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和船上的士兵都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著這逆轉的一幕。也就是一刻鍾之前,黃綸帶著數百名士兵以弓箭相威脅,逼迫蘇昊下船,大家都認定他是要對蘇昊興師問罪了。可是一轉眼的工夫,大家就看到黃綸滿臉陪笑地恭送陳道和蘇昊二人返回座船。非但如此,黃綸還叫來幾名士兵,給蘇昊的三條船分別送去了一些吃喝用品,簡直就像是專門在此為他們餞行的。
三條船撐離岸邊,繼續順流而下。勘輿營的士兵們一個個都莫名其妙,不知道蘇昊是如何說動了黃綸,當然,這種事情也不是他們隨便能夠打聽的,他們只需要知道自己的百戶非常霸氣,連千戶都敢頂撞,而且還能安然無恙,這就足夠了。
關於黃綸的態度轉變,蘇昊也向陳道打聽了一下,陳道還是那副迷迷瞪瞪的嘴臉,顧左右而言他。蘇昊現在也有免疫力了,知道陳道是不想說,於是也就不再詢問了。
船到九江府的時候,陳道下令停留了一天,差人到街上給每名士兵都買來了便裝,把他們打扮成一群商家夥計的樣子。陳道還吩咐所有的士兵從現在開始不得泄露自己的身份,言談舉止都要像老百姓一樣。蘇昊詫異地問陳道此為何故,陳道解釋說,這是為了避免重犯樵舍鎮的糾紛,大家低調一下,更有利於行軍。
對於陳道的這個解釋,蘇昊、郝彤等人自然是不會相信的,但陳道代表著兵部,是此行的主將,他說什麽大家也沒辦法違抗,隻好由著他去折騰了。
從九江府開始,勘輿營換乘江船,沿長江逆流而上。上水船行速甚緩,這一路花費的時間可不算少。陳道命郝彤和鄧奎利用這段時間教士卒們用短刃格鬥的技藝,蘇昊也把自己前世帶來的那些擒拿格鬥術貢獻了出來。三條船變成了三個練兵場,大家每ri裡呆在船上練武,倒也是其樂無窮。
旅途漫漫,那些悶在船艙裡的繡娘也被允許出來透氣了。一開始,眾人還遵循著男女授受不親的教條,到後來,大家慢慢混得熟了,也就隨便起來。所謂男女大防,也就是一些酸腐文人在推崇,農村裡男男女女打鬧廝混都是很平常的事情。這些繡娘都是聘的小戶人家的未婚女子,實在是沒有那麽多講究的。
船到武昌府的時候,正趕上新年。陳道給眾人又放了一天假,但卻不許大家上街遊玩,只是讓廚子買了些酒肉,在客棧裡慶祝了一番。離開九江府之後,勘輿營的住宿就不再選擇驛館了,而是找沿途最普通的客棧,據陳道說,這仍然是為了低調的需要。
“低你妹的調啊!”鄧奎忍不住吐槽道。
“我怎麽覺得此事有些反常啊。”郝彤比鄧奎更jing明一些,他在私下裡與蘇昊說道。
蘇昊也皺著眉頭:“這一路上的事情,的確是透著邪門,事有反常必為妖,這個陳道莫非憋著什麽壞主意?”
郝彤道:“他不會是想對鄧副總兵有何不利?”
蘇昊道:“不至於,如果要對鄧副總兵不利,何至於兜這麽大的圈子?”
“我們靜觀其變。”郝彤說道,說完,他又滿懷歉意地對蘇昊說道:“蘇百戶,真是抱歉,把你也拖進這樣的糾紛裡了。”
蘇昊道:“現在說是糾紛還太早,至少就我的觀察,陳道對於勘輿營還是頗為欣賞的,而且也從未說過對鄧副總兵不利的話。……也許,這只是他的xing格使然。”
陳道也不知道是天然遲鈍,還是裝作糊塗,他對蘇昊、郝彤等人對他的懷疑絲毫沒有一點反應。每ri行船的時候,他都與蘇昊呆在一起,縱論天下大事。蘇昊不得不承認,陳道是個見識非凡的人物,整個大明各處的軍備狀況、敵我形勢,他都能娓娓道來,蘇昊從他身上學到了無數的東西。
在談到鄧子龍的時候,陳道給予的評價是非常高的,他認為鄧子龍有勇有謀,堪稱良將。當然,他也不諱言鄧子龍的暴戾脾氣,從他那裡,蘇昊知道鄧子龍因為虐待士卒已經幾次被罷官,最近的一次居然就在去年,而且現在仍然是處於被罷免的狀態之中。
“那我們到雲南之後,是替誰效力呢?”蘇昊詫異地問道。
陳道笑道:“或許我們到雲南之ri,兵部令老鄧官複原職的命令就已經到了,屆時他依然是副總兵,你擔心什麽?”
“這份命令,不會就在你的懷裡?”蘇昊用狐疑的眼光看著陳道,問道。
陳道哈哈大笑:“改之真是一個思維敏捷之人。不過,你想想看,陳某若身懷這樣的命令,豈能如此耽擱?這樣的命令晚到一ri,就讓人晚做一天的官,這種誤人前程的事情,可是要遭人記恨一輩子的。”
“說來也是。”蘇昊被陳道的這個解釋給說服了。
船行數ri,來到了三峽。三峽水流湍急,靠梢公搖櫓已經無法上行,必須讓纖夫從岸上拉纖,才能把船拉上去。逆水拉纖而行,比走路還慢,而且出於減輕重量以及安全的考慮,所有的乘客必須下船,沿著江邊與纖夫們同行。
陳道吩咐郝彤和鄧奎帶著士兵和繡娘們隨著船隻緩緩上行,自己到一個叫黃牛驛的驛館去要了幾匹馬,帶上蘇昊、陳觀魚以及自己的兩名隨從,先行上路了,雙方約好在chong qing府的某個客棧匯合。
“陳兄,咱們把隊伍扔下,自己先走,不太合適?”
蘇昊騎在馬上,跟著陳道往前走,回首看去,自己的士卒離得越來越遠,他不禁有些惶恐的感覺。
陳道還是一副市儈嘴臉,他說道:“這逆水行船,比烏龜爬得還慢,咱們要是跟著一塊走,不說累死,悶也悶死了。咱們先行一步,到 qing府甚是繁華,咱們也該找個地方樂呵樂呵了。”
對於陳道的話,蘇昊已經習慣於反著聽了。他說是去樂呵樂呵,蘇昊堅信,前面肯定有一個陷阱在等著自己。至於這陷阱底下是滾油還是竹簽,就不是他能夠猜得出的了。蘇昊自忖也沒什麽值得被人坑的東西,所以也就不去多想什麽了。
五個人趕路,實在是十分尋常的事情,一路上引不起別人的關注。陳道不允許勘輿營投宿驛館,輪到他自己,卻不受這個禁令的約束,沿路遇到驛館就下馬休息、換馬,然後再繼續前行。
< qing府。聞著空氣裡彌漫著的花椒香味,蘇昊真正感覺到了什麽叫做恍如隔世。
陳道把馬交還了驛館,卻沒有在驛館投宿,而是帶著眾人到了一家名叫保寧的客棧。這家客棧位於一條僻靜的小街上,規模不大,進門一看,裡面的布置卻是極為雅致。客棧共有十幾間客房,分成幾個小院落。院子裡種著各se花木,時值冬末,依然是滿目青綠,空氣中還隱隱有些梅花的幽香。
看到有客人進門,幾個小廝連忙迎上來,一看為首之人的模樣,小廝們連忙行禮:“原來是陳大爺來了,小的們給陳大爺請安。”
“免禮免禮,安排幾間上房,這位是蘇爺,你們好生侍候著。”陳道大大咧咧地吩咐道,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般。
小廝們湧上前來,幫著眾人提行李、帶路,把眾人安排到了各自的房間。蘇昊住的是不是上房,他也看不出來,但屋子裡的陳設倒是十分考究的,桌椅床櫃都是紅木製成,牆上掛著名人字畫,屋角還有綠植,一切都是照著最好的標準而來。
在小廝們的侍候下,蘇昊洗漱完畢,回到客棧的正廳。陳道已經早一步到了,正坐在太師椅上對一位體重足有200斤的胖子說話。那胖子穿著綢衫,看起來像是一個富家翁的樣子,站在陳道的面前,卻是恭恭敬敬,像是一個奴仆一般。
“好了,快去準備,魚如果不新鮮,你就自己把自己切了。”
陳道看到蘇昊進來,最後吩咐那胖子一句,就把胖子打發走了。胖子臨行之前,還不忘回過頭來,向蘇昊擠出一個諂媚的笑容,然後就迅速地消失了。
“這是客棧的掌櫃,早先是在富貴人家裡當廚子的,真名叫啥,倒沒人記得了,大家都叫他米大廚。”陳道指著那胖子向蘇昊介紹道。
蘇昊在旁邊坐下,問道:“陳兄似乎對這家保寧客棧頗為熟悉,最難得的是,這裡的小廝們居然對陳兄也頗為熟悉,莫非陳兄就是chong&n& qing的一些風物有些熟悉。至於這米大廚和他的小廝們,我倒是在京城的時候就認識的。那時候米大廚就在京城的人家裡當廚子,我與他家主人頗為熟悉。”< qing的聯絡點,這位米大廚,說不定還是啥大內密探之類的。不過,既然陳道不願意挑破,自己也就不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