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他怕媽媽生氣，但更不想媽媽傷心。

  季知樂很興奮，看到自己真的出現在電視上的激動和當時被采訪的激動是不一樣的。

  他眼睛睜得圓圓的，恨不得把自己上電視的場景給全部記下來。

  但是轉頭一看媽媽，季知樂不太明白：“媽媽你不開心嗎？”

  為什麽不笑呢？

  司甜覺得自己這時候要能笑出來就真的有鬼了，自己的兒子撿垃圾上電視，還說她揍人很疼，是個媽都笑不出來。

  但又想到季知樂是因為她一句話才去撿瓶子掙錢，司甜又說不出其他話。

  忍著吧，她這樣想，接著就聽到了寧一的聲音。

  “知樂，你不要在公眾場合說媽媽打你。”

  季知樂也說不出來，他看著旁邊的水杯，立刻想出了形容詞：“像在喝水。”

  母愛一時泛濫的司甜當即決定親手下廚做飯給兩個崽吃。

  季寧一繼續說：“所以知樂以後別隻告訴別人媽媽打人了，因為那不是媽媽的錯。”

  他很勇敢地說：“我會告訴爸爸的，我去找那個記者姐姐，重新說一次，媽媽不是壞人。”

  司甜興致勃勃地把菜端了出來，和阿姨炒的一起放在了桌上。

  季寧一說：“因為媽媽打你是因為你先踢媽媽，媽媽不會隨便打人的。”

  季寧一又說：“而且放在電視上面，看見的人會很多，誤解媽媽的人也很多，媽媽會傷心的。”

  他又覺得高興，因為媽媽一直相信他說的話。

  司甜沒見過季知樂這一面，知道自己做錯事了，有點害怕，明亮的眼中也透出些許不安，眼巴巴地看著她。

  司甜：“哪裡奇怪了？”

  兩個小孩都習慣先喝湯，司甜看著他們盛湯，然後喝掉，立刻問：“味道怎麽樣？”

  季知樂怯怯地看著司甜，小心翼翼地摸著她的手背：“媽媽，你不要傷心。”

  司甜心軟得不像話，她何德何能有季寧一這樣的兒子，何德何能！

  他怕媽媽生氣，但更不想媽媽傷心。

  她真的不知道這個粉色的豬有什麽好看的，但季知樂看得特別認真，還發出咯咯咯的笑。

  司甜炒了一道青菜，煮了一碗湯，對技術要求再高一點的，她就做不到了，最後還是阿姨把剩下的菜做完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特別認真特別可愛，司甜揉了一下他的臉：“真乖。”

  季寧一臉微紅，學著她同樣小聲地說：“因為我不想讓任何人誤會媽媽，媽媽不是壞人，媽媽很好。”

  司甜是會做飯的，只是味道不怎麽樣，但現在不一樣了，她不用隻跟著視頻裡學做飯，家裡有做飯很好的阿姨，可以現場指導，味道肯定能升好幾個台階。

  季知樂不太明白：“為什麽呢？”

  司甜心一下軟了：“沒關系的知樂，媽媽知道你只是不小心說出來的，就像今天采訪你的叔叔，你就說了媽媽不打人對嗎？”

  季知樂點點頭：“因為他是壞人。”

  手背上附著小孩的手，軟軟的，握緊她的兩根手指，有點膽小又依賴。

  他一開始不想讓媽媽看到他上電視，是因為他覺得媽媽看見他撿瓶子會生氣，現在他卻覺得，如果媽媽傷心了，那比生氣更嚴重。

  季寧一說：“如果爸爸不了解真相會誤會的。”

  季知樂小聲地問：“那如果爸爸看見也會誤會嗎？”

  司甜靠近他，手放在季寧一耳朵上，他察覺到了便轉過頭來，司甜靠近，小聲地說：“謝謝寧一為媽媽解釋。”

  季知樂有點慌地抬起頭，看了司甜一眼，目光透出些緊張無措。

  季知樂有點不好意思，主動爬下沙發，換台，說：“我不要看這個電視了。”

  季知樂皺皺眉：“有點奇怪。”

  司甜看了一眼季寧一，很明顯季寧一是不太愛看這種動畫片了。

  “所以媽媽覺得沒關系，你也不用去找那個姐姐。”她反手把季知樂的手握在手心裡，“沒想到知樂還會上電視，很棒呢。”

  小孩子對人磁場的感應能力很強，像是有天然的雷達。

  “但是我不會讓他們知道的。”季知樂說，“我不想讓他們都誤會媽媽。”

  司甜嘗了一口，果然味道淡了。

  “但是你在電視上說了結果，卻沒有說媽媽打你的原因，這樣別人就會以為媽媽是壞人，會隨便打人。”

  季知樂被誇得也挺直了胸脯：“是哦，要是我同學看到一定會很羨慕的。”

  然後換到了小豬佩奇，他說：“我們看動畫片吧。”

  季知樂也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自己的不對，低著頭玩著手指，悶悶地“哦”了一聲。

  司甜聽見這話都忍不住在心裡為季寧一鼓掌，真是她的好兒子，多為媽媽著想。

  司甜不忍打破小朋友此刻的喜悅：“好吧。”

  沒關系，她安慰自己，湯淡才好喝。

  “再嘗嘗青菜。”

  季寧一隻吃了一口便睜大了眼睛，抬起頭看她：“是媽媽做的嗎？”

  司甜沒想到季寧一居然還有這個本領，被人直接說出來，她還有點不好意思：“是我。”

  季寧一捏住筷子的手微縮緊，特別認真地說：“很好吃。”

  季知樂一聽是媽媽做的又好吃，立刻拿起自己的杓子也舀了一大杓：“我也要吃！”

  只是吃進嘴裡，季知樂興奮的表情就愣住了。

  腮幫子鼓了鼓，嚼了好幾次，最後才費力吞下，他抬起頭默默地看著哥哥，哥哥說謊，一點都不好吃。

  司甜沒想到自己廚藝還真有進步，如果季寧一喜歡，她下次還能做做。

  季知樂很勉強才把舀在碗裡的青菜吃完，心中默念不能浪費，但一抬頭看著哥哥，哥哥竟然還在吃青菜。

  季知樂想說點什麽，又默默閉嘴了，爸爸說過，每個人口味不一樣。

  只是接下來他都沒有去碰青菜了。

  司甜也終於樂滋滋地拿起筷子，夾了一點自己炒的青菜，準備品嘗自己廚藝的進步之作，只是一入口，臉色就變了。

  炒的有點老了，並且有些鹹，應該是鹽放多了，在艱難的環境中，或許勉強能入口，但跟做飯阿姨炒的菜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別。
    再看看寧一竟然還在吃，司甜立刻說：“寧一你別吃了，菜太鹹了，我拿去倒掉。”

  季寧一搖搖頭，他說：“不要倒掉，我喜歡的，媽媽。”

  他曾經很後悔，沒有把媽媽炒的青菜吃完，因為在媽媽生病以後，他再也吃不到了。

  雖然他不喜歡吃青菜，但對媽媽的喜歡可以完全戰勝對青菜的不喜歡。

  就算每個人口味都不同，司甜也確定不會有人喜歡炒失敗的菜，她好像知道寧一不要她倒掉的原因，便說：“我以後還會做菜的，以後寧一再吃好不好？”

  她就是覺得寧一是不想浪費她做的食物。

  果然，季寧一輕聲問她：“還會嗎？”

  司甜點點頭：“會的，只是我不太喜歡做飯，可能不會天天做。”

  季寧一笑了：“不用天天的，等我長大了，我就可以給媽媽做飯了。”

  司甜說好，然後把青菜撤到了另一邊。

  季知樂似懂非懂地說：“原來不是我和哥哥口味不一樣，是真的不好吃。”

  司甜心裡中了一箭。

  不過季知樂接下來就站起身給自己盛了一碗湯，還說：“我喝媽媽煮的湯。”

  司甜沒想到兩個小孩居然這麽給面子，她煮的一碗沒什麽味道的湯居然給喝完了，實在非常撫慰做飯失敗有點難過的老母親的心，就當他們多喝熱水了。

  吃飯的時候，季寧一悄悄看了她好多次，被司甜抓住了不少，飯後司甜問他：“寧一剛才怎麽總是看我呀？”

  “媽媽不要難過，我喜歡媽媽做的菜。”

  司甜笑：“好，我不難過。”

  季寧一又看她，媽媽會給他們做飯了，像很久以前那樣，那是不是說明媽媽不會再生病了，永遠都不會了。

  “怎麽了？”司甜覺得今天的季寧一有點奇怪，總是看她，好像她下一刻就會消失一樣，她受不得這樣的目光，語氣也柔軟了許多，還用手輕輕碰了碰季寧一的頭髮。

  這像是一個可以被允許撒嬌的信號，季寧一第一次像個小孩子一般撲進她的懷裡，摟住她的脖子：“媽媽不要生病了。”

  司甜不明所以，但看出了季寧一一時的脆弱，終於有個小孩子樣了，她拍拍季寧一的肩膀，說：“不會生病的，我身體可好了。”

  經過這件事後，司甜發現寧一好像有了一點變化，變開心了不少，還主動給季知樂講故事。

  傍晚，季江舟回家，同時帶回了一個消息，偷偷采訪季知樂的記者同樣也是把視頻剪輯後發到網上，引起流量的博主已經發了道歉申明，並且還要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司甜沒想到季江舟行動力如此強，果然不愧是小說中的霸總存在。

  季知樂似懂非懂：“爸爸，我沒有說錯，是那個叔叔故意的對嗎？”

  季江舟打開郵箱，把原版視頻播放給季知樂看：“沒有說錯，知樂說得很好。”

  視頻再一次在電腦上播放，但與上一次不同的是季知樂的回答，“不是不是，媽媽不打人。”

  季知樂眼睛一下亮了，轉過頭看司甜：“媽媽，這才是我說的話。”

  司甜笑著點頭：“我一直都相信知樂的。”

  季知樂立刻對季江舟說：“爸爸，你不要誤會媽媽了，媽媽不是壞人，她不會隨便打人的。”

  主動承認錯誤對小孩來講算不上一件容易的事，季知樂臉微有些紅，聲音也低了下去：“是我先讓媽媽生氣的。”

  季江舟雙眼含笑：“好，我知道了。”

  他今天也看過了小兒子的采訪視頻，看到小兒子在翻垃圾桶的時候，接受力比司甜好許多，畢竟他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對於小兒子說的媽媽打人，季江舟更相信自己實際感知到的，現在的司甜不是會隨便動手的人。

  再說了，有哪個小孩小時候沒挨過揍的。

  總體來說，季江舟並不是一個寵兒子無下限的人。

  季知樂又靠近了季江舟，湊到他的耳邊，聲音很低很低，誰都聽不見，季江舟還在想知樂要跟他說什麽悄悄話，就聽到了季知樂稚嫩的聲音：“爸爸，你不要因為這件事跟媽媽離婚哦。”

  季江舟詫異，季知樂這麽小怎麽懂離婚這件事？

  季知樂又說：“如果你和媽媽離婚了，我就跟媽媽住在一起。”

  季江舟：……

  真是他的好兒子。

  季江舟板起臉：“不許瞎說。”

  季知樂看過電視，知道大人很容易就離婚了，但是他也不懂離婚的具體含義，就是爸爸媽媽不住在一起了吧，但季知樂覺得沒關系，因為原來爸爸也很少回家，他和哥哥都是跟媽媽一起住。

  記者采訪這件事解決得很快，當司甜再次在網上搜索時，發現季知樂被男人偷偷采訪的視頻已經被刪除下架了，她感歎：“這就是金錢的力量吧。”

  然後再看看季江舟，頓時覺得他非常有天涼王破的霸總氣質，司甜十分熱情地給他倒了一杯熱水，惹來季江舟一個詫異的眼神，司甜只是回以標準微笑。

  但司甜沒想到，在她以為事情塵埃落定的時候，居然又掀起波瀾，而且這次還帶上了她。

  由於司甜刷過好幾條關於季知樂的消息，第二天大數據直接推送，她看到了兩張照片的對比，一張是小時候的她，一張是季知樂。

  兩張臉有八分相似，帶著的文案內容是：拿自己孩子炒作，司甜是準備復出再拍爛片了嗎？

  看到自己名字的司甜非常疑惑，打開評論一看，果然和她有著相同疑惑的人不少，紛紛在問司甜是誰。

  然後司甜就看到了自己的科普：拍了幾部爛片嫁入豪門的女人。

  【什麽豪門會讓自己的老婆復出啊，而且原來司甜就沒什麽成就好嗎，現在破產的又不少。】

  【我當時就覺得奇怪，兩個小孩撿垃圾的視頻有什麽值得看的，一切都充滿了炒作的影子】

  【是啊，讓小孩穿著幾千塊的衣服來撿垃圾，這不是製造話題是什麽？】

  【小孩真可憐，被父母用來製造流量】

  司甜看著這些猜測，默然心想，她也是從這一刻才知道自己原來是個小明星的。

  司甜立刻在網上搜索自己的名字，哪個女生小時候沒有一個明星夢呢，司甜小時候看過古裝劇之後還披著毯子假裝自己是公主呢。

  但是搜索出來的結果卻和司甜想象中的有一點差距，第一頁一部分是xx地方的領導或者工作人員司甜，一部分是同名人，終於在最後一點，司甜找到了自己，是一部電視劇中的小配角。

  雖然從x度百科上來看，這部劇十分雷人，但司甜還是去搜索了出來，甚至不惜為此開了個七天視頻網站體驗會員。

  看得出來，這是一部極小成本電視劇，並且觀看人數寥寥無幾，電視劇下面的評論也沒超過五十條，大部分都是真難看。

  司甜找到自己出現的劇情，點下快進鍵，終於看到了自己的出現。

  司甜差點都認不出自己，電視劇上的人畫著有些誇張的妝容，和古裝題材格格不入，不過這部劇主題就是惡搞，司甜看著電視劇裡的自己說著現代化的台詞，感情充沛得誇張，頓時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了，她今天打開電腦就是錯誤的選擇，司甜決定立刻關掉！
  “媽媽出現在了電視裡！”司甜忽然聽到了季寧一的聲音。

  轉過頭，季寧一小跑到她身邊，看著電視劇裡的人物，然後朝她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媽媽真好看，像仙女。”

  司甜看著電視裡那垃圾的服化道以及糟糕的妝容，心想，寧一是不是對自己濾鏡有點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