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動在屍體身上的金色粉末突然開始脫落下來,不停地掉落在地上的淤泥表面,但卻詭異地沒有沉入鬼沼之中。
也不知道是鬼沼在先前的對抗之中被又一次壓製住了,所以此刻暫時陷入了沉睡,還是因為這些脫落的金色粉末太過恐怖,以至於粉末可以停留在淤泥的表面,根本沉不下去。
李樂平認為後者比較符合事實。
因為通過之前與屍體的對抗,他猛地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那就是自己雖然看似壓製住了屍體身上的兩張鬼臉以及那雙恐怖無比的手,但是他這一系列的襲擊卻始終沒有限制住屍體真正凶險的地方。
這層金色粉末能夠活動起來,就說明它一定是由靈異形成的,而且是一種恐怖程度極高的靈異,以至於兩次短棍的敲擊都沒有辦法遏製住它此刻的活動。
“但這怎麽可能?即便這層金粉再怎麽恐怖,也不至於在短棍的連續襲擊之下看不到一點被壓製的跡象。”
望著不斷從屍體表面脫落的金色粉末,李樂平飛速思考著。
不過就在他面色微變的時候。
屍體身上的金色粉末也完全脫落了下來。
一具不再被金色粉末覆蓋的屍體出現在了李樂平的視線中。
這似乎是一具男性的屍體,像是已經死了很久的樣子,屍體的水分都所剩無幾了,變成一具乾屍的同時渾身腐爛、發臭,原本的樣子已經無法辨認出來了。
“不,不對,這具屍體只是一個普通人的屍體。”
忽的。
看著這具隨著金色粉末脫落逐漸變得清晰起來的屍體,李樂平卻是猛地察覺到了什麽。
因為他發現這具腐爛屍體的臉上和胸前根本不存在什麽面帶微笑或是面帶怒意的鬼臉。
這具屍體雖然是腐爛發臭的狀態,但是身體各個部位卻都像是一個單純的死人一樣,根本看不出一點靈異存在過的跡象。
“原來如此,屍體身上所有的靈異其實並不來自於屍體本身,而是來自於那層金色的粉末。”
“粉末才是鬼,這具屍體只是某個被靈異寄生的倒霉蛋罷了。”
然而就在這時。
完全脫離屍體的金色粉末已經散落在了淤泥上面。
可是緊接著。
毫無征兆地,李樂平的身體突然變了一個顏色。
紅色與青色的膚色中,突然摻進來了一種白色。
也就是在這股白色浮現而出的瞬間。
散落在淤泥表面的金色粉末上面隨即多出了一種異樣的顏色。
確切地說,是一種散發著刺鼻氣味的黑色油漆。
“重啟?!”
這一刻,李樂平眼神變化不定。
黑白色油漆的殺人規律是他最早確認的,也正因如此,他非常清楚此刻出現在身體裡面的白色油漆代表著什麽。
金色粉末上面染著的黑色也無時無刻不在與他皮膚裡的慘白色相呼應。
“好險,這鬼東西居然還擁有重啟的能力。”
李樂平面色一沉,他很清楚白色油漆只會在附近出現重啟的靈異之後才會顯現。
而此刻附著在金色粉末上面的黑色油漆無疑代表了一種壓製,是一種專門針對重啟的靈異影響,在遭受黑色油漆侵蝕的時間裡,重啟的能力會隨之失效。
“如果沒有駕馭黑白油漆,恐怕現在又要一具金色屍體要出現在我面前了,屍體本身是可以被隨意拋棄的,因為金色屍體的靈異根源不在於屍體,而在於金色粉末。”
“粉末沒有被壓製的情況下,屍體自然可以隨著重啟而不停複現,就像只要遺忘鬼沒有被壓製住,我就可以反覆讓自己成為過去某個時間段的我,借此擺脫掉在此之後侵襲過來的所有靈異。”
黑色油漆對於重啟能力的針對性使得他擁有了些許思考的時間。
只是這種思考的時間不會很長。
因為散落在淤泥上面的金色粉末正在試圖擺脫塗抹在它表面的黑色油漆。
油漆正在從濃鬱向著稀薄的方向演變,漆黑的色彩也在一點點褪色、消失。
李樂平毫不懷疑黑色油漆對於重啟能力的針對效果,但是這種針對效果本身就是一種靈異之間的對抗。
然而相比起只有一種顏色的黑色油漆,金色粉末之中還包含了兩張鬼臉、一雙鬼腳,外加那雙最具壓迫感的手掌。
這種明顯實力不對稱的靈異對抗之下,油漆能夠發揮效果的時間絕對長不了。
不需要多久,塗抹在粉末上面的黑色油漆就會被壓製,完全褪去。
而到了那時,金色粉末的重啟能力就無法被抑製住了,可怕的屍體會立刻卷土重來。
“必須要想辦法處理掉這層金色粉末,但是這層金色粉末似乎很是詭異,迄今為止我的每次襲擊似乎都沒有真正意義上地接觸到它,隻襲擊到了那些存在於它身上的厲鬼。”
李樂平若有所思地盯著那層被黑色油漆浸染的金色粉末。
想要找到一個處理粉末的辦法。
畢竟再厲害的靈異若是無法鎖定目標,也發揮不出效果。
“這層粉末看似是存在於現實之中,但是卻無法被找人鬼的靈異盯上,也無法被短棍的靈異觸碰到。”
“就好似存在卻又不存在,能看到卻又始終碰不到一樣。”
“我與這層金粉之間似乎始終存在一層難以言明的靈異隔膜,這層隔膜隔絕了現實與靈異,使得我無法真正意義上地碰到粉末,但粉末卻可以隨意打破自己設下的隔膜,然後觸碰到我。”
難以理解的能力,不過對於經歷過多次凶險的李樂平來說,見到如此古怪的能力也不至於讓他慌了神志。
然而,擁有這種詭異能力的厲鬼始終是極難處理的。
不過,難歸難,李樂平依然保持著理智,在匯集起現有的種種信息,並將其與自己所掌握的所有靈異手段相結合之後。
“只有兩種辦法了。”
他想到了兩種處理這隻鬼的方案。
“一種是試著把‘請下堂’時剩下來的最後一枚幽冥戒丟進這層粉末裡面,看看戒指能不能像影響油漆和泥沼一樣,將粉末真正拽入現實之中,使得普通人都能真正與之產生接觸。”
“只要我能碰到它,那麽就能向它發起真正有效的襲擊。”
只是一想到這,李樂平卻目光微動,在心裡問了自己一個問題:“但是現在的我還有使出全力的余力麽?”
他看了看自己這具被短棍靈異反噬得不成樣子的夢遊鬼身體。
除此之外,現在自己的皮膚顏色也好似大雜燴一般,皮膚底下是紅的青的白的,各種怪異的顏色都能在自己身上看到,仿佛這些油漆已經完全取代了他身體裡的血液,隨時都有進一步佔據他身體的可能。
“油漆的複蘇跡象已經越來越明顯了,尤其是在白色油漆的殺人規律也被觸發,進而導致蘇醒之後。”
“可以說現在六種顏色的油漆已經開始在我身體裡面複蘇了,如果這種時候繼續動用油漆的靈異,無疑會將本就在複蘇狀態下的油漆刺激到一個極度危險的臨界值。”
“一旦油漆的複蘇程度超過了找人鬼和夢遊鬼的承受極限,我大概率會直接死在這裡。”
“更何況,雖然代表請下堂的第五日已經過去,但是我總覺得還有一隻鬼沒有處理,如果那隻鬼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出現了,想要關押它就一定需要這枚能夠將靈異拉入現實的戒指。”
“所以戒指得留著,以防萬一。”
他權衡利弊,認為如果有別的辦法處理眼前這道金色粉末的話,那麽最好就不要去動用那枚所謂的幽冥戒了。
“那麽就只能用第二個方案了麽?”
身體已經糟糕得不成樣子的李樂平目光一寒。
畢竟此時此刻的他還有第二方案,但是如果現在就把幽冥戒用掉,那麽一旦後續第七天、第八天的儀式需要這枚戒指的話,那他又該去哪裡找到一份相似的靈異來頂替幽冥戒的缺失?
盡管如此,考慮第二個方案的李樂平目光好似頓了一下,像是自己都不願意使用這個方案。
只是時不待人,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將這團恐怖的粉末徹底埋葬在這裡的李樂平視線微微轉動,向著粉末底下看去。
“第二個方案,用遺忘鬼來刺激這片淤泥,讓它遺忘被自己被壓製的事實,使其瞬間完完全全地複蘇過來,然後對這片金色粉末發起襲擊。”
望著這片自從被金色屍體彎腰伸手抓了一把之後便再無變化,如同又一次陷入沉寂的淤泥,李樂平心中有了一個大膽且瘋狂的想法。
“這可能是我這輩子做的最瘋狂的決定了。”
雖然心中都在給自己挑刺,但是這個方案無論是在理論上還是實際上都是最優解。
已經多次使用靈異力量,遭受短棍侵蝕和油漆限制的自己確實已經無力再發動新一輪的襲擊了。
所以,只能用最原始的辦法,讓鬼來對付這片同樣是鬼的金色粉末了。
鬼沼是有這個能力的,它既然能夠將那對不存在於現實中的童男童女源頭拽入淤泥之中,那麽就代表它具有襲擊不存在於現實中的厲鬼的能力。
事實上,如果只是放出金色粉末,在李樂平看來其實根本算不上瘋狂的計劃。
最瘋狂的步驟還在後面。
“只是光靠鬼沼的靈異肯定是壓不住粉末的靈異的,所以我得給鬼沼添一把火,讓它具有壓製粉末的可能。”
思索之時,李樂平後退了幾步,來到了一個較為安全,至少在沼澤襲擊粉末之前,他不會受到波及的距離。
金色粉末上面的黑色油漆也在快速褪色、減少。
“油漆快要限制不住這團粉末了,立刻行動。”
下定決心的瞬間。
遺忘鬼的靈異力量向著粉末周圍的淤泥籠罩過去。
這種籠罩不同於以往,雖是一種靈異影響,卻算不上是一種靈異襲擊。
因為這一次,遺忘鬼的靈異不是為了壓製厲鬼,而是為了讓鬼遺忘一件事情。
忘記卻不代表壓製,聽起來有些蹊蹺。
但事實就是如此。
因為隨著遺忘鬼的籠罩,一股無形的靈異力量開始影響著這片沉寂的泥沼。
忘記。
忘記自己正陷入沉睡的狀態。
當即。
伴隨著李樂平腦海中的這個念頭通過遺忘鬼的靈異傳達到鬼沼之中。
原本平靜的沼澤頓時出現了劇烈的反應。
空氣中漸漸彌漫起一股泥腥味。
沼澤中的泥土一邊變得潮濕起來,一邊向著四面八方擴散開來,散發出一股陰冷氣息的同時,淤泥也變得越來越粘稠。
緊接著。
一條沾滿泥巴,或者說就是由泥巴構成的手臂從沼澤裡面伸了出來。
伸出的手臂張開了大手,猛地蓋在了沼澤上面的那攤金色粉末上,似乎想要將這些粉末全部摁進淤泥之中,讓金色粉末也成為沼澤中的一部分。
只是,這看似零散的粉末似乎比世間任何的金屬都要堅硬,沾滿泥巴的手掌按在上面就好似按在了一塊鐵壁上面,不要說將其摁下去了,就連一點形變的跡象都看不到。
而這次失敗的襲擊似乎激起了鬼沼更進一步的侵襲。
第二隻,第三隻……
更多的手臂從粉末的周圍伸出,統一向著粉末蓋來。
只是,看似人多力量大的行為卻始終未能撼動這團金色粉末半分。
粉末就這樣靜靜地散落在沼澤之上,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表面的黑色油漆還在不停地褪去,變得越發黯淡。
鬼沼的靈異不足以壓製金色粉末,這是李樂平預料之中的情況。
所以。
他在這時拿起了身旁的一把鐵鍬,鏟起了一把土。
這土是從竹林中的空地上鏟走的。
下一刻,李樂平將手中的鐵鍬一顛,把鏟子裡的發黑泥土全部抖落在鬼沼的淤泥上面。
這一刻。
看似稀少的一鏟子泥土在觸碰到淤泥的瞬間。
李樂平隻覺得腳下的土地突然開始晃動了起來。
如同地震了一般,這片空地像是被什麽東西刺激到了一樣,開始猛烈地動了起來,好似要崩裂開來一樣,失去了往日的平靜。
這種感受並非錯覺,而是事實。
地面開始晃動,在鬼沼形成的地方更是隨之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凹陷,仿佛隨著李樂平的這一把土鏟過去,這片空地也因此感受到了拚圖的存在,出於本能地想要急於將其駕馭,將其融入到自己的身體裡。
至於這片空地以及附近的竹林最後會變成什麽模樣,李樂平並不關心。
他只知道,這地方已經不是活人能夠待下去的了。
立刻。
他丟下鐵鍬,轉身就沿著通往寺院後面的小路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