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畫殺人

  正常情況下，死上兩個江湖人，這種事官府是不管的。

  畢竟這些煞氣高手們大多將報官當作可恥的事情，是高手那就要自己親手完成復仇，若是真跑去官府報案，再等官府抓人，別說其他的江湖同道了，就連仇人恐怕都會笑掉大牙。

  只不過這一次，卻完全不一樣。

  遠在聚寶山的萬人坑處，憤怒的衙役們已經將這裡封鎖了起來，平日裡，對於這些煞氣高手們，這些孱弱的衙役可是連看都不敢看一眼的，可眼下這些衙役們卻都拄著水火棍，死死地盯著這些江湖高手，仿佛這些高手們殺了他們的親媽。

  其實真算起來，區別也不算太大，畢竟老話說得好，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大夥好不容易弄出這條新財路，這才過了幾天好日子，飯碗就又給人砸了？

  “事情查出來之前，誰也不能走！這件事必須要有個交待！”

  “也行吧，你們想要交待，那老子就給你們一個交待。”

  這樣說著，一眾煞氣高手們卻紛紛拔出了兵刃。

  開什麽玩笑，就這一群衙役，他們隨便一個人抬手就能殺乾淨，只是一群普通人而已，不僅沒有給他們面子，甚至還敢擋在他們的面前？

  真是反了天了！他們怎麽敢的！

  “米粒之珠也敢爭輝？”

  為首的煞氣高手眼底已經透出了殺意。

  一言不合之下，竟是要當場動手！

  好在新來的吳捕頭平息了這場事端，和這些衙役們不同，這個叫吳清源的捕頭更偏向於息事寧人，話說起來也好聽一些——更重要的是，這吳捕頭不是本地人，而是從州城那邊調過來的。

  這也就意味著，這位吳清源吳捕頭站在這裡，代表的不僅僅是三山鎮本地的衙門，若是對方就這麽死在這裡，那些遠在建康的，領了朝廷編制的掌兵使們，恐怕也會站出來為此人出頭。

  “也行吧，既然吳捕頭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老子也不是什麽不明事理的人，今天的事就到這裡了，老子就當沒見過他們。”

  為首的煞氣高手這樣說著。

  “老子不耽誤你們查案，你們也別耽誤老子的行程。”

  “那是，那是。”

  吳清源吳捕頭盡力賠著笑臉。

  “大俠們慢走。”

  有了這句話，那些原本有著自己行程的煞氣高手們便都離開了，但也有一部分沒什麽事的煞氣高手留了下來，有些人是時間不緊，有些人乾脆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不過總的來說，他們都想看看，這位吳捕頭，到底能查出個什麽東西。

  畢竟這個事即便是對於他們這些煞氣高手來說，也有點邪門了。

  雖說在這些煞氣高手眼裡，江湖仇殺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但那大多都是明刀明槍的你來我往，大夥砍人都講究一個效率，把人砍死也就差不多了——就算真打出火氣來，頂天了也是把人給大卸八塊，又或者乾脆碾為齏粉，切成臊子。

  哪有誰會不聲不響，把人皮給扒了的？

  這手段就不像是江湖人的手段，更像是一場復仇又或者說處刑，但這還不是最為離譜的地方。

  最為離譜的是，那一夜，十個草廬裡都有煞氣高手在感悟，誰都沒睡覺，兩個草廬裡的人被扒了皮，剩下八個人竟毫無察覺。

  或許這也是為什麽剛才有些煞氣高手要著急走的原因，畢竟這件事細想下去實在是太過駭人。

  至於剩下這些沒有走的，基本都是對自己的實力有著相當自信的。

  他們都覺得，自己能打死那個凶手。

  當然，他們或許在戰鬥上有著足夠的本事，可落到查案子上，就明顯不夠專業了，所以在合計了一下之後，終究還是由吳捕頭來帶隊搜查，他們也都想知道，這剝皮的案子，到底是誰乾的。

  只可惜這吳捕頭，好像也沒多大本事。

  “暫時沒什麽線索，先把屍體都抬回縣衙吧，案發現場這邊也保護起來。”

  “啊這。”

  留下來的煞氣高手們便是沒有想到，這看起來精明能乾的吳捕頭，居然也是個水貨。

  不過想想也是，若是真有本事的話，不說煞氣外放，怎麽也能做到最基本的煞氣入體了，只看這吳捕頭輕飄飄的樣子，恐怕也就是個普通人的身手，普通人又能有什麽本事呢？

  “還是要變強啊，不變強的話，就會像他們一樣。”

  人群之中，有煞氣高手竟指著吳捕頭和那些衙役們的背影，開始訓起徒弟來。

  衙役們抬著屍體回到了鎮上，這吳捕頭卻臨時說有事要做，衙役們本就和這個新來的捕頭不太對付，因此也沒有想太多——只是他們看不到的是，就在他們剛剛把屍體抬進縣衙的時候，那吳捕頭的身子，卻整個飄了起來。

  並非是迅猛的飛行，而是更為輕盈的飄，隨風飄蕩的吳捕頭就像一個風箏一樣，隨風之上，一路飄向了遠方。

  而遠在三山鎮外的大路上，剛剛選擇離開的那幾個江湖客，還正在催馬趕路。

  事情有些不對勁，雖然他們剛才強撐著沒有表現出來，但強硬的態度之下隱藏著的，卻是對於這件事的極度恐懼——能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況下，不聲不響的把兩個煞氣高手的人皮剝了，也就能用同樣的辦法，要了他們所有人的性命。

  “必須逃出去！這裡有古怪！”

  為首的那個使用短斧的煞氣高手，已然汗流浹背。

  必須要趕快逃出去，不然很可能會死在這裡，並且逃出去之後，還要馬上找高手來處理——這麽恐怖的地方要是不被除掉，大夥夜裡睡覺都睡不踏實。

  “去……對！去建康！去找那些掌兵使！我記得那個叫薑文遠的高手以前就是捕頭，他一定能把這邊給……嗯？”

  疾馳的奔馬突然停了下來。

  確實有捕頭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只不過這並非是他們想要找的那位薑捕頭，而是之前曾經見過一面的，甚至還對他們伏低做小的，那位吳捕頭。

  明明是熟人相見，但這些煞氣高手們卻愈發地驚恐了。

  要知道他們之所以能這麽快逃出鎮子，那是因為他們騎了馬，明明他們走的時候，這吳捕頭還在處理案發現場，眼下又是怎麽用這麽快的速度跑過來的？

  他們下意識地拔出了兵刃。

  “吳捕頭，之前有什麽過節，我們在這裡給您賠個不是。”

  為首的煞氣高手咽了口唾沫。
    “還請您高抬貴手，兄弟們日後必有厚報。”

  “你其實應該再硬氣一點的，像剛才一樣硬氣。”

  吳捕頭歎息一聲。

  “現在說起軟話來，倒顯得我像是個惡人了。”

  “……”

  聽到吳捕頭居然這麽說，煞氣高手們卻愈發地恐懼了。

  這可不像是一個捕頭會說的話，他們面前的吳捕頭很可能有別的身份。

  只是他們沒想到的是，這吳捕頭非但不是捕頭，甚至連人都不是。

  就在他們準備決死拚命的時候，那吳捕頭整個人卻飄了起來，緊接著，輕飄飄的吳捕頭就穿過了他們的身子，也就是這個時候，他們才發現，這吳捕頭的身形，居然如此的單薄。

  單薄得，就像是一張紙一樣。

  “你……”

  為首的煞氣高手下意識地低下了頭，整個視線卻突然開始不斷地旋轉起來。

  只是一個低頭的動作，他的腦袋就直接跌在了地上。

  連同其他的那些煞氣高手一起。

  “可惜了這張畫作。”

  吳捕頭搖了搖頭，隨後揮了揮手，便有身形巨大如雄鷹的燕子從半空中降落，將這些屍體抓了起來。

  抓著屍體的燕子們飛上了高空，向著三山鎮的方向飛去，如同倦鳥歸巢。

  這些可都是上好的造紙原料，不能糟蹋。

  擦了把臉上沾到的血，吳捕頭便又一次恢復了那精明能乾的樣子，但那質樸剛毅的臉上，此刻卻已經多了幾分陰霾。

  幾個江湖人的小事，算不上什麽大事，反正每天都會有各種江湖人死於各種各樣的原因，這種事沒有誰會在意——但真正的問題從來不在這些江湖人身上，他們就算呼朋喚友，拉幫結派，真想找到高手過來，也是需要點時間的。

  可現在，都已經不用人去叫，就已經有高手，踩進了三山鎮。

  不是這些所謂的煞氣高手，而是真正能夠被稱作高手的人物，這種人物往往都會坐鎮一方，天知道為什麽要跑到這裡來——就像真正的猛獸往往都有自己的掠食領地，並且不會輕易去冒犯其他猛獸的領地一樣，這種撈過界的行為是很容易引起生死搏殺的。

  當然，若對方真的只是路過，那麽井水不犯河水，這件事也就這麽算了。

  可對方非但住在了這裡，甚至還出手捉了兩隻燕子。

  “這就是要開戰了。”

  吳捕頭面無表情。

  在互相沒有發現彼此的時候，他們自然可以相安無事，但眼下他們既然已經察覺到了彼此的存在，那也就只能決出一個生死了。

  畢竟這是他的領地，是他為自己打造的完美世界，又怎麽能讓外來的強者踩進來呢？
  更何況眼下的他可是有著極大的優勢，他只是暴露了燕子，又沒有暴露自身，也就相當於，眼下還處在敵明我暗的階段——這就意味著，他可以隨意控制攻擊強度，不管是直接發動致命的突襲，還是先試試這高手的成色，一切進度都由他把控。

  “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畢竟優勢在我。”

  這樣想著，吳捕頭拔出腰刀，竟是直接切下了自己的左手。

  被切下的左手隨風而去，如同吳捕頭之前那樣，只不過這一次，這支左手卻一路飄到了那棟老舊驛站的門外——門口有個少年守門，看起來像是個普通人，眼見得這隻輕薄的左手隨風飄落，甚至還好奇的用手去接。

  “咦？哪來的年畫？”

  然而這少年卻沒能接到這纖薄的左手，或許是因為風吹的緣故，這左手卻直接豎在了少年的面前。

  這隻手是如此的輕薄，豎起來的時候甚至比紙張都要薄上幾分，以至於這少年一時間，竟幾乎看不到這左手的存在。

  “難道是我眼花了？”

  少年撓了撓頭，便又坐回去了，只看那疑惑的表情，大概是把剛才看到的東西當成了飄落的葉子。

  繞過門口的少年，纖薄的左手飄到了驛站，這一次，櫃台後面的老者就沒能發現這隻手了——不過這老人也並非這纖薄左手的目標，於是在半空中打了個旋之後，這隻左手便繼續向著後面飛去。

  驛站不算大，櫃台後面沒多遠就是後廚了，只不過眼下的後廚卻空無一人，這隻手沒有找到它要找的那個目標。

  或許是在後院裡？
  纖薄的左手繼續飄了進去。

  後院之中也沒什麽響動，就連那兩塊磨盤都沒人去動，若是放到往常，這兩塊磨盤怕是已經被人拉出火星子了，但眼下，那些拉磨的煞氣高手們卻都跟那些宋州人一起蹲在一邊，一臉驚愕，像是在看著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所以，巨人呢？
  那兩層樓高的巨人，便是這隻手的目標，纖薄的手掌可以輕松滑入肌肉紋理，也可以輕易切入骨骼的縫隙，每一個好畫師都是一個精通人體結構的大師，這也就意味著他們有能力隨便擺弄一個人的生死。

  更何況那個目標是如此的巨大，如此的顯眼，簡直就是天生的靶子。

  所以說，那個巨人，到底在哪裡？
  “成了！”

  就在這隻左手還在搜尋目標的時候，院子中央突然傳來一聲大吼。

  “你們快看！我小不小！”

  “小！太小了！”

  剛剛還在圍觀的那些煞氣高手們連忙站了起來，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這……怎麽做到的？伱原來明明那麽大……不是，那些肉呢？那些骨頭呢？你把那些多出來的都藏到哪去了？”

  “這就是修行的成果！”

  院子中央，有身高約莫六尺的壯漢正放聲大笑。

  “真男人就該能大能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