳底無聲地出了這間辦公室。…。

  ……

  通往天工冶煉廠的這條滿是灰塵的水泥馬路上，一輛嶄新的路虎攬勝(rangerover)一路揚起漫天的黃塵，從市區朝冶煉廠方向高速行進。

  身著一套全新香港女子中學學生裙裝的羅小彤，坐在副駕駛座上，雙手環臂抱著正開著車的楊衛平的右胳膊肘，嘰嘰喳喳像隻百靈鳥似的不停地跟他說在她在學校裡的見聞趣事。

  車後座上，秋芳靜靜地靠在車門旁，透過茶色玻璃車窗，觀賞著馬路邊反速向後倒退的沿路景致。

  一身修身黑皮衣裙將她婀娜的身材顯得格外的性感誘人。白晰的頸脖下系著的那條粉紅珍珠項蓮，襯托得她暴露在桃形領口外面的那片肌膚格外潔白滑嫩。胸部那對豐滿堅挺的玉峰，好象稍不留神就能掙脫衣裙的束縛蹦達出來。

  半掌寬的腰帶，將她纖柔如柳的細腰束得盈盈一握，裙擺下，那雙修長的玉腿並膝微斜著，平添幾分端裝嫻淑的嬌柔。

  女兒小彤和楊衛平有說有笑的交談，並沒有吸引她的注意力。從租住的公寓下來上車後，她的思絮就沒有停下來過。

  因為下樓的時候，楊衛平跟她說，以她的名義，買下了一家工廠，現在專門帶她過去看看。

  價值二百四十萬港幣資產，居然歸在她的名下，這讓她的心情怎麽平靜得下來。

  來到香港的這段日子裡，楊衛平帶給她的心裡震撼，好象就沒有中斷過。

  他僅僅只是在家裡畫了幾個通宵的圖紙，竟然把這些圖紙從德國人手裡“騙”回了五百萬美金。

  她以前不知道美金是啥東西，是到了香港以後才知道，這個世上除了人民幣，還有港幣，美元，英磅等洋錢。

  楊衛平跟她說了，美元是世界通用貨幣，一美元能兌換五塊多人民幣，屬於跟黃金一樣的硬通貨幣，所以又被人稱為美金。

  五百萬美金，就豈不是相當於兩千多萬人民幣！秋芳當時就被向她顯寶的楊衛平驚得差點暈了過去。

  兩千多萬人民幣，我的天啊，只怕整個金南縣加起來也沒有這麽多錢！

  資本主義社會的錢，難道就這麽容易掙呢？

  這不，沒過兩天，楊衛平又來告訴他，他花了二百四十萬港幣，以她的名義買下了一家工廠，而且還說要把存在銀行的所有錢，都拿來買地。

  秋芳當然是又被楊衛平嚇了一跳，這才多久啊，二百四十萬就花去了，這錢再多也不夠他這麽折騰啊！

  他在香港買地，難道他不止是想把她變成資本家，還要讓她當香港大地主？

  悶在心裡的這些念頭，秋芳根本就沒法對楊衛平說。

  自從到了香港後，吃的住的穿的用的，全是他的。她很想幫幫他，可又不知能幫他乾點啥。

  他現在所乾的這些事，全是她不懂的，也沒法理解的。好在向大哥向二哥還能在他身邊幫點忙，不然的話，他們四人全都成吃乾飯的閑人了，也真是太難為他了。

  平常她想幫他洗洗換下來的衣褲，結果他說不讓，全都拉到樓下的洗衣店去洗。還說是衣服洗多了傷手。

  在村裡的時候，這些活不是常乾的嗎，怎麽就沒聽人說過女人洗衣服會把手上的皮膚弄粗糙了？

  衣服不讓她洗，他還專門幫她買回來一大堆的高級護膚品，說什麽女人的皮膚要隨時注意保養。

  雪花膏之類的東西她以前還是知道的，而且她也喜歡，只不過買不起，也用不起。

  現在好了，她床頭的梳妝台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高級護膚用品，她想用就用，甚至就連洗澡的沐浴露，也是他專門為她們母女倆精挑細選的產自法國巴黎的高檔貨。

  作為女人，她當然看得出他對她是一往情深。可是，她沒法接受他的這份情，她不能對不起死去的丈夫，哪怕她跟他只有夫妻之名，而無夫妻之實。

  在她的觀念裡，好女不嫁二夫，女人嫁了人，就得從一而終。可是，她欠他的，實在太多了，她現在除了一個清白的女兒身，還有什麽呢？

  除此之外，她能拿什麽來還他所賜予她的似海恩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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