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車隊經過兩道臨時設立的路障進行身份檢查驗證後，這才順利地來到位於這條沒有名稱的黃土馬路路邊的那座廢品收購站。

  盡管在這之前對於蘇紅梅和孩子們的這個家會是什麽樣子有過多種想像，可當楊衛平親眼目睹眼前這兩間僅僅只能說是勉強能夠遮風擋雨的破舊棚戶茅草棚屋，還是禁不住心中一陣抽痛。

  這是一座簡陋得近似於抗震棚的棚戶房，糊著已經發黃的玻璃紙下面是一圈用樹枝和竹條混雜編織而成的籬笆，構成了一塊佔地面積不到三十平方米的小前院，棚屋後面，隱隱能看到兩塊菜地的一角。

  郭尚毅這時候大步過來替楊衛平將車門拉開，神態依然還像以前給楊衛平當貼身警衛員那般畢恭畢敬，“首長，孩子們和蘇大叔蘇大嬸都很好，現在都在屋裡面。”

  “尚毅，這次真的是太感謝你了，等這裡的事忙完了，你和守正可得陪著我在蓮城好好轉轉。”楊衛平很是親切地伸手在郭尚毅胳膊上重重拍了拍。

  “首長言重了，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郭尚毅沒敢居功，笑呵呵地將楊衛平和蘇紅梅迎下車。

  看到要棚屋門前站著的華夏國安部部長林雲，楊衛平像是見到老朋友似的走過去給了林雲一個熱情的擁抱，並重重在他背上拍了幾下，“老林，這次的人情我記下了，以後有什麽用得咱我楊衛平的地方，盡管吱聲！”

  “主任，咱們之間還需要講究這些啊？”林雲習慣性地用上了以前對楊主任的稱喟，“還是趕緊去看看你那雙寶貝兒女吧，小家夥們真的太可愛了。”

  聽得林雲這麽一說。楊衛平也沒再跟林雲多客套，下意識地理了理衣裝，剛走到門口，忽然又停住了腳步，明顯有點緊張地輕聲問身邊的蘇紅梅：“你說孩子們會認我嗎？他們會喜歡我嗎？唉！這兩個小家夥沒準一見面就罵我，怪我根本就沒有盡到一個父親該盡的責任。罵我不管他們的媽媽，不管她們，只知道在國外逍遙快活……”

  楊衛平前面的話是在問蘇紅梅，可後半句就純粹是在自言自語了。

  很顯然，楊衛平生平第一次如此緊張，緊張到對自己半點信心都沒了。既急於見到自己的一雙兒女，可又有點怕見到他們，害怕剛一見面就看到兩個心靈純淨的孩子。用仇視的眼神來迎接他這個不趁職不負責任的父親。

  蘇紅梅不由掩嘴笑道：“他們還是小孩子呢，哪能懂得這麽多。放心吧。衛平，寶兒和福娃肯定會認你，也會喜歡你的。進去吧！”

  說完，蘇紅梅拉起楊衛平的手，抬步邁入了家門。

  簡樸但卻收拾得乾淨整齊的堂屋裡，明顯是不久前才換了身“新”衣服的蘇長貴和田翠芬老倆口，正緊張地領著一對看上去四、五歲左右的孩子，就這麽有點手足無措地站在屋中間。

  見到楊衛平走進來。田翠芬輕輕地扯了扯她身前站著的那個小女孩的小手，略顯有點拘謹地輕聲說道：“福娃。趕緊叫爸爸，快叫啊！”

  從看到這倆孩子的第一眼，一股說不清道不膽的溫情便從楊衛平的心底油然而生。楊衛平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對這兩個並排站在蘇長貴和田翠芬身前的孩子有一種天然的親切感。只是這麽一眼，楊衛平就可以肯定這倆孩子是他的那對孿生兒女。

  左邊站著的那個小男孩長得跟他小時候照片裡的樣子簡直是一模一樣，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小男孩旁邊的那個小女孩明顯是繼承了她母親的所有優點，眉清目秀。鼻梁挺直，皮膚嫩得仿佛掐一下就會滴出水來。

  兩個孩子身上穿著的衣褲樣式明顯都是七十年代的產物，跟楊衛平這一路上看到的兒童裝束無論是色調還是款式都有著太大的差異。這應該是蘇紅梅在外面收破爛時淘回來的別人家孩子不要的過時衣褲。只不過，這兩身衣褲雖然樣式老舊但卻是非常乾淨，一點也不像其他同齡孩子身上髒兮兮皺巴巴的。

  小男孩的右手牽著小女孩的左手。兩雙純淨得不乾任何雜質的黑色童眸先是看著他們的媽媽，然後默默地移到楊衛平身上。

  楊衛平在這兩個孩子的臉上，看不到一點同齡孩子該有的調皮神態，說是穩重吧不太合適，應該說是文靜，相當的文靜！

  蘇紅梅並沒有像她母親田翠芬那般催促著倆孩子叫爸爸，而是顯是很有自信地站在楊衛平身邊，以一種鼓勵的眼神和笑容望著她的一雙寶貝。

  “弟弟，你說他跟媽媽在報紙上搜集的那些爸爸的相片像不像呀？”小女孩小聲地對身邊的小男孩說道。

  “你先別說話，我來問問他。”小男孩轉頭湊近小女孩的耳邊悄聲說道。

  “嗯嗯，你來問吧！”小女孩連連點頭說道。

  “你送我媽媽的第一件禮物是什麽呀？”小男孩仰起小臉蛋，像個小大人似的望著楊衛平問道。

  饒是楊衛平想像力豐富，此刻也被兒子的這句問話問得不由為之一愣神。

  想了好一會兒，楊衛平方小心翼翼地答道：“好像是一套新編的數理化自學叢書……”

  “弟弟，他答對了哦！”小女孩將小嘴湊到小男孩的耳邊輕聲說道。

  “你別說話！”小男孩很認真地看了小女孩一眼，然後轉過臉望向楊衛平，繼續問道：“那你送給我媽媽的第二件禮物是什麽呀？”

  這一次楊衛平倒是回答得挺快挺乾脆的：“一輛進口的吉安特山地自行車，紅色的！”

  “最後一個問題。”小男孩一本正經地仰著臉衝楊衛平問道：“有一次，你發高燒，後來醒來了，媽媽做了什麽東西給你吃呀？”

  楊衛平再也沒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熱淚盈眶地顫聲說道：“一碗小米粥加兩個雞蛋……”

  紅梅實在是把倆孩子教育得太好了，好得讓楊衛平都不敢想像。

  她這麽教育孩子們，顯然是既能讓孩子們記得爸爸對媽媽的好，又能防止陌生人來冒充他們的父親來騙他們跟陌生人走。

  “媽媽，他真是的爸爸，他回答的跟媽媽要我們記住的都是一樣的。”小男孩的小臉上終於綻放出天真的笑容，先是跟媽媽說完後，再轉過臉對身邊的小女孩說道：“妹妹，爸爸回來了，爸爸回來看我們了。”

  “我是姐姐，不是妹妹！”小女孩心中顯然對當姐姐比見爸爸還更重要，氣鼓鼓地睜大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衝小男孩大聲嚷道：“你才是弟弟！我是姐姐！”

  “爸爸，我是哥哥，寶兒是妹妹！”小男孩沒跟姐姐爭，而是張開小胳膊，邁開一雙小腿，朝楊衛平跑了過來。

  楊衛平毫不猶豫地飛步衝了過去，伸手將兒子抱在懷裡，在兒子粉嫩的小臉蛋上一陣狂親。

  “好兒子！乖兒子！爸爸想死你們了……”

  “福娃是大壞蛋！爸爸！我才是姐姐，我也要抱！”寶兒急得兩隻大眼睛裡淚水直打轉，嚷嚷著也張開一雙小胳膊向楊衛平跑過來。

  楊衛平想也不想便邁開大步迎過去，左手抱著兒子，然後右手一操，再將女兒也抱在懷裡，自然又是在女兒粉嘟嘟的臉蛋上一通猛親。

  “乖女兒，寶貝女兒，爸爸發誓再也不會離開你們了！”

  看著楊衛平發自內心的舐犢之情，蘇紅梅高興得又是笑又是連連用手背抹眼淚。

  “這下好了，這下好了，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蘇長貴也是禁不住老淚縱橫，一個勁地喃喃念叨著。

  “咱梅子總算是苦盡甘來，終於熬出頭了……咱梅子總算是苦盡甘來，終於熬出頭了……”田翠芬哽咽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嘴裡說個不停。

  “爸爸，你剛多親了弟弟兩口，我還要爸爸親，要跟弟弟一樣多。”寶兒嬌滴滴地摟著楊衛平的脖子萌態可人地直撒嬌。

  “嘖！嘖！”楊衛平馬上又在女兒臉蛋了親了兩口。

  此時此刻，楊衛平早已是歡喜激動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哪還像是那個在國際上叱吒風雲的東聯最高國家元首，儼然就是一位隻想著跟兒子女兒永遠在一起貪享父子父女天倫之樂的普通父親。

  “爸爸，我在電視上看到過爸爸，還有好多坦克大炮和飛機。”福娃很認真地望著楊衛平問道：“媽媽說，那些坦克大炮和飛機都是爸爸造出來的，是真的嗎？”

  楊衛平一時沒弄明白寶貝兒子指的是什麽，趕緊將過身來望向蘇紅梅。

  “東聯開國大典大閱兵，我們這也能收到電視台的轉播，當時畫面中你正在檢閱軍隊。”蘇紅梅嫣然笑道：“福娃一眼就認出你了，大喊著這是爸爸，爸爸在電視機裡面，我要去找爸爸……”說著說著，蘇紅梅又禁不住執淚直流。

  楊衛平自然也是眼淚嘩嘩，顧不得是不是會弄髒了寶貝兒子的臉，又可勁地在兒子臉上親了幾下，哽咽著連連點頭說道：“是的是的，兒子，那些坦克大炮飛機還有軍艦，全都是爸爸造出來的，也全都是爸爸的，等將來福娃長大了，爸爸教你玩那些坦克大炮飛機好不好？”

  “好啊好啊！爸爸，福娃要玩，福娃要玩！”福娃拍著小手開心不已地連連點著小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