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城,太原郡的郡治,原本是公孫瓚的大本營,但自從方志文取了常山郡之後,公孫瓚就先將治所搬到南邊的中都城,後來乾脆就直接搬去了安邑。
而太原郡的太守開始是田楷,後來田楷南調,太守就成了王門這個半吊子,太原郡的整個路線也從民政轉向軍事,王門接到的命令就是大力的在東、北邊建立堅固的要塞堡壘,積極的訓練將士備戰,至於備的是誰,王門心裡一清二楚。
同時他更清楚,自己就算再怎麽戒備,想要擋住兵強馬壯的幽州軍,基本上就是不現實的,雁門關的郝昭,井陘關的於禁,太行山裡名滿天下的李元志,還有在雁北草原上的田豫,這些人他一個都擋不住。
因此,他只能寄希望於方志文不會主動進攻,結果他如願以償,直到冀州忽然易主,幽州大軍洶湧南下,填充進了富庶的冀州平原,這意味著什麽王門很清楚,幽州這隻恐怖巨獸帶來的壓力壓得王門幾乎崩潰。
終於,公孫瓚的三方軍師同盟簽署了,可情況沒有朝著王門預期的方向改善,反而變得更糟了。
“大人,今天在晉昌靠近樓煩關的道路上,我軍追截逃民的部隊失蹤了。”
王門的眉頭皺了起來,本來就難看的臉色更陰沉了,伸手接過原平城守送來的急報,王門匆匆的看了幾眼,就扔在了台面上,似乎一點都不著急。
不是王門不著急。而是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自從十月公孫瓚簽訂了三方軍事同盟之後,這種事情如今在原平、陽泉、汾陽等地就天天發生著。弄得王門不得不下令軍隊不得出城超過十裡,可是今天的報告顯示,十裡太遠了,他們是在距離城池五六裡的距離上被截殺的,這簡直是欺人太甚了!
“命令部隊不得離開城池射程!”
“這....”
“現在是冬季,又不用耕種,不出城也行!還有。弄清楚是什麽人做得麽?”
“這個,似乎是異人,不過異人有這麽強麽?”
“有。在編的幽州異人騎兵小部隊有將近三四萬,據說這些小部隊的戰鬥力極其強悍,甚至能在戰場上與曹軍正面對撼。”
“那...難道我們就縮在城裡,百姓都會逃光了!”
“逃就逃。我們有什麽辦法。你看看如今這晉陽城裡,大戶早就逃光了,市面上蕭條了許多,要不是還有不少的異人,這城就快要變成鬼城了。”
“可是大人,這事若是主公知道了,定會斥責大人治理不力的!”
“哎!我有什麽辦法,兵力不如人。戰力也不如人,大部隊出擊找不到目標。小部隊野戰不能勝,就只能依托據點堅守,除此之外,你有更好的主意麽?”
“呃...沒,沒有。”
王門煩躁的揮了揮手道:“好,將這些情況讓長史都詳詳細細的寫好,給主公匯報!”
“諾!”
這位副將才走,門外的衛兵又進來了:“大人,門外有客人求見。”
“客人?什麽人?”
“這是名帖。”那衛兵的臉上有些古怪的神色一閃而逝。
王門原本是有些不耐煩的,想要直接打發了,不過看到衛兵的神色,王門反而好奇了起來。
‘甄豫,甄家商社晉陽分社掌櫃’
王門手一哆嗦,差點一揚手就將名帖給扔了,這張名帖分明是燙手的啊!再看向衛士,卻只見他一本正經的躬身站立著,等待著王門的決定,這...見還是不見呢?
見了,這事說不定就傳到公孫瓚的耳朵裡去了,公孫瓚可從來都不是一個大度的人,自己這個時候與甄家的人密會,這不是掉進褲襠裡的黃泥麽!
可是不見...難道他們會就此罷休,會不會用什麽更惡心的招數呢?而且王門也很好奇,他們到底想要跟自己說什麽呢?
“這個...請他進來,順便將長史、主簿也叫來,一起聽聽他要說些什麽。”
“諾!”
甄豫是個瘦削的中年男子,穿著綢緞面料的深衣,顯得有些奢華,臉上帶著職業性的和善笑容,眼神卻精芒四射。
見到會客室裡有三個人,他不過是略微一愣,隨即就笑著向幾個晉陽城裡最有權勢的人行禮如儀。
“不必多禮,你求見本官有何要事?速速道來。”
甄豫笑了笑,從懷裡摸出一封書信道:“小人是來送信的,這是通過商路發來的一封征北將軍的親筆信,請大人收閱。”
“征北將軍的親筆信?”
“正是。”
王門遲疑的看著那一封很普通的信件,卷軸信件的外面上用繩索捆著,繩索的結節上有漆封,上面征北將軍印的字樣王門似乎都能看到。
“呈,呈上來!”
一旁的衛兵趕緊上前接過信件,雙手遞給王門。
王門接過,猶豫了一下還是拆開來,仔細的看了一遍,王門神色複雜的歎了口氣,將卷軸遞給了身旁的主簿,然後抬頭看向甄豫。
“信件的內容甄掌櫃不知道?”
“小人自然不知,不過,小人收到的信件一共有很多封,可能是怕弄丟了,所以小人那裡還有同樣的信件,當然,小人是不會去看的,大人盡管放心好了。”
王門臉上的肌肉一抽,這分明是威脅,這就是威脅!
旁邊的另外兩位也同樣錯愕以及驚訝,甚至還有些想要笑的衝動,不過想想這種事情也可能隨時落到自己身上,他們又笑不出來了。
“你這是何意?”
王門森冷的看著甄豫說道,甄豫卻仍然是面不改色的笑著,說實話,他心裡不可能不害怕,不過想想自己背後還有整個幽州那強悍的身影,他的膽怯也漸漸的淡去。
“沒有什麽意思,就是將事實告訴大人而已。”
“你膽子不小,莫非真以為本官不敢殺人不成!”
“小人決無此意,大人是戰場上拚殺出來的將領,軍威赫赫,小人自然是敬畏有加的。”
甄豫嘴裡雖然說著敬畏,可是眼神卻是絲毫沒有半分的退縮,王門心裡暗恨,但是卻不敢真的將他如何,因為他的背後站著的可是方志文這尊大神,他可不想將來被方志文慘烈報復,甚至毀家滅族都有可能啊。
幾句話的時間,方志文的書信已經到了長史的手中,書信的內容不多,長史很快就看完了,在信中,方志文簡單的分析了幽州和並州的現狀,然後勸說王門棄暗投明,封官許願自然是少不了的,同時也暗示,如果王門執迷不悟的話,或許會有嚴重的後果,蓋因公孫瓚的疑心病也不小。
另外值得留意的是,這信的末尾卻沒有署名,不過送信的人是甄家商社的人,又言明是方志文的親筆信,他們也不能不信。
王門暗暗的歎了口氣道:“兩位以為如何?”
“這...”
“大人,信件既然已經送到,那麽先賞了信使再說。”
王門恍然驚醒,立刻將甄豫給打發了,然後才鄭重的與二人商量。
“大人,這信還是趕緊送給主公過目...”
“這是應該的,我就是擔心這信已經先到了主公手裡了?”
“先到了...這....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還是要送的,至於主公如何想,也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
“主公睿智過人,一定不會中這個簡單的離間計的!”
王門苦笑著點了點頭,這事還真不好說,但是自己還是先老老實實的將信給公孫瓚送過去再說!
只不過王門不知道,這甄豫說的話是不可信的。
擺在公孫瓚面前的兩封信一前一後送來的,一個是通過公孫范的情報系統截獲的,另一個就是王門自己送來的,這兩封信的內容是完全不同的,更重要的是,公孫越截獲的那封信是有方志文署名的。
“二弟,這事你怎麽看?”
“大兄,我比較傾向於我們自己截獲的這封信,後一封很可能是煙霧。您看這封信裡,上來就勸說王門投誠,這顯然不大符合人情道理,同時也沒啥說服力,反觀這一封,似乎是對王門試探的一種回應,是在討價還價,這似乎更接近事實!”
“可是...若是離間之計呢?”公孫瓚遲疑的說道。
“大兄,這封信得來不易,為此我們還折了兩個死間,這封信先於另外一封半日得手,後面的信件很可能是偽造的,所以沒有署名,目的就是為了混淆我們的視線,正是為了掩飾這封信的真實性。”
“嗯,也有道理,從王門最近的舉動看,他在太原的應對相當的被動保守,倒是卻跟信中的說法暗暗相合,難道王門真的已經有了二心,他可是老人啊!”
“大兄,時事逼人啊!此時我軍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一步踏錯可就萬劫不複,寧肯錯殺也不能放過,至少先將其調離!”
“這...”公孫瓚猶豫了,這事情正如公孫范所說,不能不防,就算明知道是敵人的離間計,在公孫瓚患得患失的心裡作用下,公孫瓚還是不敢任由王門繼續呆在太原郡,撫須沉吟了一會,公孫瓚抬頭凝目道:
“好,讓田楷任太原太守,令王門立刻來安邑述職,即刻傳令!”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