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在歡慶勝利,西班牙艦隊司令部卻是一片淒風苦雨。
在逃離戰場之後,瓦爾多乘坐的聖馬丁號終於也支撐不住,在海上沉沒了。瓦爾多和船上的水手被其他船隻救起來,回到了位於蘇門答臘島的艦隊基地。
20艘戰船出海,隻回來5艘,戰況如何,基地裡的西班牙人都能夠看得出來。再見瓦爾多從船下來的時候,頭上、手上都裹著紗布,臉上的神情像鬥敗的公雞一般,眾人再有什麽樂觀的想象也都化為烏有了。
“瓦爾多先生,咱們現在怎麽辦?”凱文站在瓦爾多面前,怯生生地請示道。
“都是因為你這個蠢貨!”瓦爾多暴怒道,“你對中國人的實力沒有充分的了解,他們的炮、他們炮的射程,他們到底有多少條船,你一無所知!你哪裡像一個軍人的樣子!還有,你在蘭斯損失了十多條船,而這完全是因為你的疏忽大意。如果不是因為這樣,我們怎麽可能在兵力上處於劣勢!今天如果我們能夠再多五條船,形勢就會完全逆轉!還有,還有,你的聖馬利安號在衝鋒的時候為什麽突然停下了!”
“呃……那是因為我們的船舵突然損壞了。”凱文支吾著說道。
“你在說謊!”瓦爾多吼道,“分明是你害怕了,你不敢在前面衝鋒!正因為你的膽怯,導致中國人把火力都集中在我的旗艦上。我要向國王指控你,一旦國王的命令到了,我就會親手把你吊在聖馬丁……啊不,聖馬利安號的桅杆上,把你絞死!”
瓦爾多其實也沒有什麽證據來證明凱文說謊,但在返航的途中,他掉進海裡被冷水泡了一下,腦子變得異常清醒。於是想到了聖馬利安號在海上的異常表現,並猜想這可能是凱文避戰的表現。
凱文當然不會承認這件事,他也知道瓦爾多是找不到證據的。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瓦爾多想把他絞死並不容易。凱文能夠執掌一個小支隊,當然不會沒有後台,一個他這樣的高級指揮官,不是隨便就能夠被上司絞死的。
“瓦爾多先生,我的船真的是船舵出毛病了,你看,後來我們修好船舵之後。不是馬上參加戰鬥了嗎?當然,那時候您已經下令撤退了,所以我們是執行撤退命令最為堅決和最為迅速的。”凱文說道,“好了,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我想我們最好不要再去討論它。瓦爾多先生,你看下一步我們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樣,現在只能是寫信回國內,請陛下再派一支艦隊過來。把該死的中國人統統乾掉。”瓦爾多憤憤然地說道。他也知道自己處罰不了凱文,自己傻呵呵地替凱文擋了槍,這個仇只能等著以後再報了。
凱文道:“想讓國內再派艦隊來,恐怕有點不太現實。自從無敵艦隊敗於英國人之後。咱們國內的艦隊實力已經大如前了,現有的力量也就剛夠防范英國人的騷擾,怎麽可能派到亞洲來?要知道,咱們是整整20艘船去與中國人作戰。結果……並不如意。如果指望國內派艦隊來打敗中國人,我想,至少需要有40艘船才能夠辦到……”
“陛下不可能派40艘船來亞洲。”瓦爾多也想明白了。西班牙國內現在也就剩下五六十艘船了,派出40艘到亞洲來,國內就空虛了。要知道,現在歐洲大陸還是群雄爭霸的時候,西班牙雖然已經退出了角逐,但自保的能力還是必須要維持的。
“報告!”門外傳來了參謀拉斐爾的報告聲。
“進來。”瓦爾多道。
拉斐爾走了進來,他看看凱文,又看看瓦爾多,然後說道:“瓦爾多先生,我有一個想法,想向你報告一下。”
“你說。”瓦爾多說道。
拉斐爾道:“剛才我遇到幾個基地的軍官,他們說,前不久基地來了一位道士……”
“道士?”瓦爾多皺了皺眉頭,他在亞洲呆了幾年,倒是知道什麽是道士,只是不明白拉斐爾為什麽會談起道士的事情。
“是這樣的……”拉斐爾知道瓦爾多的疑惑,趕緊解釋道:“他們說,這位道士自稱是從中國跑出來的,跑出來的原因,是他受到了中國官府的勒索。這位道士懂得一些中國的魔法術,所以不少軍官都很崇拜他。”
“說重點,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麽。”瓦爾多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下層軍官信仰當地的道教或者其他宗教,那是隨軍牧師應當關注的事情,拉斐爾跑到這裡來說這件事,顯然不會僅僅是為了談論宗教問題。
拉斐爾道:“是的,我馬上就要說到重點了。據軍官們和這位道士交流的情況,中國人似乎有意染指東南亞,他們正在幾個海港大規模地建造軍艦。我們看到的這些,是他們造的第一批軍艦。”
“什麽?你是說,中國人還在建造更多的軍艦?”瓦爾多真的有些吃驚了。剛剛結束的這一仗,他們遭遇的是18艘中國戰船,如果中國人造出更多的戰船,恐怕把整個西班牙國內的艦隊都調過來,也無濟於事了。
拉斐爾道:“據這位道士說,中國人準備建造不少於100艘大船,還有幾百艘小船。不過,他們目前面臨著木料以及造船工人方面的短缺,預計在一兩年內不可能完成這個造艦目標。”
“即使是一兩年後建造完成,那也是非常可怕的。”凱文沉著臉說道。
拉斐爾道:“所以,我們如果要與中國人決戰,必須搶在他們後續的軍艦造出來之前。如果僅僅是這18條船,我們還是有辦法對付的,更多的,我們就沒辦法了。”
“他們現在只剩下15艘了。”瓦爾多糾正道,他是親眼看到有3艘中國戰船被擊沉的,“不過,我們卻只剩下了5艘戰船,你不會建議我讓那些運輸船去作戰?”
運輸船當然也能夠參戰,前提是對船艙進行改造,把火炮裝上去。但一方面時間來不及,另一方面瓦爾多也找不出那麽多能夠裝上運輸船的火炮,所以這個想法只能是說說而已。
拉斐爾道:“那位道士曾經漏了一句話,我以為對我們很有啟發。”
“什麽話?”瓦爾多問道。
拉斐爾道:“他說,歐洲國家與中國相比,只是一些小國。每個國家想和中國單獨作戰,是不可能打贏的。但如果歐洲國家聯合起來,中國就不行了。”
“聯合起來?”瓦爾多一下子抓住了拉斐爾話裡的關鍵,不禁陷入了沉思。
“可是,我們歐洲人本身還在打仗呢。”凱文嘀咕道。
拉斐爾道:“瓦爾多先生,凱文先生,我的看法是,我們歐洲人在歐洲互相爭鬥,但在亞洲,應當聯合起來。這就像是在海上遭遇了風浪,再大的敵人也會互相幫助,否則就誰也活不了。現在中國人打算染指東南亞,如果我們各個國家各自為戰,最終必然被中國人各個擊破。如果能夠聯合起來,就擁有了與中國人一戰之力。”
拉斐爾說的中國道士,自然就是蘇昊派出的金牌間諜陳觀魚。他複述的這些話,都是陳觀魚以布道的名義,逐漸說給基地的下層軍官們聽的。下層軍官們覺得陳觀魚的話頗有道理,於是轉述給拉斐爾,又由拉斐爾轉告了瓦爾多。
無論是瓦爾多還是拉斐爾,都沒有去懷疑這個中國道士說這些話的用意。在他們看來,陳觀魚也許真的是受到了中國官府的迫害,所以才會站到歐洲人的立場上來支招對付中國人。因為陳觀魚的這些主意,實在太不符合中國人的利益了,倒更真像是全心全意替歐洲人考慮的樣子。
促成歐洲人的聯合,然後一戰解決在南洋的歐洲勢力,這是李贄給蘇昊出的主意。蘇昊敢於把這個想法付諸實施,是出於對大明水師實力的高度自信。海上作戰的困難之處,在於大海茫茫,敵人藏在哪裡,自己無從判斷。如果不能把敵人聚起來一次性地消滅,一旦歐洲海軍化整為零,采取海盜式的作戰策略,那對於大明來說,就太麻煩了。
瓦爾多猜不出明軍的真實實力,怎麽會想到蘇昊居然有這樣大的野心呢?
“拉斐爾先生,你覺得我們去和英國、荷蘭等國的海軍談聯合的事情,他們會有興趣嗎?”瓦爾多問道。
拉斐爾道:“與中國人相比,我想他們會更願意接受我們的。我們可以向他們說明利害,告訴他們一旦中國人的艦隊形成,無論誰都不可能佔用中國人,到時候大家都不得不退出東南亞,甚至要退出整個亞洲。我想,英、荷各國的艦隊司令,應當都是顧大局的人。”
“好,眼下我們也只能這樣做了。”瓦爾多想明白了。西班牙艦隊在歐洲與英國艦隊進行過殊死決戰,並因此而導致了無敵艦隊的覆滅,但在亞洲,兩國艦隊並沒有發生過衝突,相反,大家互相還有一些默契,保證炮口一致對外。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這種默契變成同盟,大家共同出兵,去剿滅尚未成形的中國艦隊,瓦爾多相信,其他那些國家的艦隊對於這件事應當會有興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