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宋鴻軍出面邀請燕京的一些投資商,讓沈淮跟他們接觸。
沈淮夜裡喝了不少酒,打電話給紀成熙。
紀成熙那邊要陪同鐵道部的官員,也是喝得相當猛,便約以後再見,沈淮次日就乘飛機直奔江寧。
沈淮趕到江寧,跟錢文惠、郭全、邵征等人匯合,與東電集團的其他管理層見面,推銷換股方案。
東電集團這邊倒沒有太大的難度,電力部長賀相懷是宋系核心人物之一,而小姑宋文慧又是東電的常務副總,所以不用擔心在電力部及東電集團內部會有什麽額外的阻力出現。
梅溪鎮這次將放棄對梅鋼的控股權;東電集團對梅鋼的持股絕對數值不大,但獲得的實際地位是跟地方政府對等的,甚至還佔有部委國有持股的優勢,這是一個明顯有利於東電集團的條件。
之前的談判,一直都由擔任梅溪工業融投資集團總經理的郭全跟錢文惠負責,但到敲定最後方案的時候,沈淮總要露個臉,跟東電的其他領導收攏一下關系。
東電內部大體形成注冊成立淮能集團對梅溪電廠、梅鋼進行持股,繼而主要在沿淮海灣地區進行電力能源及相關產業投資、建設的方案。
東電除了將梅溪電廠注入淮能集團,與梅鋼進行換股外,同時還將跟主營業務煤電建設業務關連不大的港口建設、房地產建造等業務剝離過來,額外再注入一個億的發展資金。
淮能從注冊成立,就將作為東電旗下最主要的二級企業之一,董事長、總經理職務另由東電高層兼任,而擔任常務總經理的胡舒衛,則宋系的後起之秀。
胡舒衛說是後起之秀,其實也快有四十歲了。他曾給宋文慧擔任過秘書,是宋文慧一手提拔起來,有豐富企業管理經驗;他本來是宋文慧推薦擔任梅溪電廠總經理的人選。
淮能集團成立後,剝離注入的業務及資產規模將近四億,胡舒衛在東電內部的資歷略淺一些,還不能直接出任總經理的職務。
淮能集團成立後,除了將持有梅溪電廠的部分股權跟梅鋼進行換股之外,還將向梅溪港務公司注入三千萬的資金,持有30%的股權,而梅溪港務公司的獲得三千萬資金的注入後,兼以貸款,將繼續籌集資本,再建造一座重噸散貨泊位、三座兩千噸級的渚江泊位,以確保在梅鋼新廠及合資廠建成之後,梅溪港碼頭的年吐吞容量能達到五百萬噸規模。
從江寧返回,沈淮還人在半路上,頂替熊文斌擔任市委副秘書長、市委辦主任的劉偉立就打電話過來。
劉偉立通知道沈淮,譚啟平請他跟胡舒衛到市委匯報淮能集團籌建的相關情況,高天河到時候也會到場聽取匯報。
私下鬧什麽恩怨不提,但正常的工作關系還是要維持。
淮能集團將在東華注冊成立。
作為東電旗下的子公司,淮能雖然由東電全資控股,人事及重要事務的決策權都在東電,但跟東電旗下的其他分公司不同,淮能集團作為子公司,擁有獨立的公司法人地位。
這點,對東華地方最直接的意義,就是淮能集團以後所產生的稅收,將會在東華直接上繳,而不會並到母公司去。
作為初成立就擁有近四億資產的國有企業,稅收都在東華上繳,對東華財稅規模的增漲,意義自然是不同凡響的。
當然,這也是沈淮爭取來的條件,除了讓出梅鋼及梅溪港的部分股權,使東電從梅鋼此前的體系中分享利潤之外,梅溪鎮還將在渚溪大橋西側無償劃拔六十畝優秀地塊給淮能集團用於建造總部大樓。
淮能是國有獨資企業,土地的無償劃拔,倒不存在手續上的瑕疵。
然而,淮能集團在東華注資成立,更重要的意義,是其將在沿淮海灣地區進行電力能源及相關產業投資的主營業務。
東華位於淮海灣核心地區,其電力能源發展滯後一直都是製約工農業發展的主要瓶頸。東華市不要說工業用電難以保證,民用電也是隔三岔五的中斷。
東華市郊縣地區,每到晚高峰用電時間,電壓不穩壓,幾乎是常態,以致地方電力部門在當下最重要的一項工作,就是嚴厲打擊城鄉居民非法使用大功率電器。
東華地方,這些年來,除了自身籌資進行電力基礎設施建設之外,一直都急切期待上級電力部門能加大對東華電力投資建設的力度。
雖然譚啟平不能將淮能集團成立的功績據為己有,也明白淮能集團在東華設立,會進一步加強梅鋼系脫離地方控制的獨立性地位,但也知道淮能集團成立之後,對東華市促進電力基礎設施建設的重要性。
譚啟平、高天河等市級主要官員,要是對淮能集團的情況不熟悉、不關心,就是失職,對省裡也交待不過去。
故而知道沈淮從江寧回來,譚啟平第一時間請他跟胡舒衛趕到市委來,向他跟高天河匯報淮能集團籌立的情況。
“淮能集團成立之後,作為完全國有持股的投融資平台,在金融市場的融資能力是地方國企不能相比的……”
一個多月來,沈淮一直都在外面奔波,回到東華也是身心疲累。胡舒衛一直都在主持梅溪電廠的建設,跟地方關系不熟,沈淮到市委面對譚啟平、高天河的問詢,他開門見山的將淮能集團的一些情況坦誠相告,
“不過,淮能集團在外部金融市場進行融資時,受到最直接的製約因素,就是融資成本的支付能力,”沈淮說道,“淮能集團沒有利潤的獲得,沒有支付融資成本的能力,自然也就談不上有融資的能力。沒有融資,自然也就談不上進一步增加對電力基礎設施的投資建設。反過來,我們要是想淮能集團能在東華加大電力基礎設施的投資建設,希望淮能集團能從外部金融市場獲得用於東華電力基礎設施建設的大量融資,首先幫助淮能集團有獲利潤、支付融資成本的能力。”
“你的思路,我能理解,但具體的方案呢?”譚啟平問道。
“市裡能不能讓出一部分天生港電廠的收益,讓天生港電廠以較低的價格接受淮能的注資,地方電再適當提高上電價,以確保淮能從天生港電廠獲得的收益,能支撐淮能具備大規模的融資能力。作為交換條件,淮能所得的融資,也理應承諾主要用於東華的電力基礎設施建設。”沈淮說道。
當下,地方只有省一級以及某些特批地市的國投公司,擁有在海外市場直接融資、借貸外匯的權限。這種融資通常都是以數億美元為計的大規模,雖然存在一些嚴重的問題,但也極大的支撐了地方上的建設跟發展。
普通地市跟一般的民營企業,根本就不具備這種權限。
沈淮建議陳兵在燕京組成京投公司,差不多也是這種道理。
有地方政府背書,京投公司在燕京的融資款投到東華的基礎設施建設上來,只要東華地方能按時向京投支付利息等融資成本,京投公司的融投資規模,在理論上,就可以滾雪球般的無限擴張下去——這樣,東華地方的發展,就可以直接利用到外部的金融資源。
目前東華本地一年的貸款總盤子,也就六七億,不想些“歪門邪道”,盡可能的從外部爭取金融、信貸資源,依照地方上的金融資源,一年連建一道高等級的公路都不夠,談什麽快速崛起?
陳兵在京成立京投公司,當然也是有嚴重的局限性,首先要獲得燕京金融機關的信任不是簡單的事情,其次國內整體的金融資源都很有限,大家都在爭,東華沒有什麽明顯的優勢,眼下只能說是慢慢的去做一些工作。
相對而言,海外的金融資本市場,要成熟、要龐大得多。
淮能集團成立之後,可以通過電力部直接申請,獲得在海外市場融資的權限,這比東華市地方政府去做,通過部門向國家部委申請,要方便得多。
但是,淮能從海外市場借貸外匯,首先要有向海外市場支付利息等融資成本的能力,這筆錢總不能讓電力部去墊。
天生港電廠是東華市目前最主要的火電廠,裝電容量為四十萬千瓦,每年上繳利稅逾億。
也就算說,東華想在電力基礎建設上獲得淮能大筆的投資,首先就要先把天生港電廠的蛋糕割一塊來,甚至要考慮放棄地方對天生港電廠的控制權。
譚啟平並沒有問高天河意見的意思,就直接拒絕了沈淮提議,說道:“這個方案涉及到方面太廣,目前看來是沒有什麽可行性。”
在東華市,天生港電廠的重要性不在市鋼廠之下,利益讓多讓少是一方面,直接將天生港電廠的控制權置於淮能集團之下,這是他不能接受的條件。
真要答應這樣的條件,淮能集團就會急劇膨脹,將跟梅鋼一起成為沈淮背上兩支強有力的翅膀,那以後在東華誰還能製他?
當然,譚啟平這麽說,沈淮也沒有辦法說他的不是。
天生港電廠與市鋼廠,作為東華市唯數不多能撐場面的企業,不要說電力部下面的企業,就是電力部過來開這個口,直接堵回去也沒有什麽不可以的。
“這個模式倒是很吸引人啊,”高天河說道,“直接將天生港電廠拿出來,步子邁得是有些大,是不是可以拿區縣電廠出來試一試?”
譚啟平看了高天河一眼,眼有厲色;然而高天河饒有興致的看著沈淮,似乎希望沈淮跟胡舒衛能更深入的講下去,問道:“要是霞浦縣拿霞浦電廠跟淮能合作,怎麽樣?”
霞浦縣委書記陶繼興是吳海峰提拔上來的,縣長葛永秋是高天河的人,拿霞浦縣電廠跟淮能合作,高天河不用擔心譚啟平有能力設置什麽技術性的障礙。
面對高天河拋開的桃子,沈淮不動聲色,看向譚啟平,問道:“譚書記,你覺得怎麽樣?”
譚啟平事前沒想到高天河突然插這一腳,有一種胸口給踹中的鬱悶,卻又不能直接拒絕。
淮能集團能不能快速發展起來,都關系到宋系的勢力能不能進一步在東華扎根,譚啟平不能因為他跟沈淮的私人對立,而冠冕堂皇的在東華壓製淮能集團的發展,就像他此時對梅鋼也只能用軟手段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