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起睡覺？
  季知樂話一出，在場的兩個大人雙雙愣住。

  季江舟和司甜面面相覷，紛紛從對方眼神中看到了不敢置信。

  司甜想的是，她該不會是遭仙人跳了吧，但是別墅是真的，打在她卡裡的錢也是真的。

  季江舟想的是，季知樂從哪聽的謠言，一天二十塊，真是好氣又好笑。

  氣氛一時僵持而沉默。

  季知樂的勇氣又消散了許多，真怕爸爸媽媽生氣。

  他沒見過爸爸生氣，但他見過媽媽生氣，媽媽會揍他。

  季知樂想起來有點慫慫的，但他現在還有更怕的，要是媽媽又像以前一樣不理他了怎麽辦。

  季知樂掏出自己一直放在褲子口袋裡的五塊錢，放在掌心，遞在司甜面前，聲音稚嫩：“媽媽別生氣，我現在也在撿瓶子，一天能賣五塊錢呢，我以後不吃肯德基了，我會給媽媽買新裙子的。”

  “不可以！”司甜說。

  季江舟一時也無法接受，但看著小兒子泫然欲泣的臉，他說：“別拿回家，放在門口可以。”

  面對著孩子，季江舟還維持著好耐心：“爸爸沒有默認，只是在思考怎樣回答你。”

  “媽媽只是不喜歡穿裙子，不是沒有錢買。”

  這錢，司甜拿得不心安啊，她心裡隱隱作痛，好像快長出良心了。

  季江舟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司甜。

  才給她打了五十萬的財神爺就坐在這兒，對她的要求便是照顧好兩個孩子。

  但季知樂還不太敢動，把目光投向了司甜。

  聽到這句話，他第一反應是媽媽表揚我了，我真的很厲害。

  司甜剛長出的良心開始撲通撲通跳，很有存在感。

  季知樂掰著手指頭數了數，現在大概是一秒鍾，一秒鍾二十塊，那一分鍾多少呢？可惜他還沒學過乘法，算不出來，不過季知樂知道那是很多的，畢竟他撿一天瓶子才能掙五塊錢。

  只是季知樂還沒有完全相信，猶猶豫豫地說：“可是我和媽媽哥哥一起去吃了肯德基，媽媽回家就說我們沒有錢了。”

  季知樂看看兩個大人，聲音低低的：“我撿瓶子賣的。”

  季知樂嘴嘟了嘟，認真解釋道：“不是去撿垃圾，是撿瓶子，瓶子不是垃圾，是能賣錢的。”

  說出這句話時，司甜聲音都有些艱澀，完全沒想到季知樂對她說的話如此深信不疑。

  司甜隻覺得兩眼昏花，咬牙切齒道：“季知樂，你真厲害。”

  季江舟原本平靜的面容也隱隱有些碎裂：“知樂你讓我帶空瓶子回來也是為了賣錢？今天在外面翻垃圾桶找瓶子也是這樣？”

  他努力讓自己謙虛下來，只是語氣還有點難掩的驕傲：“是呀，我賣了五塊錢了呢！”

  “昨晚我也撿了好多瓶子，但不見了。”說到這裡，季知樂覺得既然事情已經坦白了，而媽媽此時看上去也沒有生氣的跡象，季知樂開始期待地問，“那我可以把我今晚撿的瓶子拿回家嗎？這樣就不會掉了。”

  司甜頗為艱難地揉了揉眉心，為什麽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你為什麽要去撿垃圾啊？”此時，司甜人都快崩潰了。

  季江舟都覺得難以啟齒又好笑，被人知道他的兒子要撿瓶子補貼家用，估計明天就會傳出公司破產的謠言。

  季知樂眨眨眼：“那爸爸多久能掙二十塊呢？”

  季江舟再次被二十塊打擊到了，他看著自己小兒子天真純粹的眼睛，語氣很認真地說：“知樂，爸爸不知道你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但爸爸掙的錢夠我們家生活一輩子的，你不用去考慮這方面的問題，也不用去撿瓶子……”

  司甜垂眸，看到季知樂放在手心裡的五塊錢，不是整的，是五張一元疊在一起的，被小朋友疊得很整齊，看得出來很珍惜，現在卻毫無保留地拿給她。

  但很明顯，季知樂是聽不懂反語的。

  季江舟記憶回溯到周末，他接到知樂的電話，詢問他的工資，他察覺到不對，還打過電話給司甜，原來從那時候知樂就在思考家裡很窮的事情了。

  而她居然拿著這麽高的工資，讓兒子去撿垃圾。

  她連目光都不敢多瞧，生怕對上季江舟的，不好說話。

  司甜尬笑，按住季知樂的肩膀，心想這可真是她的漏風小棉襖。

  從垃圾桶裡撿的東西很容易攜帶蟑螂卵，她一點不想要這個舒適的別墅變成蟑螂的天堂。

  司甜心想，原來是擱這兒等著她呢，曾經說過的每一句謊話，都在此刻被瘋狂打臉。

  季知樂皺眉：“可是媽媽都只有一條漂亮裙子，沒有錢買多的。”

  季江舟說：“現在應該就能掙到。”

  雖然季知樂並不覺得撿瓶子賣錢有什麽了不起的，但看到爸爸媽媽都很激動的樣子，季知樂一下覺得自己好厲害，是家裡很重要的人。

  她一字一頓地說：“季知樂，我必須告訴你一些事了，我們家不窮，不需要你去撿瓶子補貼家用，你爸爸給的錢夠用了。”

  只是季知樂有點迷糊：“可是我問了爸爸是不是一天能掙二十塊，爸爸你默認了呀。”

  司甜頓時又想到了什麽，聲音都變了：“你周末去找小元該不會也是去撿垃圾去了？”

  司甜：？？？
  兩個大人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我的兒子什麽時候淪落到要年紀小小就去撿瓶子賣錢了？
  司甜深呼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所以你那天在遊樂園要瓶子不是為了做作業，而是拿去賣錢？”

  季知樂皺起小小的眉頭，用著很天真的語氣很稚嫩的聲音說：“因為我們家沒有錢，爸爸一天只能掙二十塊，所以我要去掙錢。”

  司甜心中微動，但很快反應過來，她並沒有給過季知樂現金：“你從哪裡得來的錢？”

  季江舟：？

  季知樂內心原本堅定的想法隱隱動搖，只是還不願意相信：“可是媽媽說了我們家沒有錢了，所以早餐只有雞蛋和牛奶，還有胡蘿卜。”

  季江舟看向司甜的目光已經完全變了，只是一直安靜著聽他們的對話，並未插話。

  司甜手心狂冒汗，她手松了又緊：“因為牛奶雞蛋和胡蘿卜對身體好。”

  季知樂雙眼還有些茫然，似乎不太明白。

  司甜才長出來不久的良心隱隱作痛。

  “所以季知樂你不要再去撿瓶子了。”

  季知樂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有點傻地說：“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撿到那些瓶子，我不要扔掉。”

  司甜點頭：“你可以拿去賣掉，錢你自己處理。”

  季知樂哦了一聲，微垂著頭，一頭小卷發都隨著主人黯然的神色顯得有些黯淡無光。

  季知樂在安靜地思考，他小小的腦袋一時還不能消化這麽多的消息，正在一條一條地捋順試圖理解。

  司甜長松了一口氣，一點不說虛話，她剛才心真的是懸在半空中的。

  本來季知樂就不是一個脾氣很好的小孩，司甜以為他知道真相後會爆發哭鬧，還在想要怎麽辦，如果只有她一人在家，那很好辦，這件事根本不會發生。

  但她名義上的老公也在，而且看上去還很寵孩子，司甜就覺得這件事有點難辦了。

  不過季知樂居然安安靜靜地就接受了，司甜對他大為改觀。

  就在司甜慶幸時，季知樂忽然爆發出一聲響亮的哭聲。

  他眼眶紅紅，瞪著司甜，手在發顫：“你騙我！”
    司甜慌了，不是，這爆發還帶前奏停留的嗎？
  季知樂捏緊自己手心的錢，努力睜大眼睛仰起頭不讓眼淚掉下，再次控訴道：“你騙我！”

  司甜心虛：“嗯。”

  季知樂手握緊成小拳頭，不敢相信她真的不再反駁竟然直接承認了，手在輕輕發抖，季知樂低吼一聲：“我討厭死你了！”

  季知樂轉過身就朝樓上跑去，咚咚咚的腳步聲回響了好久。

  司甜視死如歸地接受了這一切，情況比她預想的要好一點，至少季知樂沒有動手打人，只是自己哭著跑了。

  現在，她該面對她老公了。

  “司甜。”

  司甜聽見了季江舟的聲音，是那種很悅耳很動聽的聲調，只是此時語氣略低，好像是要發火的前兆。

  司甜低著頭，裝乖：“嗯。”

  “我們談談。”

  司甜：“好。”

  季江舟抬步準備朝樓上走去，司甜站起身，剛要抬步，一個小孩身影便從旁邊衝了出來，擋在她的面前。

  “媽媽，不要走。”季寧一拽住她的衣袖。

  季江舟轉過身，看到了自己的大兒子，對上他的視線，季寧一乖乖喊了一聲：“爸爸。”

  季江舟扯出一個笑：“寧一剛才在看書嗎？”

  他注意到季寧一是從書房裡衝出來的。

  季寧一點點頭，悄悄擋在司甜面前，看著他說：“爸爸，你不要欺負媽媽。”

  季江舟微怔，他都懷疑自己在兒子心中到底是怎樣的形象。

  他說：“我不會的。”

  季寧一鼓起勇氣道：“爸爸，不怪媽媽的，是知樂浪費糧食，我和媽媽才想出這個辦法的，是，是我想的辦法。”

  他剛才在書房裡看書，爸爸回來的時候他便知道了，剛打開門準備出來時，就聽到了知樂和媽媽的對話。

  季寧一有點害怕，他也不知道知樂竟然以為他們家很窮去撿瓶子賣錢。

  季寧一比季知樂大幾歲，他知道去撿垃圾是一件很丟臉的事，爸爸會不會因此很生氣？
  知樂哭著跑了，季寧一心也揪了起來，尤其是看到爸爸讓媽媽上樓，而媽媽只是低著頭不敢反對時，季寧一心中的情緒達到了頂峰，勇敢地衝了出來。

  他隻想保護媽媽，不讓誰欺負她。

  如果爸爸因為知樂去撿瓶子很生氣，那他就說是自己想的辦法，這樣爸爸就不會對媽媽生氣了。

  他緊緊抓住司甜的衣擺，雖然表現很勇敢，但手上的動作卻泄露了他的緊張。

  司甜衣擺往下墜，感知到力度，她低頭便看到季寧一捏住她衣擺，指骨都因用力泛著蒼白之色的小手。

  司甜一時愣住，說不出心中什麽滋味，有點酸有點脹。

  季寧一竟然主動把責任全攬在了自己身上，分明他自己還一個六歲半的孩子，小小的身體擋在她面前，明明很弱小，卻固執地不肯讓她走。

  頓時，司甜心中生出無限豪情。

  笑話，她怎麽可能讓一個孩子背黑鍋！

  司甜勇敢地開扣：“是我想的主意，季知樂原來太熊了，應該被好好教育一下。”

  她直視著季江舟：“我是他媽媽，應該有這個資格吧。”

  季江舟沉默地看著她。

  不得不說這目光十分有壓迫感，在這一瞬間，司甜想了很多，要離婚的話她一定多要點財產，最好能把兩個孩子也帶走。

  季江舟薄唇微啟，語氣卻是平靜：“你是知樂的媽媽，當然有資格。”

  “我並沒有生氣，只是想了解一下知樂和寧一的情況。”

  季江舟不得不再次反思，他在兩個兒子心中到底是怎樣的形象？成了一個展示他們母子感情的惡人嗎？
  他看向季寧一：“這樣吧，就在這裡，寧一你告訴爸爸知樂的事情可以嗎？”

  季寧一點了點頭，他雖然還很小，但話語說得很清楚，完全把當時的事描繪了出來，季知樂在家很挑食，在外面吃飯也點了很多食物，媽媽提醒過他不要點太多，他還很浪費。

  最後，季寧一說：“是知樂的錯，媽媽沒有錯。”

  司甜好生感動，世界上為什麽會有季寧一這樣的小孩，好像無論發生什麽事都會完全維護她。

  司甜覺得自己責任重大。

  季江舟語氣溫和：“我知道的，寧一，爸爸不是不明是非的人，我沒有生氣，也不會欺負誰。”

  季寧一點點頭，他和爸爸相處的時間不多，但爸爸的確是很少生氣的。

  “那好，現在九點了，你也應該去睡覺了，需要我陪嗎？”

  季寧一臉微紅有些赧然：“不用了，我可以自己睡覺。”

  季江舟摸了摸他的頭髮：“去吧。”

  兩個孩子都走了，季江舟坐在沙發上，眉眼間籠上一層倦色，他揉了揉眉心，看上去很是疲倦。

  司甜看見了便主動說：“你也去睡覺吧。”

  季江舟放下手，抬眸看著司甜：“司甜，我不知道我們之間是否存在一些誤會，但我必須說清楚，我對你對知樂的教育沒有任何反對。”

  他眉心微蹙：“知樂年紀小不太懂事，我很支持你對他施行的教育。”

  他頓了頓，聲音微低了稍許：“這幾年我很少回家，辛苦你教兩個孩子了。”

  司甜一時受寵若驚，在她印象中，這種一言不發就收購人家企業的霸道總裁一般都是不怎麽講理的。

  從書中內容來看，對兩個孩子也是十分溺愛，司甜原本還以為在教育孩子問題上他們不能達成一致，沒想到季江舟居然如此通情達理。

  季江舟原本就長得非常符合司甜的喜好，此刻司甜看他隻覺得更順眼了，笑容也真誠了許多：“我肯定會努力教育好他們兩個的。”

  畢竟系統任務還在那兒管呢，寫的清清楚楚，把兩小隻培養成三觀端正，良好青年。

  “你回來也累了吧。”司甜說，“我們去睡覺吧。”

  季江舟聞言眉梢微挑：“一起睡覺？”

  司甜眨眨眼：“不是嗎？”

  季江舟站起身，解開了襯衣領口的第一顆扣子，指骨消瘦，指節修長，簡單的動作放在他身上特別性感。

  他語氣淡淡：“我住二樓的次臥。”

  司甜：……

  哦豁，原來他們是分房睡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