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昨晚是寧一哄你睡覺的？
  司甜已經走進了季寧一的房間。

  季寧一的房間布局和季知樂的不太一樣，季知樂的零碎東西玩具之類的要多一點，季寧一的乾淨又整齊，甚至連書桌上的書本都按照高矮順序整齊排列好。

  床上也沒有玩偶，此刻被子疊得整齊，一看就知道是還沒有睡覺的。

  季寧一站在司甜旁邊，有點害羞的模樣，終於抬起頭看她：“媽媽一個人睡覺會害怕嗎？”

  司甜笑了下：“是啊。”

  季寧一推開衣櫃，從最下格的抽屜裡拿出一隻娃娃來，遞給她：“讓小綠陪媽媽睡覺，媽媽就不會害怕了。”

  司甜低頭看著季寧一拿在手上的娃娃，娃娃穿著綠色的衣服，已經有些舊了，看得出來是自己做的，上面的針線活做得十分蹩腳，這種很拉的手工活讓司甜詭異地產生了一絲熟悉感。

  “哪來的娃娃呀？”司甜問。

  季寧一垂下眼，濃長的睫毛在眼下撒下一小片陰影：“是媽媽給我的。”

  雖然她並不明白季寧一口中的生病到底是什麽，畢竟孩子的眼中會美化很多事情，她揉了揉季寧一的頭髮：“我也會喜歡寧一的。”

  但話雖這樣說，司甜回到房間就立刻去洗澡，然後拿著自己的枕頭出門，還碰巧遇到季江舟。

  “對不起，寧一，媽媽來晚了。”

  司甜看見季寧一把那個綠色娃娃又放進原來的地方，他動作輕輕的，很珍惜的樣子，從娃娃的保養程度來看，也知道這是季寧一珍愛的玩具，雖然有些舊了，但上面沒有任何破損。

  司甜有絲惆悵：“那如果媽媽不在了呢？”

  為表清白，司甜立刻說：“不是去你的房間，我去陪寧一睡覺。”

  她沒有以往的記憶，但看著這個手工娃娃，覺得活爛程度跟她也差不多，她平時自己縫補衣服什麽的，也就是這水平。

  季寧一點點頭，語氣很認真：“最喜歡。”

  小愛說：“宿主，或許這就是母愛使然。”

  司甜心中酸軟，季寧一說話的時候很認真，聲音還有些稚嫩，但語氣很堅定，像是一個承諾。

  她已經答應季寧一了，總不能反悔。

  但是門虛掩著的，她輕輕一推便推開了。

  雖然媽媽好像忘了。

  男人有些困惑：“你要去哪兒？”

  季寧一把娃娃的衣服用手撫平：“但是媽媽一個人睡覺會害怕。”

  司甜試探性地問：“寧一很喜歡媽媽嗎？”

  這種穿越時空之類涉及到了非現實因素的事情司甜還是不準備讓孩子知曉，隻安慰著說：“只是個假設。”

  季寧一眉心皺了下又松開，小心翼翼地問她：“媽媽是生病了嗎？”

  司甜仔細看了一圈，然後把娃娃還給了季寧一：“既然是媽媽送給你的，你就收好吧。”

  季寧一坐在自己的床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還保持著和她離開時一模一樣的姿勢。

  “那我們睡覺吧。”司甜把枕頭放在外面，季寧一卻把它挪到了裡面，說：“我睡外面保護媽媽。”

  季寧一目光有些驚慌，語氣都變得有些急促：“為什麽會不在？媽媽現在就在我身邊啊。”

  “我知道知樂出生後，媽媽生病了，現在媽媽已經好了。”他說，“無論媽媽變成什麽樣，我都最喜歡媽媽。”

  季寧一似乎不太喜歡被人碰頭髮，身子有點別扭，但很乖的沒有動，臉頰微微泛著紅：“我會陪媽媽睡覺的，媽媽別害怕。”

  季寧一點點頭，唇邊抿出淺淺的笑：“我會陪媽媽的。”

  司甜皺了下眉，她其實沒有了解過太多原主和兩個小孩的事，但從季知樂的態度和系統使用的那次時間回溯來看，原主對兩個小孩算不上好，那為什麽還會送手工娃娃給季寧一，並且季寧一和季知樂對她的態度截然不同。

  司甜豎起一根手指：“隻此一次。”

  季寧一乖乖地點頭：“好的媽媽。”

  他說：“沒有晚。”

  聽到聲音，季寧一抬起頭，看到她的一瞬，眼睛似乎唰的被點亮。

  季寧一主動把被子鋪開，把自己的枕頭放在邊上，然後又拿出一個靠墊放在原來枕頭的地方，他指著枕頭的地方，說：“這是媽媽睡的。”

  司甜嗯了一聲，放下手。

  司甜一出門就在腦海裡問系統：“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啊？”

  季江舟說：“寧一已經六歲了。”

  司甜快崩潰：“不要啊，我還只是個二十多歲的妙齡少女。”

  從哄小孩到一起睡，這跨度有點大，而且司甜更喜歡一個人睡覺。

  司甜說：“寧一可以陪我呀。”

  雖然司甜已經盡可能地加快速度，但洗了個澡再隨便護個膚就是二十分鍾過去了，因此司甜再次來到季寧一房間門口時，已經做好了季寧一可能睡著的想法。

  司甜有些詫異，接過娃娃：“是我嗎？”

  司甜挺不好意思，本來是來哄小孩睡覺的，但最後成了小孩哄自己，她立刻說：“我去拿自己的枕頭，你在這兒等我就好。”

  季江舟點頭，司甜從他身邊走過時，他聞到一股輕盈的花香，像是沐浴露的味道，目光稍微跟隨片刻，又被主人有意識地拉回。

  司甜沒忍住笑，被一個小孩保護，雖然聽上去很滑稽但架不住季寧一說得實在認真。

  “好的。”

  司甜還不習慣和別人一起睡覺，手總有些癢想去碰手機，但是季寧一睡姿很好，仰躺著一動不動。

  或許是察覺到了她內心的躁動，季寧一問：“媽媽睡不著嗎？”

  司甜很誠實：“有一點。”

  季寧一手撐著床爬起來，說：“那我給媽媽講故事吧。”

  司甜：！！

  “不用了。”讓一個小孩跟自己講睡前故事，她剛長出來不久的良心真的會痛。

  然而季寧一已經下床，拿了一本童話故事書來，放在膝蓋上，他坐在床上問：“媽媽聽白雪公主的故事嗎？”

  這畫面詭異的和剛才在季知樂房間裡場景重合了，司甜見季寧一一副十分積極的模樣，沒好意思打擊他，只能說：“行的。”

  季寧一便打開格林童話開始讀了起來，季寧一的普通話還挺標準，讀得非常有感情，只是聲音有些稚嫩，這讓司甜想起了小學生在課堂上有感情地朗讀課文，沒忍住笑了一聲。

  季寧一眼睛亮亮的：“媽媽喜歡聽這個故事嗎？”

  司甜壓住喉嚨裡的笑意：“嗯。”

  季寧一接著往下讀，一年級的小朋友照理說識字量不會這麽大，但季寧一從小愛看書，識字量無意識中大了許多，還教會了弟弟拚音。

  就算裡面有幾個字季寧一不認識，他就跳過去。

  第一次做這種事季寧一還有點緊張，余光小心地瞥了媽媽一眼，見她沒有反應，便放心大膽地繼續讀了，接下來又跳過了幾個不認識的字。

  季寧一想，他還要學習認識更多的字才行，這樣以後給媽媽講故事的時候就不用漏字了。

  司甜完全沒想到，本意是來哄兒子睡覺，結果成了兒子哄她睡覺。

  成年人的羞恥感也只在一瞬間襲來，司甜很快就自我說服，反正只有她和季寧一知道，很明顯季寧一也不是一個嘴碎的小孩。

  司甜本來以為自己沒有手機會很難睡著，但莫名其妙睡意就襲來了，最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甚至還做了一個夢。
    讀完兩個故事，季寧一發現媽媽睡著了。

  他關上故事書，仔細地看著媽媽，然後把被子拉高，認真掖好，像小時候媽媽會對他做的那樣。

  最後猶豫了片刻，目光悄悄掃過四周，一片安靜且沒有其他人，他捏緊小拳頭，低下頭去，輕輕地親了一下媽媽的臉頰。

  “媽媽晚安。”

  媽媽病好了，又像弟弟沒出生之前那樣了，雖然媽媽好像忘記了以前的事，但沒關系，他會記得。

  季寧一掀開被子，輕手輕腳地躺在了司甜身邊，他覺得這是他睡過最好的一覺了。

  第二天季寧一先醒來，他要去上學，形成了生物鍾，他很安靜地下床換衣服洗漱，沒有吵醒媽媽。

  吃早餐時，只有爸爸和知樂在。

  爸爸問他：“媽媽還在睡覺？”

  季寧一嗯了一聲。

  季知樂立刻問：“哥哥為什麽知道媽媽在睡覺？”

  季寧一看了一眼弟弟，然後說：“媽媽昨晚陪我睡覺的。”

  季知樂立刻嘟起嘴，小聲地說：“哥哥你都讀一年級了還要媽媽哄睡覺。”

  季寧一有點不好意思：“只有一晚上。”

  季知樂戳戳碗裡的食物：“我也要媽媽陪我睡。”

  季寧一沒說話，他不知道為什麽知樂現在總要和他搶媽媽，明明媽媽是先哄知樂睡覺的。

  “你們都是男孩子，遲早要學會自己一個人睡覺。”爸爸說。

  季知樂說：“可是幼兒園也有男同學和媽媽一起睡覺的，我也可以。”

  “你不是說自己是男子漢，已經三歲半了嗎？還需要人陪嗎？”

  季知樂鼓了鼓腮幫子，伸出一根手指：“我也要一天。”

  “那爸爸陪你睡覺。”

  季知樂愣了下，然後問：“爸爸會打呼嚕嗎？”

  季江舟拿著杯子的手頓了下：“不會。”

  季知樂又問：“爸爸會講睡前故事嗎？”

  “你有想聽的可以告訴我。”

  季知樂不太滿意這個回答，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聽什麽，但昨晚和媽媽一起看的電視還行。

  “爸爸身上會香香的嗎？”

  季江舟沉默地看向自己的小兒子，但對方並沒有察覺到他的目光，還自顧自地用杓子把碗裡的雞蛋切碎。

  季江舟：“不會……”

  季知樂說：“那我要媽媽陪我睡覺，她身上香香的。”

  說完，季知樂把牛奶倒進碗裡，和切碎的雞蛋攪和在一起，自己創造出了一門食物，他稱為“雙倍難吃”

  雖然更難吃了，但是可以很快吃下去，季知樂衡量了一下，覺得時間短會比較好。

  他攪勻，最後雙手捧著碗，一閉眼，幾口咕嚕咕嚕喝了下去，又趕緊喝了幾口水才把嘴裡的牛奶味散去。

  他皺著眉頭，問爸爸：“爸爸，你能不能讓牛奶消失呀？”

  季江舟：“……不能。”

  為什麽他兒子總有這麽多奇思妙想。

  季知樂覺得很遺憾，爸爸能掙這麽多錢都不能讓牛奶消失的話，那他可能要喝一輩子難喝的牛奶了。

  出門去上學的時候，季知樂沒看見門邊上的垃圾袋，立刻問：“爸爸，我的瓶子呢？”

  他昨天還在生氣，走過時很刻意地看都不帶看一眼的，但過一天就好了，還是割舍不下自己廢了好大力氣撿回的瓶子。

  “在雜物間。”

  季知樂點點頭：“我周末要和小元一起去把瓶子賣掉的。”

  撿了就不能浪費，就像食物沒吃完不能浪費。

  季江舟說：“可以，但你不要再去撿瓶子了。”

  季知樂立刻說：“我當然不會！”

  到了幼兒園，季知樂就和小元商量好了周末去賣瓶子，然後他問小元：“小元，你媽媽會給你講什麽睡前故事呀？”

  顯然，他媽媽是不知道的，季知樂決定問問別人。

  小元說：“我媽媽給我看動畫片，然後唱歌。”

  季知樂記下，決定今晚可以讓媽媽唱歌哄他。

  季知樂下了車之後，車上便只剩下季寧一和季江舟了，父子倆話都比較少，季江舟忽然問：“寧一，你需要媽媽哄睡覺嗎？”

  季寧一臉微紅，有些不好意思，他都六歲半了，班上的同學也都是自己一個人睡了：“今晚就不需要了。”

  “寧一，我沒有批評你，如果你不想一個人睡覺，可以和爸爸一起。”

  季寧一說：“不用的，爸爸。”

  他難得露出了一點小孩子氣的驕傲的神情：“昨晚是我陪媽媽睡覺的。”

  他很強調這個陪字，表示自己已經長大很懂事了：“我還給媽媽讀童話故事了。”

  別墅裡，早上八點，司甜才悠悠醒來，思緒遲一秒回歸，她看了一眼房間，後知後覺自己正躺在季寧一的床上。

  愛乾淨的小孩床上都是香香的。

  昨晚睡了一個好覺，司甜此刻回憶起昨晚的夢，還覺得有點奇怪，因為司甜看到夢裡的自己在做娃娃，那個娃娃還和季寧一放在衣櫃裡的綠娃娃一模一樣。

  不過司甜並沒有怎麽去深想，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洗漱結束下樓吃早餐，自從季江舟回來後，她就可以晚一點起床了，他們父子三人的共性就是精力都特別好，一點不像司甜這個早上起不來床的人。

  司甜正在一邊吃著早餐一邊玩手機時，別墅門打開，她抬眸，發現是季江舟，拿了對方高額工資的司甜特別靈醒，立刻熱情地招呼他：“要不要再吃一點呀？今早的粥很好喝。”

  原來季江舟都會說一句不用，然後上樓，準備去上班，但今天季江舟很奇怪地說了個“好”字，坐在她對面。

  司甜小心地瞥了他幾眼，都這麽巧，直直地撞上了對方的視線。

  司甜立刻把手機往下一蓋，不玩了。便聽見季江舟的聲音：“你昨晚陪寧一睡覺還睡得好嗎？”

  司甜心想著不是廢話嗎，要睡不好她能這時候才起床嗎？但還是笑盈盈地回答：“好呀，寧一睡覺特別乖，不打呼也不愛亂動。”

  為了證明自己真的履行了母親的職責，司甜還虛構了一個事實：“我昨晚還給寧一講了故事唱了搖籃歌才把他哄睡著的。”

  每個月七位數的生活費，她真沒白拿！

  季江舟似笑非笑地盯著她，慢條斯理道：“是嗎，我怎麽聽說昨晚是寧一哄你睡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