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進京
太子登基。
程六得知此事,激動得恨不得即刻就能飛往京城。
余安和也有些心動,既然消息已經放出來,說明新帝也有把握,想來京裡已經沒有危險。
是余心樂對他道:“爹,我看我們還是再緩幾天,這畢竟只是個消息,目前最重要的是京裡何時能放人出城。若始終無人進出,那這消息傳出來又到底是為了什麽?爹你可別忘了,程家至今沒人來!”
余安和一想,後背都出了冷汗。
他們余家雖不是什麽權貴,好歹擁有那樣一份偌大的家產,還是程家的姻親,若真有差池,此時貿然進京,說不得就成了那甕中之鱉。
余安和欣慰地輕拍余心樂肩膀:“我兒果然聰慧。”
余心樂笑笑。
很多事,他只是懶得去在意罷了,他可從來都不是傻子。
余家這樣的家產,誰能不眼紅呢。
得知他們竟然還要再等,程六急道:“姑爺,太子登基為帝,論功行賞,咱們程家絕對排在前頭,這麽要緊的時候,您還不趕緊的去京城,留在這裡又有何用!”
程六太急,語氣上也就不太尊重。
余安和但笑不語,看向他的眼神卻是冷了不少。
程六一個激靈,低下頭不敢再多嘴。
程六心道,既要在這裡耗著,那就耗,太子都已登基,程家人一定很快就到,到時候這余安和就知道厲害!
結果程六並未等到程家人,反倒是余安和在京城的掌櫃親自來了。
這名掌櫃姓鍾,是余安和的心腹,京城至滄州若騎馬,正常速度該是一天的路程,他大半天便已趕到,鍾掌櫃是個微胖的身材,滿臉風塵仆仆,來見余家三人時,還氣喘籲籲。
余安和親手給他端了杯茶,叫他坐下,溫聲道:“老鍾,你慢慢說。”
鍾掌櫃將茶飲盡,先是長長吸了口氣,才看向三人,說道:“老爺、夫人、少爺,這一個月來,我是實在沒法出來!”
“我們都已有所猜測,你快將你知道的說來。”
鍾掌櫃開始從第一天敘述:“那日半夜,宮裡突發喪鍾,一共敲了二十七聲,我們便知道不對,當時包括我,許多人都不敢出聲,只是趕緊先在家裡掛白,直到天亮,幾乎每人都想打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誰料,這時我們才發現,整個內城都已封鎖!”
所謂內城,便是皇宮以及四周十裡地的全部范圍,幾乎所有權貴都住在內城,京城裡的百姓,但凡是有些腦子的,都知道宮裡這是出了大事。
鍾掌櫃繼續道:“東西城門也早就關閉,我們出不去,外頭的人也進不來。突然發生這樣的事,大家自然都很慌張,然而官兵隨處可見,還時不時地要抓些人。我們也不敢多話,都窩在家中,好在是過了最初的七日,除內城依舊封鎖,咱們倒是正常過日子、做生意,若有誰家差些吃的用的,去指定地點找官兵領取便是,就是依舊不許出城罷了!”
後來,如鍾掌櫃這般的普通老百姓依然什麽也不知,也照舊過日子。
直到七天前,宮裡有大太監與禁衛從內城出來,就在京城人最多的地方,向大家宣讀聖旨,他們才能確信,確實是先帝駕崩,且太子已經登基。
鍾掌櫃擦擦汗:“當時我也擠著跪在人群中聽,那大太監說得文縐縐的,我也記不住,大致意思就是陛下他本想替先帝守孝封朝三年,然而天下社稷不等人,又說當下最重要的便是延時多日的科舉,還叫咱們老百姓照常過日子,不必慌張,最後宣布,城門將於五日後開啟。
“我也顧不得旁的,時候一到,立即便速速趕來,我來的時候,內城門還關著!倒是那些舉子們已經進貢院考試去了!老爺、夫人、少爺,大約就是這麽個情況!”
鍾掌櫃說得很簡單,其中簡直是暗潮洶湧。
很多關竅,余心樂與余安和都有些弄不明白,按理來說,太子登基是再順利不過的事,為何會鬧到封內城的地步?
不過光憑他們在這裡思索,是想不明白的。
聽鍾掌櫃說,京裡沒死人,沒流血,也有很多與權貴息息相關的皇商、大商人好端端地過著,沒有出現任何意外,也沒聽說被抓走。
目前來看,他們再留在滄州已經毫無意義,畢竟不可能永遠在外飄著不進京。
余安和與妻兒商議過後,決定次日便進京。
與余安和有同樣想法的人顯然很多,以至於運河極其的擁擠,本該兩三日即可,他們硬是拖到第五日才到,進京的這天,正是午時。
余心樂站在甲板上,等待進港,遠遠地,他看到碼頭上人頭濟濟,人多了,自然就熱鬧,卻又因為確實還到處掛著白,這熱鬧中又有幾分詭異。
總之,看來看去,他是沒看出有什麽明面上的危險。
程六也在甲板上看,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沒找到程家的馬車,他有些幸災樂禍,活該,這余家人才不配!
很顯然,他並不知道京裡這些天發生的事,還當是程家要給余家個下馬威。
鍾掌櫃指著遠處,對余心樂道:“少爺,您看,那就是咱家的馬車!”
余心樂順著他的手,果然看到兩輛極為華麗的馬車,即便這麽多馬車擠擠挨挨,也耀眼得很,余心樂悠哉悠哉地拿著折扇扇風。
其實他們余家真不是猖狂人家,但如今這個世道,你過於溫良、低調,反倒被人欺負,尤其是他們家這樣的豪富。
他們索性就故意耀眼一些,坦蕩蕩地活在眾人視野中,旁人就是要害他們,也要掂量幾分。
進港還要些時候,正排隊,鍾掌櫃就給余心樂介紹:“咱們在京裡的宅子也在內城,只是不知此時內城如何,若還封著,只能委屈少爺先在外城住一陣。”
余心樂笑道:“沒有那麽多講究。”
“前年老爺來京城盤帳時,特地在郊外半山腰給少爺買了個園子,按照少爺的喜好修繕,打理得極好,少爺若是覺著城中無趣,倒也可以去那裡住上幾日,正好避暑。”
余心樂繼續扇扇子,不急不緩:“倒也不急,先在京裡住著,領略一番京中繁華。”
鍾掌櫃連聲道是,這是他頭一回跟這位傳說中的江南第一公子相處。
在他想象中,這該是個極其囂張放肆且還不學無術的紈絝,真沒想到這麽好說話!且還長得比畫裡的神仙妃子要美!饒是鍾掌櫃也不由想要捧著他,好叫他更高興一些。
鍾掌櫃是不知,也只有最親近的家人,或是完全的陌生人,才能夠看到余心樂的真面目,外人面前,他也是知道如何偽裝的,畢竟他們都是紅塵中人嘛,總要適應天地間的規則。
余家夫妻點過船上重要東西,眼看船要進港,便也過來與余心樂會和,一家三口在鍾掌櫃恭敬的帶領,與仆從、護衛的簇擁下,紛紛下船。
余家的人早就擠到最前,激動地上前來行禮,那問好聲還沒說出口呢。
“哪個是程六?!”忽然有人高聲喝問。
余家人都是一怔,余心樂朝著聲音看去,見到幾名身配長刀的健壯男子,這幾人,他方才在船上看熱鬧時便已瞧見,因為他們穿的是便服,也不是統一製式,他當時以為這不過是哪家護衛而已,也沒有多看。
此時見他們幾人肅然走來,才發覺不對。
這氣勢……跟那天大俠離開時,船上來搜查的那些官兵很像,甚至這幾人的氣勢還要更凜冽幾分!
據爹娘說,那些官兵,應該是宮裡的禁衛。
那麽這幾位——
幾名男子來得很快,在他們尚未回神時,他們就已經走到近前,又問一遍:“誰是程六?!站出來!”
余安和剛要緩和幾句,卻見那程六賊眉鼠眼地,直往余心樂身後躲,還扯住余心樂的衣袖,他看著就很不爽快,他們夫妻的面子不算什麽,但誰也不能攀扯他們家的寶貝命根子!
余安和蹙眉,其中一名男子已經伸手直接將鬼祟的程六扯出來:“是不是你?!”
程六嚇得哪裡還敢說話?
那幾人捉上程六,話也不多說,轉身就走。
畢竟程六與他們在一起,就這麽將人帶走,總是不對,況且余安和也一頭霧水,他便出聲:“幾位壯士且慢,是不是其中有什麽誤會?”
程六看有人替他撐腰,立馬跳起來:“我可是程尚書家的家仆!誰敢逮我!我家老爺定要你們好看!”
為首的男子冷笑:“抓的就是你程家人!帶走!”
他轉身時,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衣衫中露出塊銀色令牌。
群中有人驚呼:“那是禁衛令牌啊!”
“是宮裡禁衛!”
“程家要倒了?!”
“看來程家被抄了啊!!”
“程家犯了什麽事?!”
程六一聽,腿都嚇軟了,再也說不出話,死狗一樣被拖走。
面對這樣的突發事件,余家三人也嚇得不輕,畢竟程家是他們的姻親,程家人他們是不喜,可程四老爺還在程家呢!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圍觀的百姓也對著他們指指點點,猜測他們與程家的關系。
程四老爺畢竟是程清暉親爹,程清暉也有些腿軟,余安和扶住妻子,頗為焦急。
余心樂已是大步上前:“幾位大人且等一等!”
那幾人並不理睬,倒是人群外的某輛馬車裡,有個矮墩墩的人正從窗裡往外看,看到余心樂,他“咦”了聲。
“鄧大人?怎麽?”
“沒——嘶——”
鄧容是看到熟人了!
那著急喊人的,不是那位余家小少爺麽!
見他著急成那樣,鄧容心中一動,踹了身邊的人一腳:“你,下去告訴那位小少爺,就說此事與他們無關,且叫他們放心回家便是!別暴露咱們身份。”
“是!可是——”屬下蒙道,“大人,是哪位少爺啊?外面這麽多人呢。”
鄧容再踹他一腳:“人群中最好看的那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