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確認了一下李軍的狀況之後，李樂平才看向王小明，有些疑惑道：“真是有趣，你是怎麽做到的？你似乎總是能夠發現我的存在，總是能在人群中找到我。”

  大廳裡人來人往，光是現在李樂平都能看到至少幾十號人，這還不包括站崗的守衛。

  然而就是在這麽多人的環境下，王小明卻能精確定位到自己這個時常被人遺忘的馭鬼者。

  “觀察，同時結合一些關鍵信息縮小觀察的范圍。”

  王小明抬起有些枯瘦的手指，指了指封存秦老的棺材：“我認為你一來到總部就會被這口棺材吸引住注意力，所以我觀察的地點也隨之縮小到了大廳的中心區域，再加上你只是存在感低，容易被人遺忘又不等同於消失不見，想要在縮小的區域中找到一個獨自一人且視線始終停留在雕像身上的人，並不難。”

  “當然了，前提是你沒有用鬼域刻意掩飾住自己的存在。”

  “厲害，你雖然病的樣子很嚴重，但是腦子還是那般清醒。”李樂平稱讚了一句。

  他從不否認王小明在研究靈異方面的才華。

  即便是他都不得不承認，如果王小明選擇接受靈異力量成為一名馭鬼者，依靠這種敏銳的觀察力以及平息靈異的決心，還有那天馬行空的想象力，王小明或許會在駕馭靈異的道路上走得很遠，甚至比一些隊長走得還要遠。

  但是如果王小明這樣做的話，那他就不是王小明了。

  況且，想要成為頂級的馭鬼者所需要的不只有智商，很多時候還需要一些運氣，以及在情報不明之際的臨場判斷力。

  聰明的人在靈異事件之中只是更具有活下去的優勢，但是處理靈異事件和駕馭靈異是兩碼事，駕馭靈異的道路是艱難且不可複製的，即便是李樂平再來複刻一次駕馭靈異的全過程，也一定會死在其中某個階段。

  所以，像王小明這樣以普通人的身份來作出貢獻，未嘗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至少在總部死了那麽多的負責人之後，他不僅活到了現在，還製作出了一些特殊的靈異道具，將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到了最好。

  “所以你找我有什麽事情？”

  簡單誇了一句之後，李樂平沒有去關心王小明的病情，而是立刻直入主題。

  因為只要王小明想活下去，總部有的是馭鬼者願意用靈異力量去治愈他，讓他瞬間恢復健康。

  可是既然王小明的病情都已經惡化到了這種程度卻還沒有得到根治，那就說明是他本人自己拒絕了使用靈異力量醫治自己的方案。

  可能在王小明看來，來自靈異力量的治愈反倒才會是這世上最可怕的病症。

  也可能就像他曾經說過的那樣，能活到什麽時候就工作到什麽時候，死亡到來之後，他就可以閉上眼睛好好休息了。

  這是王小明的個人意願，李樂平表示尊重。

  王小明抬起手，示意了一下李軍：“你先去忙吧。”

  李軍點了點頭，沒多問，很快就離開了。

  “你應該不介意幫我推一下輪椅吧。”

  王小明輕輕一笑，消瘦的手緩緩抬起，拍了拍自己坐著的輪椅。

  “你的面子倒是夠大，能讓這麽多隊長級的馭鬼者幫你推輪椅。”

  李樂平看著已經沒幾個月的王小明，調侃了一句便接過了原本屬於李軍的任務，宛若關懷臨終老人的護士一樣推動著輪椅，問道：“說吧，想去哪？”

  “去大樓外面，隨便轉轉就好。”王小明指了指大樓的門口。

  李樂平沒有說什麽，只是默默推著輪椅往大樓外走去。

  “聽說島國那邊出了些事情，鬧出的動靜不小，但是卻被某個神秘人平息了下去。”

  坐在輪椅上的王小明在這時抬起頭，意有所指地看向了一言不發的李樂平。

  李樂平既沒承認，也沒否認：“這件事情跟你要說的事情有關系麽？”

  “原本有關，但是看你現在的狀態，已經無關了。”

  說著，王小明打量起膚色灰暗的李樂平：“看來你出國的這段時間遇到了不小的問題。”

  灰色的皮膚底下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流淌著，這東西不像是血液，隱約還散發著一股刺鼻的氣味，很像是油漆。

  “我們這類人遇到問題是很正常的，和靈異事件打交道的人有哪個是能夠一直保持穩定的？”

  李樂平語氣平靜，對於這些靈異鬧出來的問題早已習慣。

  “也是。”王小明沒有反駁。

  “關於我的事情就到此為止吧，如果你讓我來的目的就是看我一眼然後分析我的狀態，那我現在也應該準備離開了。”李樂平說道。

  此刻他已經推著輪椅，把王小明帶出了總部的大樓。

  然而在此過程中，大廳裡卻是無一人注意到他以及輪椅上的王小明，仿佛根本沒有覺察到他們的存在，又或者說，他們根本不存在於眾人的視線中，猶如被遺忘了一樣。

  “要跟你說的事情不少，我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很清楚，最多也就只能堅持兩個月了。”王小明道。

  “所以你這是開始安排後事了？”

  李樂平低頭看了一眼身心憔悴的王小明。

  “差不多，這可能是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面了，畢竟我們的時間都很寶貴，而且接下來的日子也不太平了，沒有特殊情況，隊長最好還是留在自己負責的城市裡。”王小明道。

  “不太平？”

  沒有去對王小明的病情感到唏噓，李樂平只在意著王小明對於未來的評估。

  畢竟這世道自從靈異複蘇以後就沒安穩過。

  可是既然王小明會在這個時候再強調這一點，那就說明一定會有什麽更糟的事情即將發生。

  這時。

  王小明遞過來了一份檔案袋。

  檔案袋一直搭在他的腿上，數量不止一兩份。

  “鬼湖事件調查報告？”

  李樂平單手接過這份檔案，沒有急著拆開，而是先看了一眼封皮上的內容。

  “事件本身很複雜，相關的情報依然很少，不過引發的事情其實並不複雜，建立檔案的中州市負責人程浩在處理事件途中死亡，原本負責調查鬼湖事件的隊長銀子也栽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了消息，後續跟進的隊長曹洋也於前段時間失蹤。”

  “現在鬼湖事件已經升級，雖然總部還沒有下達正式的文件，但是內部已經將其定義為S級靈異事件。”

  還沒等李樂平去拆開檔案詳細翻閱，王小明就先把事情簡述了一遍。
    在他看來，身為隊長的李樂平雖然有知情權，但是已經沒有參與行動的能力了。

  既然不需要你參加了，那麽王小明自然不會讓李樂平把時間浪費在翻看檔案上。

  李樂平聽到這話頓時眼神凝重了起來：“一件靈異事件栽了兩個隊長？”

  他沒有去關心那個銀子隊長的身份，畢竟已經失蹤了這麽久，人估計都已經死透了。

  關心一個死人的情報顯然是沒有必要的，但是關心事件的恐怖程度是很有必要的。

  盡管隊長之間的實力存在差距，但是能夠擔任隊長的馭鬼者，實力肯定是遠勝尋常馭鬼者的。

  能夠讓一名接一名隊長栽進去的靈異事件，還是要去主動了解一些的。

  王小明繼續道：“事件必須盡快得到處理，現在鬼湖已經有了擴大化的趨勢，中州市的周邊城市都已經發現了疑似鬼湖的靈異，如果再不處理的話，也許鬼湖事件會被升級到SS級靈異事件。”

  “我先說清楚，這活我不參與。”李樂平沒有給出具體理由地拒絕了。

  他不需要給出理由，因為就像何雪硯說的那樣，自己這副狀態不佳的模樣就是最好的證明，根本不需要多說什麽。

  總部總不至於硬著頭皮讓一個狀態不佳的隊長去處理靈異事件吧？

  “你放心，雖然我原本確實有讓你參與行動的想法，但是現在即使我們都同意，參與這次行動的其他隊長想必也不會願意身邊多出這麽一個隨時都有可能失控的馭鬼者。”王小明道。

  “其他隊長麽？看來你是打算組織數名隊長來處理鬼湖事件了？”

  李樂平聽出了王小明言語中透露的信息。

  “曹洋失敗之後，不可能再讓一個隊長單獨行動了，不過我只能透露這麽多，具體的名單我還在斟酌，也只有參與到行動中的隊長才能知道還有誰會參與這次行動。”王小明道。

  “所以這就是你說的局勢要變得更加不太平了？十二隊長一下栽了兩名，現在為了解決鬼湖，又必須一下征調數名隊長來支援。”

  總部一共就十二位隊長，即便王小明不說，李樂平都能猜出最後的確定名單裡面會有誰。

  不過這種規模的征調確實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局勢，畢竟在這些隊長去處理鬼湖事件的時候，他們所負責的城市就會陷入守備空虛。

  即便這些隊長麾下有著自己的馭鬼者小隊，但是有些問題只能由隊長級馭鬼者出面解決。

  普通馭鬼者去處理的話，可能一個照面就會暴斃，甚至死前連鬼都沒有見到。

  “這只能算是部分因素，真正可能會影響到局勢，甚至導致局勢崩塌的事情在這。”

  王小明的語氣在這一刻都變得有些沉重，同時遞來了一份新的檔案：“這份檔案你有必要自己翻看，某種程度上，這裡面的事情與你有關。”

  “與我有關？”

  接過檔案的李樂平不免好奇了起來。

  檔案上標注著事件名稱。

  【研究所遇襲事件】

  李樂平拆開檔案，取出了裡面的文件。

  文件配有幾張圖片。

  其中一張照片拍攝了一具掉在天花板上的死狀詭異的屍體。

  這具屍體穿著總部警備人員的製服，面容猙獰而又恐怖，睜大眼睛裡面充滿了死前的恐懼，不知道臨死之前遭受了怎樣的折磨。

  然而讓人感到寒戰的還是這名警備人員的死法。

  屍體雖然被吊在了天花板上，但是他的脖子上卻看不到繩子，反倒是他的四肢上纏滿了密密麻麻的細線，這些細線像是操控木偶的提線，死死地勒著屍體的四肢，深入皮肉之中，血液將原本有些透明色的細線都給染紅，仿佛也隨之奪去了死者的生命。

  而最讓人感到詭異的是，這些細線在殺死死者以後，仿佛還在某種干涉之下牽扯著屍體，讓其展開了僵硬的手臂，同時還讓屍體的一隻腳尖向外側展開，仿佛是在讓其在半空中擺出一個翩翩起舞的姿勢，宛若在跳著一場盛大的芭蕾舞。

  絕望的面孔卻搭配著優雅的身姿，簡直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李樂平又看了一下另外的圖片，其中幾張拍攝著另外的死者，這些死者臉上都是那般驚恐，但是屍體同樣被擺成了各種舞蹈的姿勢。

  芭蕾舞，拉丁舞，踢踏舞，爵士舞……

  仿佛死了多少個人就能在這地方看到多少舞種。

  不知道的還會以為這是一場偌大的舞會，只是參與舞會的都不是活人，而是一個個面容死灰而又充斥著絕望的屍體。

  “人為的？”

  也正是這不和諧的怪異感讓李樂平立刻有了一個判斷。

  他認定這些死者一定是死於靈異力量，只是動用靈異力量殺人的應該不是厲鬼，而是馭鬼者。

  因為厲鬼殺人不太可能會這樣……優雅？
  這種用提線懸吊屍體擺出舞蹈姿勢的方式不太像是厲鬼能夠做出來的，倒更像是一個精神有問題的藝術家所追求的病態審美，把屍體當作了提線木偶，將屍體強行扭曲成他所希望看到的樣子。

  除去關於屍體的圖片以外，剩下的照片之中，有一張似乎是拍攝著某個位於地下的安全屋，裡面擺放著一口金色的棺材，只是這口棺材卻是打開的，棺材蓋都被推倒在旁邊，似乎還沒有正式投入使用。

  “有人襲擊了研究院，把其中一口棺材裡的鬼偷走了，順路還殺了一批人？”

  沒有去詳細閱讀配圖的文字報告，僅憑圖片裡的信息，李樂平腦海中就已經構建出了這起事件大致的經過和結果。

  “差不多，不過在你詢問這件事情跟你有什麽關系之前，你可以先看一看這個容器裡面關押的厲鬼是從哪裡運來的。”

  王小明非常平靜，對於李樂平在如此短的時間裡就整理出信息的能力並不感到驚訝。

  “從哪運來的？”

  按照王小明所說的，李樂平快速瀏覽著報告裡的文字。

  他很快就找到了。

  大川市間諜事件，由大川市負責人李樂平解決。

  “間諜？”

  一些發生在很久之前的事情出現在腦海中。

  “是那個叫愛莎的普信女？”

  李樂平很快就想起了這件間諜事件，也明白了棺材裡關押的是哪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