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真是的， 又想到那一天了。”亞倫斂了斂目光，綱吉問出“怎麽了的？”時候面無表情的的轉過頭去，一副怎麽樣都不說的模樣。

  綱吉摸了摸頭髮， 無奈的歎氣：“為什麽你那麽排斥我呢？”

  綱吉很有眼力見，在很小的時候他就能判斷出面前的人對他有沒有惡意， 也許這就是超直感的好處。

  一般來說， 綱吉對於對自己抱有敵意的人一向是敬而遠之， 不會像這樣的湊過去。

  但是， 亞倫的身份特殊，他是自己的繼承者， 按照身體年齡，亞倫是他的晚輩， 相當於……侄子。

  可惜這個“侄子”油鹽不進。

  綱吉感覺很頭疼啊。

  亞倫金色的頭髮在陽光下顯得很耀眼，湛藍色的雙眸如深海無波， 平靜的很， 他靜靜的看著綱吉， 突然想到了什麽，說：“你不是要和我待著麽？可以，但必須是我的房間裡。”

  “……好啊。”綱吉露出了淡淡恬靜的笑容，是最平常的笑容， 可眉目間揉著破碎的陽光，染著棕色的頭髮，發尾處泛著淡淡的金色。

  “沒有。”綱吉也是一個誠懇直白的人。

  “我想要金錢，權利。”亞倫舉起了手，透過指尖縫隙破碎的陽光在白皙的臉上倒映出斑駁的痕跡。

  是環境改變他，還是他改變了環境。

  房間裡，窗明幾淨，亞倫推開房門，拉開椅子，瞟了一眼綱吉，意思很明白了。

  綱吉：“……”突然而然一股傲嬌撲面而來。

  他揉了揉鼻子，歎了一聲。

  “你不怕我在房間裡害你麽？”走的時候， 亞倫突然問。

  “我不怕， 雖然亞倫看樣子很排斥我， 但是心裡對我並沒有惡意， 亞倫也能夠察，覺到我對你也沒有惡意吧。”綱吉爽朗的笑了笑：“我們是很相似的，既然沒有惡意，為什麽不能夠成為朋友呢？”

  綱吉的記憶裡，還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還沒有人在他的面前說著退位得事情。

  “要知道雖然總部裡到處都是監控，但是我的房間裡沒有。”這也許就是亞倫最後的自由吧。

  “你是要傳位給我麽？”亞倫的眼神罕見的泛起了波瀾，一眨不眨的盯著綱吉，綱吉甚至覺得眼前的亞倫不是那個對他冷淡的少年，而是一個眼睛裡閃著星星的少年。

  “怎麽了？”亞倫挑了挑眉：“沒有見過我這樣的人麽？”

  “……”綱吉不知道答什麽了，總感覺答什麽都不太對勁，於是他就不說話了。

  “成為彭格列的十代目之後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亞倫期待的盯了他一會兒見他不說話了，就冷淡的收回目光，有點不滿的小聲嘀咕：“也是還這麽年輕，退位的話還需要個幾十年的。”

  綱吉一愣，低下了眼眸，似乎回想起了自己剛剛繼承彭格列的時候，一開始彭格列總部的人並不了解他的性格，對他總是恭敬而又謹小慎微，生怕衝撞了這位剛剛繼承的雄獅，綱吉只要走出自己的臥室和辦公室，路過走廊的下屬或是女仆都恭敬的彎下腰問候，沒有對眸的時候，氣氛並不深沉也不凝重，是很冷清又冷漠。

  那時的綱吉忽的覺得很害怕，在這樣陌生的一座城堡裡，他要度過自己的一生。

  綱吉有點發懵，他還不知道暗地裡的亞倫居然是一個這麽“直白”的人，把自己的渴望都寫進自己的眼睛裡了。

  亞倫不再看他，轉過臉去，耳根微紅，剛剛平靜的雙眸眼底刹那間亂了。

  “哼。”

  綱吉坐在椅子上靠在桌子，亞倫坐在床上，輕輕一摁，柔軟的床墊就往下陷，脫力般的直直往後仰去，身後是巨大的透明窗子，在陽光的照射下染上了五彩的光芒，金色的陽光撒到無神的藍眸中，金色的發絲散落在潔白的床單上，發絲之間交纏著，像是希臘神話中的太陽神，英俊，如同陽光一樣金燦的人。

  最終還是綱吉改變了環境，他努力的改變自己周圍的人，無論何時都以溫和的態度與紳士的風度對待自己身邊的人，無論何時都不會忘記自己是沢田綱吉，是彭格列中的沢田綱吉，更是並盛的那個少年。

  漸漸的，下屬見到綱吉不再是膽顫心驚，也以溫和和敬重的態度面對，女仆們也會對這個親切的首領報以自己甜美的微笑。

  害怕孤獨，他自己創造了溫暖，給予了別人溫暖，自己也收獲了暖意。
    綱吉覺得自己無時無刻都在依賴著自己的首領，他是一個膽小鬼，可在他人眼中，綱吉是一名優秀的首領，更是一名溫柔的青年，值得他們所有人依靠。

  彭格列之外的人羨慕著突然繼位的沢田綱吉，在他們眼中，這個僅僅才是十幾歲的少年繼承了彭格列這個龐然大物，靠的是遺傳自父親的彭格列血脈，還有那堪稱幸運的運氣。

  綱吉剛開始聽到這個流傳之後當場就笑了出來，reborn的臉黑了，子.彈射向了綱吉，綱吉熟練的偏頭躲過，無奈的苦笑：“reborn，又怎麽了啊？”

  reborn用槍.管推了推自己的帽簷，露出了一絲冷笑，語調糯軟而又無辜，睜著一雙眼睛比孩子還要單純：“不知道怎麽回事，看到蠢綱的表情，手就癢了呢。”

  綱吉：“……！”你這根本就是報復，越來越小心眼的男人。

  不過那時候綱吉在下屬的面前是一位十分可靠的首領，他不能當著下屬的面這麽沒形象的吐槽，他馬上收斂了要飛起的心，露出恰到好處溫和的笑容，不緩不急的對reborn說：“reborn老師，遇到你是我這輩子最特殊也是最幸運的事情，這句話是我的肺腑之言。”

  “蠢綱，成了首領之後越來越會說話了呢。”

  “都是reborn教的好。”

  綱吉的運氣從來都不是很好，但他從來沒有後悔過，也許生為奈奈的兒子，用盡了他半輩子的運氣，遇到reborn則耗盡了他後半輩子的運氣。

  然而……

  “我從來沒有想過得到這些，無論是權利也好，金錢也好，別人對我的恐懼也好……這種東西夠了不就行了麽？”綱吉抿了抿唇，低沉的開口：“我見過很多，因為一味的沉迷力量這些東西而失去了一切的人，就算擁有了世界，可能夠使用的只有一角而已，那麽和擁有一角又有什麽區別？”

  “因為會失去。”亞倫回答他：“無論是什麽東西在自己手裡的時候就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失去一些，為了不再失去而不斷的去掠奪。”

  “擁有的同時在不斷的失去，人呐，就是如此矛盾的生物。”亞倫斂著雙眸，帶著哀傷：“就像是我。”

  “亞倫……”綱吉看向了他，“你才十幾歲而已，為什麽會有這種思想。”

  這種消極的思想，綱吉以為只有太宰治這樣的人才整天的想著自.殺，想著擁有之前的失去。

  然而太宰治和亞倫又不一樣。

  太宰治是看的太透徹了，對他而言這世界上沒有什麽超過他預測的事情，唯一值得他好奇的是死前自己腦海中想法的矛盾與本能，和死後的世界是怎樣的。

  自己主動的前往那個世界，中途的樂趣是太宰治的向往，他不在乎那些擁有的那些，因為他只要努力就能夠擁有。

  然而亞倫身上雖然有些消極，卻非常的渴望著那些自己沒有擁有過，向往的物質。

  “因為我沒有體會過，所以才向往啊。”亞倫理所當然的說，眼眸暗了暗：“我出生在貧民窟，你了解那裡的生活麽？”

  “我雖然擁有著彭格列的血脈，但卻是私生子，是父親與身為貧民窟母親的錯誤，更為錯誤的是母親以為生下兒子就能夠野雞變鳳凰，代替正室，然而被他們慘烈的打了下來，在貧民窟結束自己悲哀又無知的一生。”

  “母親死了的那天，是那個女人的生日。”

  亞倫平淡的說，“同樣都是人，我想知道為什麽生在貧民窟和富貴家的命運如此不同。”

  綱吉有些沉默，他不了解亞倫的生活，沒有資格評論這一切，現在唯一能做的，僅僅是安靜的聽著。

  “我想要過上人上人的生活，因為同為生在貧民窟的一個男人對我說，沒有擁有過就沒有資格去想。”

  “你說，我有錯麽？”亞倫看向了綱吉。

  “也許，是沒錯吧。”綱吉對亞倫說，“這世界上有很多像亞倫一樣的人，但是他們有些在貧民窟的黑暗生活中被磨滅了生活的希望，被拉入了黑暗中，只有亞倫，依然保持著自己的初心，無論貧窮，無論富貴。”

  綱吉漸漸的走進亞倫的身邊，以額頭輕輕碰著亞倫，四目相對，淺淺的笑了。

  “所以，不要哭了，不要難過。”

  亞倫的手指在臉上一抹，是乾的。

  綱吉摸著亞倫眼邊的皮膚，輕輕的說：“心裡在哭，這裡暗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