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患者的身體零件,沒有幾個是好的!
面對兩位醫生,甚至可以說是看起來有些希冀的目光。
陳牧輕歎一聲。
開口道:“如果是平穩期的白塞病,部分專攻這類病的中醫,可以做到控制病情。”
“我說的這種控制病情,是減少激素藥對身體的傷害。”
“但如果想要更深層次的控制病情,從現階段已知的技術很難。”
“不過……”
陳牧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繼續道:“白塞病,中醫又稱狐惑病。”
“不排除曾經有中醫大佬解決過這項難題,並且流傳了下來了祖傳秘方的可能性……”
“也許未來有一天,白塞病的不可逆,真的可以在中醫的幫助下成為歷史。”
龐主任不抱希望地搖了搖頭,道:“那也是未來的事了,陳醫生,我想問的不是白塞病,而是車糧……”
陳牧垂眸:“您是想問,通過中醫療法,對控制車糧的病情,會有幫助嗎?”
劉主任點頭,催促道:“陳醫生,到底能不能做到,我希望您可以給我一句準話。”
陳牧歎息:“如果是其他的患者,的確可以通過中醫療法輔助治療,但車糧同學,抱歉……”
劉主任和龐主任同時怔住。
劉主任露出了一個有些糟糕的笑容:“陳醫生,可以理解……”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
就被一道有些焦急的女聲打斷了:“什麽叫做可以理解,醫生無能,也是可以理解的?”
陳牧扭頭看去的時候。
就看到一對中年夫婦走了進來。
在他們身後跟著的,是一臉不好意思的周七七。
周七七小聲的給那些白大褂們道著歉。
而中年夫婦卻像是沒有看到一屋子的人一樣,橫衝直撞的來到陳牧三人面前。
劉主任和龐主任都不約而同的看了陳牧一眼。
陳牧無奈起身。
“二位是車糧同學的父母吧?”
“簡單的做一下自我介紹,我叫陳牧,是海城大學的校醫。”
女人用哭腔,打斷了陳牧的話:“誰要聽你的自我介紹,我要問的是,我兒子在你們學校出了事!”
“你們不想著好好醫治就算了!”
“還說什麽醫生也無能為力!”
“這讓我們患者家屬,怎麽信任伱們,我要給我兒子轉院。”
陳牧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小聲道:“二位,你們想給患者轉院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但是……”
“我必須要提醒一下,車糧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經不起舟車勞頓。”
“還有就是……”
陳牧看了一眼一邊。
還有些不敢說話的龐主任和劉主任二人一眼。
目光重新落在車糧的母親身上:“海城市第一人民醫院,已經是整個海城市,最好的醫院了。”
女人的哭聲截然而止。
慌張地看著自己身邊的男人。
顯然。
對於接下來的事,具體要怎麽做完全沒有了主意。
男人一邊輕輕的拍打著女人的後背,安撫著老婆的情緒。
一邊開口道:“陳醫生,對於我們兒子生病的前因後果,在剛剛來的路上,我們也在網上了解清楚了。”
男人深呼吸了一口氣。
像是花費了好大的勇氣,才說出了接下來的一句話:“這孩子,接下來不論是死是活,貴校無責!”
“車大海!你他娘的要氣死我是不是!”
“你現在直接說了學校無責這種話,他們接下來還會盡心盡力給你兒子治病嗎?”
女人早已淚流滿面。
有些崩潰的拍打著身邊的老公。
車糧的父親車大海,也只是抱著老婆。
目光依然在面前陳牧的身上。
神色認真又凝重。
車大海:“我們家屬會尊重和配合醫院所有的治療方案,積極繳納所有的醫療費用。”
“只是……”
“希望幾位醫生,一定要竭盡所能,保我兒子一命!”
“求求了!”
男人說著。
直接雙膝跪地。
衝著陳牧三人磕了一個。
一瞬間。
椅子上的劉主任和龐主任,直接從彈跳起飛。
從自己的位子上衝出來。
“使不得!”
“真的使不得!”
這短短的一瞬間,兩位主任醫師愣是出了一身冷汗。
劉主任更是在腦海中悄悄慶幸著。
還好。
還好……
這兩位患者家屬剛剛在進屋子的時候,幫他們把辦公室的門給帶上了。
不然的話。
剛剛那一幕要是被人拍下來了,發到網上。
就算是他們兩個當場跪下來,給車大海回磕一個,都有極大的可能被互聯網鍵盤俠罵到停職查看。
對於他來說,停職也沒什麽,就算是給自己放個假了。
可問題是……
後天還有一台對於患者來說,生死攸關的手術,等著他來主刀呢。
這種節骨眼。
絕對不能出問題。
“醫生和患者家屬的心情是一樣的,都不希望患者出現生命危險。”
陳牧單手。
就硬生生的把車大海給從地上“拎”了起來。
“既然車先生剛剛已經表態了,作為患者家屬,願意全力配合醫院,那……”
陳牧看了一眼自己身後,還在冒冷汗的龐主任。
語氣淡淡的開口道:“龐醫生,先把《病危通知書》給患者家屬下了吧!”
“讓他們簽字!”
聽到《病危通知書》幾個字。
車糧的母親情緒瞬間崩掉:“我們患者家屬只是願意配合醫院,不代表我們好欺負!”
“藥你們還沒有給孩子上,手術也沒有做!”
“一開口就是《病危通知書》,會不會太欺負……”
她的話並沒有說完。
就被車大海給製止住了:“我簽!”
“老公!”車糧的母親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身邊的男人。
龐主任當下不敢耽誤。
只是小心翼翼的,把早就準備好的《病危通知書》,遞給了車大海。
上面所有的條款。
車大海看都沒有看一眼,只是在最下面寫上了自己和車糧的關系,簽了名字。
簽好的《病危通知書》遞給龐主任後。
車大海隻覺得自己的臉上有什麽東西。
抬手一擦。
才意識到那是自己的眼淚。
車大海努力裝作沒有看到自己的淚水,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抬頭。
看向自己面前的三位醫生,道:“還有什麽,是我們患者家屬可以做的嗎?”
陳牧把車糧的身份證遞給車大海:“後續所有治療費用的繳費,可能需要麻煩學生家長嫌自己付款了。”
“接下來要給車糧同學辦理入院手續,交各種激素藥的治療費,可能是一筆不菲的金額……”
車大海忙不迭地點頭:“我們家的經濟情況還算是可以,車糧的治療費用我們承擔得起!”
“我現在就去付款。”
車大海才剛剛走出去了兩步,就忍不住的回頭:“我兒子前面做的檢查,都是陳醫生付的吧?”
“陳醫生算一下,我把錢給您?”
陳牧搖頭:“現在沒有這個時間,醫院方面已經做出了初步的治療方案。”
“既然你們家屬來了兩位,一位患者家屬去繳費,另外一位患者家屬留下,聽一下醫院的治療方案?”
車大海還沒有說什麽。
兒子的身份證就被老婆拿走了。
車糧的母親擦了擦臉上的淚珠,哽咽著開口道:“我現在有些心慌,聽治療方案可能也聽不進去,反而會耽誤醫生的進度。”
“你留在這裡,我去繳費吧。”
留下這麽一句話。
車糧的母親流著淚,踩著高跟鞋匆匆忙忙的離開。
陳牧扭頭看向一邊前來學習的白大褂們。
“勞煩,給患者家屬找個凳子!”
車大海連連擺手,“醫生,我站著聽也是可以的,別耽誤時間了。”
龐主任:“是車糧的病例比較複雜,您需要留在這裡很長的時間。”
“患者家屬在來之前,看過一些直播片段?”
“目前為止,您對車糧的病情,應該有一個大概的了解?”
車大海點頭。
龐主任繼續道:“那我們就長話短說,車糧同學有長達兩年時間的間斷性發熱。”
“活動後憋喘的現象,出現了一年多。”
“並且在此期間,車糧同學一次醫院都沒有去過,不僅僅是醫院,這孩子連診所都沒有去過一次。”
“這兩年的時間。”
“車糧同學的身體裡出現了雙肺感染,白塞病,心力衰竭,腎衰竭的情況。”
“我說的這些,都是車糧同學到醫院時,已經存在的病情。”
車大海又忍不住去擦自己的眼淚:“醫生,這些病情我都已經了解了。”
“說句不是那麽中聽的話……”
“這孩子是自己作的,怪不得別人……”
“可這是我們的孩子,哪怕只有那麽一點點的可能性,我們夫妻倆,也不想放棄這個孩子,您可以明白嗎?”
聽著車大海的聲音。
在場的幾位醫生心裡也都不好受。
最後還是陳牧開了口,“患者家屬,既然這樣,我們還是先討論一下車糧同學的治療方案吧。”
“在你剛剛到來之前,其實我們已經討論出了一個初步的治療方案,不如你聽一下?”
車大海點頭。
龐主任開始迫不及待的介紹自己的治療方案,“我們目前為止,為患者提供的治療方案是抗炎以及免疫抑製治療。”
“白塞病對免疫系統有著極大侵害性,而且您兒子的程度非常嚴重。”
“我們的用藥劑量,會取決於患者的疾病活動度以及受累髒器的嚴重程度。”
陳牧在一邊補充道:“治療期間,藥的計量是不定的,可能這次多一點,下一次少一點。”
“你們患者家屬看到的帳單上,哪怕是用相同的藥,金額有上下浮動,也是很正常的現象。”
車大海正準備開口。
手機的提示音突然響了幾聲。
車大海低頭看了一眼,抬頭看向自己面前的這一群醫生:“剛剛我老婆說,我兒子的住院手續已經辦好了。”
“她剛剛一次性在兒子的住院帳戶裡存了十萬塊!”
“後續醫院方面有需要的話,直接從帳戶上劃就可以了!”
聽到患者家屬這麽配合。
龐主任也跟著松了口氣:“好的,現在有急救中心的人跟在您兒子身邊,稍後等您兒子的檢查做完,會直接把患者送到重症病房去。”
“治療方案的重點,除了我前面說過的抗炎及免疫抑製治療,還有其他的重點。”
“根據我們目前拿到的檢查報告,患者的動脈受累最為嚴重,而且炎症指標極高,疾病依然處於活動期。”
“結合肺部感染,我們需要給患者做糖皮質激素,也就是甲潑尼龍的衝擊,後續會配合藥物,進行口服治療。”
“除此之外。”
“還會聯合靜脈注射環磷酰胺。”
“還需要進行強心,利尿,西地那非降低肺動脈壓的治療,這是我們醫院目前為止給出的主要治療方案。”
“如果患者家屬沒有意見的話,麻煩在治療方案下面簽個字。”
車大海還是和之前一樣。
所有的條款都沒有仔細閱讀。
徑自找到了需要簽字的地方。
提筆,簽字。
—
一個小時後。
因為一個車糧,一群白大褂都忙了起來。
從外院前來支援的心內科專家,也已經到位。
車大海簽了所有自己可以簽的治療單。
最後一個人蹲在醫院的走廊裡抽煙。
車糧的母親,則是在繳費結束以後,就去陪著兒子了。
車大海是個很有道德的男人。
都已經到了這種時候,為了不讓煙灰落地。
自己從男廁所裡順了一個垃圾桶,借了點自來水進去,才來走廊裡抽煙的……
陸書記還在為了那兩車的裝修寢室的學生們而奔波著。
盡管現在人就在醫院裡,也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才能趕上來。
陳牧看到車大海的狀態不好。
也不敢茫然離開。
車大海一個人蹲在地上,抽了半盒的煙。
抬頭看向陳牧:“陳醫生,我在來的路上,看到過一些和你有關的新聞。”
“很多的資深老中醫,都在互聯網上明確的表達過,對於你醫術的認可,從中醫的角度上,我兒子存活下來的可能性,也是這麽低嗎?”
陳牧歎息一聲:“不說太專業的詞匯,說得簡單一些,經過這兩年的拖延,令郎現在的身體零件,幾乎沒有好的。”
“皮膚大片紅斑,出現潰爛。”
“因為沒有及時治療的白塞病,導致出現系統性血管炎,動脈血管受累。”
“髒器……”
陳牧繼續歎氣:“這幾乎是今天晚上,堪稱老生常談的問題了。”
“雙肺感染。”
“心力衰竭。”
“腎衰竭。”
“我知道做為患者家屬,您想聽的希望是什麽,可是不論是從現代醫學的角度,還是從中醫角度。”
“我都很難給您一個明確的希望。”
“而且……”
陳牧看向自己身邊,有些萎靡不振的中年男人。
終究還是把那些最殘忍的話,說出了口:“按照車糧這個情況,就算是這次僥幸活了下來,後面可能……”
看到車大海又開始落淚。
那些已經說了一半的話,陳牧硬生生的說不下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