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601宿舍初嘗試

  撒謊猝不及防被拆穿，陸水的心臟都快梗住了。原本藏得好好的，卻不想被隊長一句話導致翻車。

  他撒過很多謊，最嚴重的一次被當眾拆穿也面無表情，但這次不一樣，自己剛剛和哥哥保證過，現在就漏了陷。

  陳雙也心梗了。“你給我弟打電話？我怎麽不知道啊？”

  “又又你別急，四水他有自己的社交，沒有必要什麽都告訴咱們。”屈南臉上的笑容逐漸明顯，小電燈泡可算翻車了。陸水看著那個笑容，默默把“推屈南進游泳池”這一任務提上日程。

  然而屈南不為所動，轉向顧風，好奇地問：“多謝你平時照顧四水。你們關系不錯吧？”

  “四水還沒成年，他還是個小孩呢，當然什麽都要告訴我……”陳雙小聲嘟噥著，也看向顧風，“你找我弟幹什麽？”

  陸水一言不發，半邊身體藏在哥哥身後，可是小翹鼻不知不覺熱起來。

  顧風抬起沉重的眼皮。“商量事情。”

  聽到這句中規中矩的回答陳雙松一口氣，自己再不喜歡顧風，他好歹是隊長。“是訓練的事情吧？”

  屈南不得不看向顧風，對他施以眼色，但是顧風好像沒接到自己的信號，看上去沒睡醒，迷迷瞪瞪的。

  陳雙的眼睛再一次瞪圓了，呼吸瞬間加快。“你……”

  “可你都跟到我宿舍了啊。”顧風靠著牆笑了。

  訓練強度夠，表現力還需加強，顧風和教練分析過陸水的數據，確實一般。他需要一場比賽來證明穩定性。

  “你……”陳雙的火山脾氣再次噴發，不料又一次被屈南拽住。

  陸水看了看出租車離開的方向，轉過來說：“想喝飲料，有點渴。”

  他們一起往宿舍走，顧風拿著陸水的一卡通。起初他以為陸水說沒有錢是開玩笑，剛剛試了試，真是沒有錢。

  “可是他……”陳雙回頭看自己男朋友，好像這句話也沒錯。但他心裡還是不痛快，弟弟的訓練表現一直很不錯，可顧風從沒誇過。

  “不要。”陸水低著頭回答。

  屈南還是那副優質學生的表情。“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你哥。”

  這回輪到顧風不說話了。

  “我弟過生日肯定要請假1天，我來接他。”陳雙壓住怨氣，18歲生日至關重要，他不能再讓四水缺失什麽。

  得道高僧火化後得到舍利子，顧風火化後只能剩下一張硬嘴。

  “可能批不下來。”顧風回答。

  顧風轉過身，朝著校門走。

  “生日禮物要麽？”顧風停下來，側身等了他一下。

  千言萬語，再不舍得也要分開，陸水送他們上出租車，再走回校門，對著顧風的臉左看右看。

  陸水不抬頭，又被哥哥拉到身前。

  “是他生日的事情。”顧風說。

  “那我弟就拜托你們了。”陳雙用商量的語氣，“他是運動員，我肯定不會要求隊裡嬌生慣養，該批評就批評，但是我弟也沒有什麽需要批評的地方，你們不要嚇著他。”

  屈南又笑了。“顧隊對四水真上心。”

  顧風還是那個表情，紙袋又一次遞過來。“為什麽掛我電話？”

  陸水抿緊嘴唇，打開紙袋，裡面的盒子上貼著漂亮的字帖：[椰蓉奶凍]。

  陸水心裡一顫。

  陳雙顯然還想再說什麽，但什麽都不說了，否則容易動手。他對顧風的感覺很複雜，這人是個負責任的隊長，但又覺得哪裡怪怪的。

  “可是我沒有錢。”陸水又說。

  陸水還低著頭。“我哥不讓。”

  “那好吧，教練肯定會同意的。”陳雙再次穩住，好歹弟弟在人家隊裡，“那我弟最近表現怎麽樣？”

  “教練和顧風要是批評你，你別往心裡去。哥相信你就是最棒的。”陳雙怕弟弟難過，小聲耳語，“顧風他根本不懂跳水，他表不表揚不重要。”

  “又是你哥不讓？”顧風還在問上一個問題。

  顧風踏上台階，帶人往上走：“那你跟我回一趟宿舍。”

  橘陽西落，地面溫度有所降低，陸水拿著小叉子吃奶凍，一口一個，進了宿舍樓才開口：“我哥給生活費的，不想充。”

  “你別急，到時候咱們和教練商量。”屈南好言相勸，顧風這隊友不給力，情況不能陷入僵局。

  “一般。”顧風回答。

  “你哥不給你生活費麽？”他將卡還給陸水。

  “不叫白色方塊。”他善意提醒，人家甜點有名字。

  陸水點點頭，在哥哥臨走前緊緊抱住了他，並警惕地看了一眼屈南。

  這時右手腕被人攥住，屈南在後面勸：“算了算了，人家是隊長，給隊員過生日是應該的。”

  十幾分鍾後，陸水拿著兩瓶礦泉水，跟顧風走出食堂，巨大不開心。

  “買吧，買了之後我哥就讓我接你電話了。”陸水跟上，兩個人一起進了學校。

  顧風這回沒有應答，只是看向陸水。

  陸水朝前一看，嘴唇還沾著白色的椰蓉顆粒，自己竟然不知不覺跟著上了6樓。

  “晚飯吃得多，我在爬樓消耗卡路裡。”陸水施展騙術，“而且……”

  “跟我進屋吧。”顧風卻回過身，直接走進了601。

  “我不要。”陸水倔強地站在原地。

  顧風半轉身，很認真地說：“屋裡有空調。”
    陸水抿成一條線的嘴唇松了松。

  “很涼。”顧風又說。

  陸水的手抓緊樓梯扶手不放，幾番猶豫之下，終於抬腿邁上最後一節台階。

  601宿舍剛好在510的正上方，屋裡收拾得很乾淨，所有物品井然有序地放在該放的位置，到處充盈著跳水生的清爽。陸水重新繃起嘴角，這是他第一次進601，又做了一件哥哥不允許的事。

  頭頂“滴滴”兩聲，空調開了。

  兩個靠空調續命的人同時在冷風裡松弛下來。

  顧風打包了一份學校的三明治，咬過兩口後放在桌上，他走到衣櫥前，將換洗隊服往裡放。“剛才那個人和你哥，什麽關系？”

  陸水不知道該坐哪裡，像是隨時隨地準備逃跑，隊長和屈南其實是見過的。“哥哥的男朋友。”

  “真是男朋友？”顧風的動作慢了一下。

  “嗯。”陸水直視他，眼神裡出現許久不見的冷意。同性戀群體多多少少會受歧視，但是哥哥不能被歧視。

  哪怕是隊長也不行。

  顧風將臉轉過去，看不出是什麽情緒變化。

  “我哥好。”陸水已經捏緊拳頭，甚至帶著幾分強勢的攻擊性。

  “嗯。”顧風給他指了下自己的椅子，“坐那裡。”

  陸水先環顧四周，自己在510睡靠窗右側，顧風的位置則離門最近，頂頭的床……應該就是水泊雨的。他磨磨蹭蹭地坐下，觀察著顧風桌面上的物品。

  米色書桌很乾淨，書架放著專業課的課本。一台黑色的筆記本電腦，黑色筆筒裡豎著兩支圓珠筆。

  他又拉開抽屜，裡面放著幾本畫冊，還有一大盒彩色墨水筆。

  “下周六是訓練賽。”顧風在包裡翻找，“這一周至關重要。”

  身後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

  “所有跳水隊員必須參加，各校教練觀賽，但是不打分。”

  這回，身後連“嗯”一聲都沒了。

  “單人賽製，一組規定動作，一組難度自選。”顧風拿著筆記本轉過身，發現桌上的三明治沒了。

  陸水面無表情地坐在旁邊，像是在走神。

  顧風靠近桌面，彎腰在桌上尋找蛛絲馬跡，視線定格於陸水的嘴角。“四水，你看見我三明治了麽？”

  兩腮鼓鼓囊囊的陸水搖了搖頭。

  “真的麽？”顧風又問。

  陸水快速咀嚼了兩下。“沒看見……”

  顧風聽著他嚼東西的動靜，拿出手機，按亮屏幕再推過來。

  “幹什麽啊？”陸水一邊嚼一邊問。

  顧風指著屏幕的錦鯉。“它今年18歲，養了10年，我喂完它，它會在水裡轉圈吐泡泡。”

  陸水點點頭，咽下嘴裡最後一口。

  “打個招呼。”顧風把手機朝他又推了推。

  陸水摸了摸屏幕。“你好。”

  照片裡的錦鯉自然不會有任何回應，顧風把筆記本推過來。

  陸水看看他，又看看本子，心情難以控制地澎湃起來。這肯定就是生日禮物了，是一封信？

  隊長會給自己寫什麽呢？陸水伸手捏住本子的一角，想翻開，又不想一下子翻開。

  “我得走了！”他猛地站起來，右手抓起筆記本跑出601的門。601宿舍肯定有魔力，只是坐了這麽一會兒就還想再去。跑回510，陸水關上門，他將厚厚的本子放在桌面的正中間，緩慢又鄭重地掀開第一頁。

  [關於隊員陸水的9月份訓練總結以及10月份跳水訓練教學大綱（附改進提議）]
  陸水看著這行字發呆，合上之後把本子壓在懷裡抱了抱，像是抱住了一個人。

  陳雙剛到首體大就收到弟弟發來的照片。

  寶貝弟弟：[隊長給的生日禮物。]
  “這什麽啊？”陳雙忍不住抱怨，“18歲生日這麽重要……他就給我弟這個？”

  “我覺得很好啊，陸水馬上要進賽季了。”屈南拉著他的手。

  “可他教練和我說過，他心理測試不達標就懸了。”陳雙很擔憂。

  屈南倒像手握勝券。“他會達標的，四水一旦下定決心就不會放棄。好羨慕他，我就總是懷疑自己。”

  “我弟是很不錯，但是你也很厲害。”陳雙就喜歡聽別人表揚弟弟。新消息又來，他點開看。

  寶貝弟弟：[隊長懂跳水的。]
  寶貝弟弟：[小水獺高舉雙手開心旋轉.jpg]
  第二天，周一，本周是訓練賽的倒計時周，從早訓開始氣氛就不一樣了，各個學院進入緊張的備戰期。

  雖然再過幾天只是一場訓練賽，但這無疑是一場新秀選拔，不乏有省隊高手摩拳擦掌，也有後起之秀準備一鳴驚人。陸水今天沒選擇和室友一起吃早餐，他再也受不了吃飯被打斷，吃不完整，他會很難受。

  一個人坐在不起眼的地方，眼前是簡單早餐，陸水很小心，試圖剝出一個完整無暇的雞蛋，隨手又把筆記本翻開了。這次他直接往後翻，前幾十頁是對自己的總結，最後幾頁是北體心理度量衡江夢文的個人信息。

  江夢文這周一從外校學習歸來，她一定會對自己進行觀察。

  但是陸水已經有了她的會議時間表，盡量避開她就行了。陸水繼續往前翻，耳朵捕捉著周圍一切動靜，旋即聽到了落座聲。

  他向左轉身，看到了自己最最羨慕的那個人，水泊雨。

  還有一起來的顧風。

  手裡的力道忽然沒掌握好，蛋白被摳掉了一大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