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三十幕 沒有結局，並不代表相遇本身沒有意義

  “哦。”楚子航不知道如何回答，不過聽起來……倒是有點像他。

  “沒搞懂師兄突然問這種小女生話題幹嘛……喂！”夏彌好像挖到寶一樣蹦了起來，蹦到楚子航面前死死盯著他的眼睛，“所以師兄你是喜歡上了某個女生嗎？所以才想問星座？是的吧是的吧？”

  楚子航扭頭避開她身上那股清涼的、熟悉的氣味，“我沒有喜歡的女孩子。”

  “真的沒有嗎？”夏彌一臉狐疑，“其實就算暗戀什麽人，你大膽地說出來也沒什麽關系啦。”

  “你想什麽呢？”諾諾瞥了一眼夏彌，“雖然我也有這種感覺……不過放心，他們倆性取向肯定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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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觀念是很難改變的，路明非也沒指望這一下子就能讓楚子航明白自己的心意，只能靠時間去慢慢地磨。

  “……”楚子航默然，他覺得夏彌給出的答案太過抽象。

  “我只是想問……魚和獵人，真的會有後續嗎？”楚子航喃喃自語。

  沒有結局……也無所謂嗎？楚子航突然覺得他好像有點明白當初那個男人的想法了。

  “其實後來也沒怎麽樣啦，這種男生一般慫的很，隻敢乾這種偷偷摸摸告白的事，不敢在喜歡的女孩子面前大膽地說出來。”

  “那怎麽能叫佔便宜呢？”路明非嬉皮笑臉，“分明是師姐你自投羅網。”

  楚子航還在自顧自地說著，“他需要多大的勇氣深夜裡偷進教室，用什麽樣的心情在黑板上寫要娶你呢？”

  “知道了。”楚子航點點頭，不由得松了口氣，心裡那股別扭勁又消失了，“不過……講爛話算優點麽？”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楚子航插話進來。

  “什麽意思？如果那個男生真的站出來，伱就會考慮……”楚子航忽然找不到合適的詞了，心裡那股別扭勁越來越大。

  “哪有打算盤啊？”路明非歎了口氣，小聲朝諾諾說，“只是某人太木頭，我幫他冥思苦想呢。”

  “唔……師兄難得說這麽多話誒……”夏彌撓了撓栗色的長發，翻眼望著火車天花板想了想。

  “？？”夏彌像是被嚇到了，她悄悄挪動身子坐到諾諾旁邊。

  他盯著路明非的眼睛，神情非常認真，如果旁邊有個本子他一定會隨手拿過來開始記筆記。

  “而有的人在錯誤的時間遇到，就像是在冬天，隔著冰看見浮上來換氣的魚，所以只能看著，魚換完氣，沉到水下去，就看不見了，再也沒有後續。”

  “好吧，”楚子航點點頭，“在一起。”

  他思考了很久，組織語言。

  “我去上個廁所。”路明非蹭地一聲站起來說。

  “喂喂，你們聊天就聊天，為什麽突然攻擊我？”路明非無辜地舉起雙手，“我感覺很受傷！”

  “我誇你呢。”夏彌樂呵呵的，又轉頭向楚子航，“所以師兄你就是吃我醋了對吧？”

  不過怎麽去湊合楚子航和夏彌，路明非心裡倒是有了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更多的細節還是得回學校去慢慢補充。

  望著路明非走向廁所的背影，楚子航目光閃爍不定。

  必須合適的時間、身份和很好的生活？像老媽和“爸爸”那樣？
  那麽對的喜歡到底是“喜歡”，還是“時間”、“身份”和“生活”？
  “有沒有結局，與相愛本身，有很大關系嗎？”夏彌歪著頭說，“我覺得這兩者沒有什麽必然聯系的，你至少愛過了，你至少不後悔。”

  等到蒙在楚子航心頭的那層陰影被流逝的光陰歲月給磨開了，他自然就會懂得自己的父親當年為什麽會做出這種決定。

  可能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喜歡完全就是錯的，因為時間錯了，或者身份錯了，於是完全不能給對方很好的生活。

  那張破硬盤上快被消磁的畫面又奔馬一樣蠻橫地向他跑來了，踐踏他而過，那兩間平房外的陽光，漂亮的女人坐在蒸汽水壺的灶台前面灰頭土臉。

  孩子騎在男人的脖子上，男人滿地爬……還有那杯該死的牛奶，加了一塊方糖，在記憶深處騰著暖和的白汽。

  車廂裡陷入種詭異的沉默之中。

  “因為在我最倒霉的時候見到她的咯，那時候她可棒啦，超拉風的。”他看著窗外，又想起那個晚上在電影院的漆黑的小廳裡，諾諾強橫霸道地闖入他的世界的瞬間。

  “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兒，我在仕蘭念高中的時候，就有個男生暗戀我，還立志非我不娶。”

  “拜托！能不要這麽老土麽？按日劇的說法是交往，香港說法是拍拖，老土一點的叫‘在一起’，更老土一點的叫‘談戀愛’，師兄你這‘試一試’算哪門子修辭？”

  “要是他敢現身，還用趁著晚上偷偷摸摸地寫？”夏彌撇撇嘴，“他要是有膽子本姑娘就給他一個機會也不妨，不過校長把黑板拍了照，貼在校門口通報批評，害得那些喜歡我的男生都繞著我走。”

  “是什麽樣的人？”楚子航認真問道，不知怎麽回事，心裡莫名其妙地有點別扭。

  “痛痛快快地愛一次嗎？就算沒有結局也無所謂？”楚子航問。

  楚子航沉默了很久，微微點頭，“我明白了。”

  “但是我們能說在春天遇到花是對的，而在冬天遇到魚是錯的麽？在錯誤的時間裡遇到，就能克制自己不喜歡那個人麽？”

  心中卻莫名其妙浮現出一個名字，是那個坐在他身邊的女孩。

  他看著夏彌，“你當然不會接受。但整個高中三年他還是在班上的角落裡默默地看著你。”

  “問那麽仔細幹嘛，難道師兄你吃醋了？”夏彌眯起眼睛，帶著壞壞的笑，小虎牙露出來。

  “愛怎麽樣怎麽樣咯，反正我隻留給他一個瀟灑的背影。”夏彌得意地哼哼著，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所以，師兄你如果喜歡什麽人，就要趕緊說哦，不然她會跑掉。”

  其實他已經不想問了，真該死，他忽然發現自己根本不是在問什麽情感問題，而是想到了那個男人。
    關於那個男人的記憶總像是烙印，在灼燒他腦袋裡的什麽神經，讓他忍不住戰栗。

  “難怪我平時看他們兩個日常相處裡不太對勁，哪有男生和男生那麽曖昧的？如果諾諾姐你不在這，說不定他們兩個早就已經戀奸情熱地搞起來啦！”

  四三.二零七.一五六.七三

  “有後續的！你在冰面上看到魚浮上來換氣，明年冬天如果你還等在那裡，還是會看到魚浮上來換氣。”夏彌小天才打了個響指，“再相見的時候你就可以帶一把冰鎬了，把冰面砸開把魚撈上來回家做魚湯喝！這就是後續啦！”

  “……”楚子航看著女孩那對亮閃閃的眼睛，有點愣。

  “說起來，”夏彌突然把話題轉向路明非，“路師兄是因為什麽才會喜歡諾諾姐的？”

  只有路明非感覺此時如坐針氈。

  可那種喜歡就是錯了？那什麽樣的喜歡又是對的？那些沒有開出花的希望的種子就該被埋葬在土裡麽？甚至沒有一個春天讓它們發芽。

  “諾諾姐，師兄和路師兄，他們兩個不會……”

  “所以師兄你究竟想問什麽嘛？”夏彌像個泄了氣的皮球般癱在座位上，“聊了半天都是在東扯西歪，根本沒聊到什麽重點，超沒勁的。”

  “你就會考慮和他試一試？”他猶豫著開口。

  “你什麽情況下會確信自己喜歡一個女孩？”

  “師兄你這人真的沒意思。”夏彌不滿地鼓起嘴。

  “我覺得，每個人的一生都會遇見某些人，喜歡上她。有些人在合適的時間裡遇到，就像是在春天遇到花開，所以一切都很好，他們會相戀、訂婚、結婚、一起生活。”

  “沒有。”楚子航否定的很快，淡淡地說，“我只是在想，喜歡你的那個男生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想著某個人的名字？

  “而且最搞笑的是什麽？他趁著晚上沒人，把‘我要娶夏彌’幾個大字寫在黑板上哈哈哈哈，第二天整個學校都知道了。”

  楚子航扭頭，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那些樹從深綠到金黃到紅褐，就像是四季，又像是一個人的一生。

  “在一起才怪啦！我是那麽隨便的人麽？”她朝楚子航扮了個鬼臉，“本姑娘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還會講爛話，能文能武的，想跟我在一起的人多了去了，我要是都跟他們‘試一試’？師兄你當我架個棚子施粥呢？”

  “我不知道。”楚子航低垂著眼簾不去看夏彌。

  她忽然一拍大腿，帶著欲哭無淚的神情，“我靠！不會是真的吧？難道師兄剛剛問我那一大堆是為了路師兄嗎？他們倆性取向是不是有點不正常？”

  他就是這麽個刻板的人，當他在心裡準備好了發言稿，就會照著一個字一個字念出來，就像箭已離弦，不再改變方向。

  “算啊，為什麽不算？”夏彌突然一指路明非，“你看路師兄天天把爛話掛在嘴邊，不照樣找了個諾諾姐這麽漂亮的女朋友。”

  “鬼知道啊，他又不肯出現在我面前，我憑啥管他？”

  路明非仰著頭，想了很久，又看了一眼諾諾，“如果有個人，現在你在問我這些問題的時候想著她的名字，你就是喜歡她囉。”

  “我想……就算是沒有結局也無所謂吧。”

  “是不是仍然會用盡了力氣想去接近，想盡辦法掩飾自己，甚至偽裝成另外一條魚。”楚子航輕聲說。

  “拉風什麽啊，給某人佔足了便宜。”諾諾的眼睛彎成月牙兒，敲敲他的腦袋。

  他低下頭，沒說話。

  “就像一隻鼴鼠，鼴鼠是見不得光的動物，在太陽下曬幾個小時就會死。鼴鼠不能從黑暗裡走出來，它只是偷偷地看著你。這樣錯了麽？”

  每當他想闡述什麽重要的事，就會先在心裡把詞句準備好，預演一遍，就像中學時作為學生代表上台演講。

  夏彌很小聲地哼著歌，楚子航始終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諾諾偏頭望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路明非一直在旁邊靜靜地聽著，沒有去插話。

  “又在打什麽算盤呢？”諾諾捏捏他的手，“我都聽見聲音了。”

  “因為我就是這麽認為的，就算是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遇到了對的人，你也可以跳出那些世俗的規矩去把她拉進自己懷裡來嘛，然後再痛痛快快地愛一場。”

  “我確實不知道我喜歡誰。”楚子航解釋。

  “……”楚子航不再說話了。

  喂？什麽情況啊現在？怎麽突然沒人說話了，好尷尬……

  其實關於怎麽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愛一個人，楚天驕早就全部教給楚子航了，他只是需要有個人來給他一點提醒，幫他看清。

  “真嘴硬誒。”夏彌露出失望的神色，“看來我之前和師兄你說那麽多，根本就是對牛彈琴嘛。”

  “沒有……”楚子航有點尷尬地移開視線，“我只是有些好奇。”

  “別擺出一副什麽也不懂的表情面對我啊喂！我可是很認真的在回答你的問題誒師兄。”夏彌漫不經心地說，“對待這個問題要感性，感性你懂的？”

  “有些事，總要說出來才算數嘛。不說出來的話，就會猜來猜去的。猜到最後，就泡湯咯。”

  他突然也站起來，“我去一下洗手間。”

  “所以，師兄你在想誰？”夏彌把臉湊到楚子航面前，輕聲問。

  “果然夠老土。”夏彌先吐了句槽。

  “那就好那就好。”夏彌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長出一口氣。

  “你為什麽這麽緊張？”諾諾端起紅茶喝了一口，輕描淡寫地說，“你喜歡楚子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