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范圍重啟
  “哎！”
  一聲蒼老、悠長的聲音響起。
  隨後羅異的面前出現了一個拄著拐杖，頭髮花白，滿臉褶皺的老人。
  “果然是年紀大了，腿腳不好使了，這緊趕慢趕的還是晚了一步，這人死得，連片破布都沒了。”
  “秦老！”羅異眼神一縮，這個老人居然無聲無息的入侵到了自己的身邊，若非他出聲，羅異甚至都沒能感受到一點異常。
  這其中雖然有羅異並非徹底複蘇靈異的原因，但也從側面說明了這個老人的厲害。
  一葉落而知秋，窺一斑而知全豹。
  對於羅異這種頂尖馭鬼者來說，有時候一個瞬間，一個細微的點，都能看出很多的東西。
  “你之前的那個替身看起來還真是有點熟悉，是在哪兒來著，我想想”，秦老用手指揉了揉太陽穴，動作神態就好似村頭巷尾年紀大了，記憶力衰退，甚至有些老年癡呆的老大爺。
  “哦”，秦老一拍手掌，恍然大悟道：“想起來了，是那個叫方世明的小子，他的惡鬼就是這個樣子，看來這次你滅了朋友圈，得了不少的好東西。”
  秦老說著話，眼神卻直直的盯著羅異手上的一串漆黑發亮的串珠。
  “對惡鬼可是要小心些，戴在手腕上，可不是個好主意，以前我就認識這麽一個人，她就喜歡把鬼裝進一些鐲子，項鏈，耳環什麽的裡面，後來啊，沒死在對手的手裡，反倒是被身上的惡鬼反噬了，現在還在土裡埋著呢。”
  羅異轉動下手串，上面幽光流過，但莫名的有些虛幻，就像是假的一般。
  事實上，這裡面確實有一半是假的，有幾顆珠子他留在了分身羅異的身上。
  畢竟分身隻具備簡單的靈異隔絕，沒掌握惡鬼，所以還是要留些手段，避免像方世明一般，突然就掛了。
  “對了，你去過那片墳場吧，你如果注意一點或許還能瞧見她，當然也有可能是她瞧見你。”
  羅異心中一動，“女人，還能瞧見我？莫非是她？”
  從第一次進入墳場，羅異就注意到裡面有一個大墳，墓碑上就是一個冷傲陰戾的漂亮女人照片，而且這個女人還和羅異目光對視過一次，那一次，就因為這一點靈異的波動，差點就讓她掙脫墳墓，從裡面爬出來。
  後來羅異在埋葬黃三水身上的摘心鬼時，又見到過這個女鬼一次，那一次，墳場主羅千還特意囑咐他，不要和這個女鬼對視，否則很容易出現大問題。
  現在秦老提起一個埋在墳裡的女鬼，一下子就讓羅異想起了她。
  “能讓兩個時代最強的馭鬼者說出不簡單一話，這個女人生前一定很厲害。”羅異心道，“不過即便她這麽厲害，不也還是死了。”
  秦老似乎看出了羅異的心思，搖頭道：“那片墳場裡的惡鬼絕大部分都是羅老頭埋裡面的，但惟有她不是，她是自己埋葬了自己。”
  “自己埋葬了自己？”
  “不錯，這個女人一生要強，心高於天，即便是駕馭惡鬼她也要駕馭最厲害的，但很顯然，她運氣還是差了一點，在駕馭第五隻惡鬼的時候，棋差一著，被手鐲裡的惡鬼反噬了，最後功虧一簣，為了活命，這才自願被封印在墳場內。”
  “你是說她還沒死？”羅異驚訝道。
  如果按照秦老的說辭，加上那個墓碑上的老舊程度，這個女人被壓在墳土下的時間恐怕長到令人震驚。
  “活著與否，我就不知道了，那墳裡面的或許是人，或許是鬼，或許是半人半鬼，兼而有之。”秦老語氣平淡，顯然這個女人雖然留給了他很深刻的印象，但卻不至於讓他過於忌憚和擔憂，甚至於兩人之間的關系也不會太好。
  否則他不會表現得這麽冷漠。
  “為什麽和我說這些，是因為我見過女鬼，所以刻意的提點我嗎？”羅異心思電轉，想著面前的事情，他對於未來的事情知道不少，但秦老那個時代的事情就少之又少了。
  更別提一個斷了聯系，在靈異圈消失了幾十年的女人了。
  秦老說完話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羅異，“我看你這個後生，印堂發黑，最近怕是要倒霉，還是多注意一點，免得羅老頭白發人送黑發人。”
  羅異臉色一黑：“你看到什麽了？”
  其他人或許會覺得秦老是在故作高深的搞忽悠，但羅異知道，他的惡鬼能力很特殊，他能和未來的自己對話，預知到很多外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很多”，秦老出聲道，“但很模糊，不確定性也很高，未來的事情時時刻刻都在變動，就像天上落下的雨滴，它會去到哪裡，其實連它自己都不知道，而我就像是站在路中央抬頭望天的人，我能看到雨滴，但我不能決定它如何落，何時落，落向哪裡。”
  “因為這一切是風該決定的，而我只是一個旁邊者，我不是風。”
  秦老的話很簡單，他能看到，但卻不能改變，或者說，他能改變其中的一兩滴，甚至是某個小時段內的事情，但距離掌控全局，修改未來，他做不到。
  “靈異不是恩賜，而是一種病毒，一種詛咒，頻繁的動用靈異，帶來的也是靈異，而靈異最大的特點就是，它總是向著最壞的情況發展。”
  “所以我即便知道很多慘案會發生，我也不能直接出手。”秦老語氣淡漠道，“你還年輕，這一點你可能不明白，但等你到達我這個位置的時候就會明白。”
  “他人並非罪惡，自己才是根源，有時候一個善念可能會害死很多人，一個惡念反倒能解救很多人，雖然很矛盾，但這就是事實。”
  羅異聽完沉思了一下。
  對於秦老所說的，他其實有一些了解，因為他本就不是這個世界之人，他知道很多的事情脈絡，也知道很多人的生死命運。
  有些時候他想改變未來，但又有些抗拒去改變未來。
  就如同最開始七中敲門鬼事件的時候，他大可以直接殺了楊間，頂替著楊間的命運，做和楊間一樣的事情，只要中途不改變，他也可以成為異類。
  但他沒有，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是楊間，他無法複刻楊間的行為與思想，也無法有著楊間的運氣，至少那條狗他是得不到的。
  而且說不定一旦楊間身死，這個世界的主線就會徹底的崩潰，改變得面目全非，而羅異也沒有辦法在這種崩壞的局面下存活。
  所以很多時候並非不敢為，而是不能為。
  至於秦老說的善惡難以辨別，其實也很好理解。
  羅異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第一個念頭就是：張羨光，這個猛人在後期殺了不少總部的人，而這些人都是為了維護國內靈異局勢付出了大代價的城市負責人，在那一個階段來看，這是個十惡不赦的惡人。
  但如果當時秦老出手殺了他，或者在楊間捉住他後殺了他，那麽之後的國戰，幽靈船的登陸的事情發生時，國內靈異局勢可能就土崩瓦解了。
  覆巢之下無完卵，到那時死的就不是幾個負責人了。
  所以秦老也是一樣，他可以改變，但他也不知道改變後的局面會不會更好，所以除非是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他一般不會出手。
  看似保守，愚昧，實則是為了保護更多的人。
  羅異沒有再細問，他知道，像秦老這種人，可不是真的會有神志不清，腦子糊塗的時候，他想說的，自然而然的就會告訴你，他不想說的，即便羅異如何拐彎抹角，挖空心思也套不出來。
  “所以剛才的事情，你也是動用了惡鬼的能力？”羅異說起了林屠的事情。
  “那倒也沒有，我已經很老了，惡鬼的力量還是能不動用就不動用”，秦老解釋了一句，“但不用惡鬼不代表我就什麽都看不出來了，我這風風雨雨幾十年，單論起見識和對人心的琢磨，恐怕天底下沒有比我再精通廣博的人了。”
  “你或許應該聽聽他想說什麽的。”秦老拄著拐杖，慢悠悠的走到車子旁邊，就這麽靠在車頭，似乎剛才的幾步路，讓他有些疲憊了一般。
  但羅異知道，這個老家夥都是裝的，至少他現在的身子還算硬朗，撐個半年左右毫無問題。
  羅異也不懼怕，“怎麽，秦老也開始參與這些俗事了嗎？”
  秦老擺擺手，“老囉，這些事情我早就不想理會了，之所以提這麽一嘴，是因為我之前見過這個林屠，這後生還算馬馬虎虎，今天的事情我也全程瞧在眼裡，好像沒有那麽簡單。”
  “什麽意思？”羅異問道，“怎麽好像話裡有話？”
  “哎，不要放在心上，我也只是這麽一說而已，你們年輕人打生打死的，我見過太多了，他死了，那是他技不如人，不用再去管什麽黑白對錯了，畢竟骨灰都沒了，還談這些已經沒有了意義。”
  秦老眨巴兩下眼睛，“倒是你小子，成長很快，有些出乎我們這些老家夥的預料，還有，你帶過來的那個小姑娘也很有意思。”
  “秦老見過小雨了？”
  “見過了。”
  “那她的情況？”羅異關心道，小雨和他的關系頗為密切，他還真有了幾分把她當親妹妹的感覺。
  “有些一樣，但也有些不一樣”，秦老捋了捋胡須，欲說還休的，似乎在琢磨怎麽開口。
  “這些老家夥，人老了心思還不少，一天天的就愛故作高深。”羅異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口中卻道：“還請秦老解惑。”
  “哎，這就對了！”秦老點點頭，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慈祥模樣，只是由於常年駕馭惡鬼的緣故，他的這份慈祥，看上去有些驚悚。
  “嚴格來說黃時雨不算天生的馭鬼者”，秦老一開口便為事情定了性。
  “不是？”羅異沒想到居然是這個答案，事實上他一直認為小雨是天生馭鬼者，因為她完全沒有惡鬼複蘇的跡象。
  “嗯，她是後天駕馭的惡鬼，只不過她的惡鬼很特殊，它不止讓其它惡鬼和馭鬼者忽略了它，它還忽略了它自己。”秦老肯定道。
  羅異猛然站起身來反駁道，“不可能，即便是她的惡鬼能與騙人鬼一樣，自己騙自己，但惡鬼對人的侵蝕是永無止境的，她不可能沒有一點反應，就如同正常的小孩子一樣。”
  秦老沒有因為羅異突然的暴起生氣，而是又拍了拍車頭，示意羅異坐下來。
  等到羅異情緒平穩下來，他才緩緩開口道：“其實在我說出黃時雨不是天生馭鬼者的時候，你應該就知道這一切是為什麽了吧，你呀，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
  秦老說完，羅異頓時沉默了下去，他閉上眼睛，心裡面反覆的天人交戰。
  他的暴怒，不是因為秦老的否定，而是因為一個可怕的事實。
  過了好一會兒，羅異睜開眼睛，眼神重新堅定下來，口中道：“不論以前的事情是怎樣的，她是我妹妹，這一點不會改變。”
  秦老呵呵笑了兩聲，又拄著拐杖撐起身子，眼神怪異的看了羅異幾眼。
  這種眼神裡面，有欣賞、有遺憾、有追憶，還有著幾分羅異都看不懂的東西，那些似乎是同情與可惜
  “但這又是為了什麽呢？”羅異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但還不待他再說點什麽，秦老的身影一下子就消散一空，而在遠處，一個面容清麗的小姑娘跑了過來。
  “哥！”
  黃時雨如乳燕歸巢一般撲了過來。
  羅異身軀一震，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但他畢竟是最頂尖的馭鬼者，幾乎是一兩個呼吸的時間就強行壓下了心底的異樣，如往常一般拉起她的手，口中訓斥道：“都多大的人了，還和小孩子一樣往人懷裡撲。”
  “嘻嘻。”黃時雨昂起小臉笑了兩聲，對羅異的呵斥並不以為意，反倒是有些撒嬌意味的又把頭靠在羅異身上。
  看到這一幕，羅異不禁苦笑一聲，他歎一口氣，輕聲道：“既然已是注定，那便如此吧！”
  “什麽？”黃時雨疑惑。
  “沒什麽，哥剛剛好像做錯了一件比較嚴重的事情。”
  “做錯了，改過來不就好了嗎？”黃時雨眨了眨眼，天真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老師講過，我們做錯了事情，只要改正了就不算是壞孩子。”
  “那就改回來吧。”羅異看著認真的黃時雨，灑脫一笑。
  接著一片血色彌漫，空氣，聲音、光亮.所有五感所及的東西全部靜止不動，羅異周身靈異沸騰，汩汩靈異如潮水一般快速的湧出，眨眼覆蓋周圍的一切。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不，還有一個人能動。
  那個人就是羅異本身，只見他深沉如淵的眸子中光影劇烈的閃爍，若是有著高精尖的設備，再以慢放上千倍的速度觀察的話，就能發現這快速閃爍的景象其實就是剛才發生的一幕幕場景。
  “重啟！”
  同樣是重啟，但這一次和以往為了應對斬鬼刀的反噬不同，這一次羅異不是單純的的重啟自身，而是重啟了周圍上千米的范圍。
  這一次是范圍重啟！
  經過朋友圈事件後，羅異的能力再上一個台階，已經掌握了這一項更為逆天的能力。
  光影波動，現實與虛幻交織，所有的東西在飛速的倒退。
  十秒，三十秒，一分鍾，兩分鍾
  羅異一直沒停下這個能力，直到一個穿著刑警製服的男人重新出現在車頭的位置，有一搭沒一搭的抽著煙的時候，羅異才停下翻湧不休的漫天血色。
  “五分鍾，整整五分鍾，這便是我目前的極限嗎？”羅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喃喃自語道。
  “哥你好厲害！”黃時雨拍手叫好，眼睛裡閃著小星星。
  “哪裡厲害，我的范圍重啟，不僅沒影響到秦老，就連這小丫頭都沒影響到。”羅異眼神一凝，但很快又松了下來，因為前面的人已經發現他了。
  “羅隊，剛才的事情，我可以解釋。”林屠漫不經心的余光一撇，赫然發現一個面色蒼白異常，身著黑袍的冷厲男人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
  “那你解釋吧。”羅異平靜的開口道。
  “哈？”林屠一愣，這個展開貌似有什麽不對，難道傳說中心狠手辣的羅異，這麽好說話的嗎？
  羅異眼神微眯，露出一種致命的威脅，“難道你沒有什麽解釋的嗎？”
  “有有有！”林屠急忙道，“剛才那一切其實不是我的本意，都是曹延華讓我配合演出的一場戲。”
  “一場戲？”
  “不錯”，林屠整理下語言到道，“羅隊你也知道，這人紅是非多，尤其是像您這種，更是處於風口浪尖。平日裡，大家畏懼您的實力，表面上都是恭恭敬敬的謙卑模樣，但背地裡還是會忍不住議論您的事跡。”
  “這不，就有很多城市負責人提及你行事過於霸道，動輒殺人，還有不少人拿你不上繳惡鬼一事做文章，曹部自然也聽到了這些流言蜚語，索性就借我的手，把這些事情公之於眾，當著所有人的面解決這些衝突和矛盾。”
  “羅隊，怎麽樣，我剛才的表現演得逼真吧，把那些人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林屠有些得意道。
  羅異嘴角抽搐道，“嗯，看起來還不錯，但還有待提高。”
  “嘿嘿”，聽到羅異的誇獎，林屠志得意滿的笑了兩聲，“羅隊，不瞞你說，我在成為馭鬼者之前是個專業的演員，還拿過金菊花獎呢！”
  羅異冷哼一聲，不滿道：“這個曹延華，一天天的都招攬些什麽人，當老師的，演戲的，當白領的，還有上小學的.”
  “羅隊您真是見多識廣，我自認演技毫無瑕疵，但沒想到還是被您慧眼如炬，一下子看出破綻來了”，林屠臉上露出一抹可惜，“就是不知道這個不足之處在哪裡，若是羅隊肯不吝賜教就更好了。”
  羅異沉下臉來罵了一句，“好好捉你的鬼，整天演些什麽玩意兒，不思進取！”
  “呃”林屠被罵得有些莫名其妙，有心多嘴，但看著羅異冷若冰霜的表情，還是識趣的閉上了嘴。
  “幸虧你演得不好，不然現在你可有大麻煩囉！”黃時雨驀的開口道了一聲，她已經知道羅異剛剛所說的做錯了一件事是什麽了。
  本來按照正常人的邏輯，這個錯誤是不可彌補的，但這裡是靈異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啊？”林屠看著眼神幽幽的黃時雨，有些不知所措。
  “走吧。”羅異沒有過多解釋，牽起小姑娘，一步邁出，兩人的腳步、身形、就連身上的氣息都一下子同頻起來。
  林屠看著快要消失的一大一小，突然覺得，這兩個人都怪怪的，就好像，他們都不是人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