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第五十一幕 刹那芳華(新書已發!求收藏!)
“多年之後再見校長的‘時間零’,還是如當年那樣神鬼莫測啊!”犬山賀讚歎。
他本來怒形於色,似乎隨時要下場和昂熱一決生死,可真到下場的時候卻面沉如水。
“別那麽跟我說話,好像那不是我的言靈而是我的寶刀。”昂熱笑笑,“我記得剛才你用的是七階的刹那,阿賀,沒進步麽?”
“就請校長看看我等的決意吧。”犬山賀緩緩下蹲,按刀在側,腦海裡觀想著能斬破昂熱防禦的凌厲一刀。
為了這一刀,他足足苦修了六十二年,六十二年的光陰與百萬次的揮斬凝聚在這一刀的刀鋒上,面前就算是一座山也該被斬開了……
他有不得不戰勝昂熱的理由,他將全部的人生都賭上只求能打敗這個男人,如果失敗,他六十二年的人生就會變得毫無意義。
昂熱的姿勢仍然放松,犬山賀的殺機越濃,他臉上的嘲諷也越濃。
“バカ!”昂熱忽然說。
誰也沒料到他會這樣打破沉寂,把這個地道的日本單詞像口裡劍那樣噴向犬山賀。
刀劍的清音響徹玉藻前。
目視、吐納、鯉口之切、拔付、切下!
八階刹那!二百五十六倍神速之斬!
犬山賀的身影消失了,再次出現時卻被阻擋在昂熱的身前,明明突破了刹那的巔峰,但這一招神速居合卻連血振的步驟都沒能做到,因為昂熱將他的刀鋒截住了。
一文字則宗狠狠抵在鬼丸國綱的中段,那是一把刀刀身的中央,是刀法對決中的破敵之“眼”。
昂熱在犬山賀二百五十六倍的刀速中仍然能精準的找到他最薄弱的位置,一次輕描淡寫地揮刀,只是一次輕描淡寫地揮刀……
犬山賀轉身,再度化為疊影,第二次衝向昂熱。
目視!吐納!鯉口之切!拔付!切下!
第二輪居合斬,八階刹那,二百五十六倍神速斬!
又是被昂熱抵住。
昂熱出鞘的始終只有一文字則宗,長曾彌虎徹一直扛在肩上,還時不時拋玩起落。
面對蛇歧八家至強劍聖全力以赴的決戰卻像閑庭信步一樣輕松。
這樣的男人真的有弱點麽?怎樣的強大才能擊敗這樣的男人?
第三輪……第四輪……第五輪……犬山賀貼著昂熱往複閃動,每一次都向昂熱傾瀉出暴雨般的刀光,刀切開空氣的聲音一層層重疊起來,聽上去仿佛接天狂潮。
沒人看得清他們的手臂是怎樣揮動的,他們揮出的刀都化為了連串的殘影。
刀光和劍影將滿地的金粉卷起,只有在漫天金粉被割裂的空隙處才能看到他們行刀的軌跡,刀光幾乎填滿了兩人周圍所有的空間。
“八階刹那?當初犬山家的那個廢物竟然使出了八階的刹那?”
“但八階又如何,阿賀你還是太慢了,都老得一隻腳踏進棺材,才只有八階的程度麽?你這六十二年只顧著和伱的乾女兒享樂麽?”
“劍術都練到狗肚子裡去了!我原本以為你會有些許進步的,看來還真是只有‘些許’。”
“真可悲啊阿賀,一直把我當成目標,一直活在我的陰影下,每時每刻都覺得自己處在絕境裡……”
昂熱絲毫不移動,甚至不轉身,以同樣的速度揮出刀光,嘲諷著,同時刻薄地大吼,“太慢!太慢!太慢!”
似乎不論犬山賀的居合達到何種程度,刀法何等凌厲,好像不斬破一次昂熱的防禦,在昂熱的眼裡,這個學生就永遠是個廢物。
犬山賀在八階刹那的加持中,已經揮出了不知道幾百幾千刀,他已經揮刀到有些麻木了,卻仍被昂熱壓製著,不得寸進……
真屈辱啊……犬山賀覺得自己的神經仿佛都疼痛起來……從六十年前直到今天,昂熱給他的永遠是屈辱。
1945年,日本戰敗的一年,也是對於犬山家最黑暗的一年。
天皇宣布無條件投降後,美軍佔領了日本,蛇岐八家也遭受了近乎毀滅的打擊。
戰後的街道遍布泥濘,美軍的吉普車和皮卡車飛馳而過,地上的積水和泥塊一起高高飛濺到行人的和服和紙傘上。
美軍在車後座上大聲笑著,叫罵著聽不懂的英文。
如果他們在街邊看到了順眼的女人或是女孩,就肆無忌憚地擄走,在其他人敢怒不敢言的目光和女人反抗尖叫的哀嚎聲中揚長而去。
那年的犬山賀還是個十八歲的孩子,穿著犬山家的和服在街道上往來奔跑。
路邊的積水會濺濕他的木屐和白襪,飄滿櫻花花瓣的水坑裡總倒映著男孩匆匆忙忙一閃而逝的身影。
他每天都會起個大早,懷裡揣著幾張用顏料畫過的黑白照片,跑去東京港遠遠地眺望著從美國而來的鋼鐵軍艦,揮手大聲介紹說他是犬山家的現任家主,手底下有最美豔的女人。
這樣匆忙的日子,犬山賀已經堅持了近乎整整一年。
這就是他們犬山家世代相傳的生意,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皮條客、媽媽桑。
犬山賀是犬山家僅存的最後一個男人。
所以他哪怕跑斷這雙腿,喊破嗓子,也無法看到犬山家在他的手中走向沒落。
但是事與願違,其他家族看到犬山家衰敗,都把手伸進風俗業裡來,要搶犬山家的女人和生意。
犬山賀這幾天都沒有接到活,直到這天。
一艘白色的戰列艦從海面與天空的交界處駛來,巨大的陰影將東京港口聚集的人群全部覆蓋。
它漆黑的炮台像是巨人的手臂,站在上面色美國水軍穿著整齊劃一的潔白軍裝,居高臨下,臉上掛著屬於勝利者的驕傲。
那艘戰列艦叫“衣阿華”號。
腋下別著白色軍帽的美國海軍高級軍官從舷梯上走下,身板英挺,英姿颯爽。
其他拉皮條的人紛紛諂媚地蜂擁著迎了上去,操著蹩腳的英文介紹著自家擁有最年輕、身段最好的女孩。
犬山賀也拚命往裡面擠,可惜他太瘦弱了,怎麽擠都擠不進去。
出乎意料的是,那名為首的美國海軍軍官沒有答應任何人,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尋找著什麽,直到看見最外圍的犬山賀。
軍官推開人群,徑直來到犬山賀的面前,看了眼犬山賀破損的衣袖下露出的文身,平靜地發問,“犬山家的孩子?”
犬山賀仰視著如將軍般威嚴赫赫的男人,不知從哪冒出了勇氣,昂著腦袋,泥汙的臉上滿是倔強,“是犬山家的男人!”
他的語氣無比執拗。
“男人?我不覺得像。”軍官嗤笑一聲,“我是來自美國的混血種,告訴你們家主,秘黨的使者來了。”
“我就是犬山家的現任家主!”犬山賀說,“我的名字是犬山賀,我可以代表犬山家。”
“犬山賀是麽?”軍官俯下身子,打量著犬山賀的澄澈眼睛後,直起身板,“我叫希爾伯特·讓·昂熱,我是來談判的,你們可以選擇和平或者尊嚴。”
和平和尊嚴只能選擇一項,要麽是臣服,臣服就能活下去,要麽是尊嚴,帶著尊嚴慷慨赴死……真是囂張無比的自我介紹啊,當時年僅十八歲的男孩心想。
希爾伯特·讓·昂熱仰頭眺望水洗般的天空,叼著一根沒有點燃的紙煙。
犬山賀後來才知道,這個男人是美國海軍的參謀,任職中校,他同時也是來自美國的混血種,一個叫秘黨的混血組織領袖。
和平就是屈服,尊嚴就是死,從見面的第一天昂熱就說明了自己的行事原則。
於是他拜了昂熱為師,獲得了力量與權力,卻也從此得到了無盡的羞辱。
但這一切都是他自願的,為了犬山家的崛起他可以付出一切,包括生命,甚至尊嚴。
“太慢!太慢!太慢!”昂熱大吼,“只是這樣而已麽?只是這樣而已麽?”
記憶中的昂熱總是這麽大吼。
“太慢了,阿賀!這就是你的全力麽,就只有這種程度麽!”
“阿賀,不如你試著去砍砍過馬路的老太太,犬山家僅存的男人就是你這樣的廢物麽!”
一次又一次,滿含侮辱的話像是利箭般射來,攜帶著木條或是竹刀的抽打。
犬山賀一次又一次怒吼著奮起反抗,一次又一次被抽翻在地,他的身體遍體鱗傷,他的自尊心也遍體鱗傷。
希爾伯特·讓·昂熱用鋥亮的皮靴踩在他的胸膛上,好像把犬山賀屬於犬山家最後一名男人的自尊心也碾碎了。
在他眼裡自己只是條牙齒沒長全的小狗吧?
但無論怎麽樣,昂熱都是他的老師,這是多年來犬山賀一直不願承認的事,也正因為拜他為師,犬山家如願以償地複興了,甚至比巔峰時期更加壯大。
整個日本的風俗業被犬山家囊括了百分之六十,那些曾落井下石瓜分犬山家勢力的家族一個個抱頭鼠竄,分崩離析。
犬山賀也當上了第一任日本分部部長,在蛇歧八家裡他的權勢甚至一時蓋過了大家長,他在蛇歧八家擁有著獨一無二的話語權。
但是在那個男人面前始終要小心翼翼,他無時無刻不在嘲笑犬山賀,用盡辛辣的語言。
犬山賀不敢反抗,他太弱小了,他的一切都是昂熱恩賜的。
曾經的犬山賀一無所有,只有滿腔尊嚴,而如今的犬山賀獨獨丟掉了尊嚴。
他好像除了尊嚴什麽都有了,又好像把自己唯一的東西弄丟了。
蛇歧八家的人暗諷他是昂熱的一條狗,這個弱小的廢物從美國的混血種那裡借來力量,在自己的同胞面前頤指氣使。
犬山賀從不反駁,因為這是事實,這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在守著尊嚴和犬山家一同毀滅或者拋棄自尊讓家族崛起之間,他別無選擇。
可他向誰訴說他的痛苦呢?
每次被昂熱踩著頭嘲諷,視線與地面齊平的時候,他都會想到自己被外族們推倒在泥濘裡。
那些人也是如此踩著犬山賀的腦袋,哄搶著屬於犬山家的地盤,撕扯著女人們的和服。
女人們敢反抗就要挨上重重的耳光,只要出聲求饒就更加激起男人們的獸欲。
直到男人們重新穿上衣服,吐著口水離開,女人們躺在地上,白皙的皮膚遍布紅痕,從頭到尾都是默默承受,像塊脫水的死肉。
每當這個時候,犬山賀都會掙扎著遍體鱗傷的身子來到她們身邊,把滿身汙泥的和服蓋在衣不蔽體的女人身上。
他對妓女都是很好的,為了給她們爭取利益而被嫖客毆打是家常便飯。
因為在他眼裡為錢出賣自己的妓女就像那個他不願再見的二姐,他只有用這種方式才能為他的‘做不到’贖罪。”
“阿賀,人生就是這樣啊,你選擇了一些東西,就得拋棄另一些東西。”六十五年前,昂熱臨走前的話回蕩在耳邊。
“你現在擁有力量了,犬山家也崛起了,那樣的事不會再發生了。”
是啊老師,那樣的事永遠不會再發生了,可尊嚴也被永遠扔掉了……老師你知道麽,被那些人踩著的我是憤怒的,被你踩在腳底的我卻是悲哀的……
我所期待的崛起,是希望家中的每個人都活的有尊嚴……我們崛起了,可永遠失去了尊嚴……
你踩著犬山家的最後一個男人,剝奪了他一生中僅剩的尊嚴。
“我並不鄙視黑幫,我只是鄙視廢物!想要尊嚴?可以啊!打倒我就有!”記憶中的昂熱在他的耳邊冷笑。
是麽老師?打倒你就有尊嚴?
那一年,他十八歲,昂熱六十八歲。
可是他最後都沒能辦到。
是麽老師?打倒你就有尊嚴?
這一年,他八十三歲,昂熱一百三十二歲。
那結果如何呢?
“我是犬山家的男人!”怒吼聲蓋過刀劍的清音。
九階刹那,五百一十二倍神速斬!
犬山賀靈魂深處的十八歲少年跨越了六十五年的時空,同現在的他一起發出怒獅般的咆哮。
一抹刀光從刀鞘中大放異芒,如海嘯般滿場交疊的刀光與劍影被這一刀斬得淋漓盡碎,鬼丸國綱畫出的弧線美妙的如同女孩的眉毛……
橫貫整個玉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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