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父母
  季白榆從樓上到樓下， 回到車裡的時候，從厚大衣的兜裡掏出了手機，被他一直好好放著的手機， 此刻拿在手裡， 暖呼呼的，將冰冷的指尖都沾染了幾分暖意。

  現在是十點半，倫敦那邊應該是下午三四點的時間。

  季白榆目視前方， 路燈昏暗， 隱隱綽綽還能看見灰塵顆粒在燈光下縹緲著，破碎的像一抹風。

  過了會兒，季白榆撥開熟悉的號碼，輕放在耳邊， 眉眼微淡。

  那邊很快就接起來了。

  “舍得打電話回來了？那也不算無情無義。”

  季白榆問她：“元旦之後， 有空回國一趟嗎？”

  季母還以為他在勸自己回國，語氣也很冷：“你知道你爸的生意在這邊， 我們移民是有理由的， 你現在一聲不吭的跑回國， 現在還有臉問我們回不回去，回去做什麽？”

  這些話， 季白榆已經聽了無數遍， 他也不想跟她吵。

  “我結婚了。”

  她歎氣，翻身。

  季母停頓了很久，問道：“你在求我嗎？”

  昨晚回到家的那一刻，直接把微信號一鍵切換，接著將專屬工作的電話卡從手機□□，放在桌面上。

  試問一個男人全心全意的把自己放在心上是什麽感覺呢，現在宋寒酥就是這樣的感覺。

  【應菱：你想反悔？】

  突然想起明天是周日，答應了應菱要去參加同學聚會的事情。

  【應菱：你可以帶上你親親老公過來呀，他們肯定全都驚掉下巴。】

  季母：“……”

  宋寒酥：“…………”

  【應菱：你想幹嘛？？？】

  然後打算找應菱聊這件事。

  從小到大，他們的關系都是充滿著僵硬，冷漠，嚴肅的。

  【宋寒酥：不是啊，我最近累，不是很想應付他們，也沒說不去。】

  季白榆說：“那你拍個視頻。”

  掛電話的前一秒，季母說：“知道了。”

  季母氣急敗壞：“季白榆！”

  在母親的眼裡，再大的成年人永遠都是小孩子。

  說不清道不明。

  季母頓了一下， 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

  “夠了，都是歪理，我不會回去的。”

  這一度讓她很崩潰。

  在季白榆長大後，她好不容易從那個封建傳統的泥潭裡跑了出來，季母才開始從心裡慢慢地接受季白榆，結果他不願意跟她走。

  季母：“……所以你是不打算回來了， 為了一個女人，拋棄父母？”

  【應菱：拜托，現在都十二點了。還有，你跟季白榆就是結婚了，你跟季白榆就是結婚了，你跟季白榆就是結婚了。】

  宋寒酥睜開眼，發現微信上季白榆的消息。

  季白榆說：“你說是就是吧。”

  好是挺好的，但不好也是不好的。

  也不想……

  *
  明天是周六，休息。

  季白榆語氣不緩不急：“聽我說完，就算我在倫敦，我也是分開住的，一個月見不到三次面，我回國了對你們也沒什麽影響，孝順不一定要陪在你身邊，但養你們足夠了。”

  季白榆將手機移到另一隻耳朵：“我在不在也不會影響你們的生活，還是說你心理上需要我這個做兒子的陪伴，如果是正常家庭我覺得沒什麽問題，但如果是你的話，這可能是個病。”

  季母稍微有些心軟了，說實在她並不喜歡這個兒子，確切地說，她不喜歡小孩。生下季白榆，一是父母的意思，那個年代她沒有反抗的能力，二是她真心討厭小孩子。

  “你聽見了，我不重複，我只是為元旦之後有沒有空，沒空， 你就視頻過來， 好歹也要給我愛人那邊一個交代。”

  暫時也不想跟季白榆見面。

  這兩天，她不想工作了。

  動作一氣呵成。

  所以季母給不了季白榆很多愛。

  季白榆放輕了聲音：“我很喜歡她，你拍一個給她看看。”

  【宋寒酥：一大早的你別嚇死人，OK？】

  【宋寒酥：真的去啊？】

  宋寒酥前段時間天天加班，頭髮掉的差不多，人都快沒了。

  【宋寒酥：我沒想過帶他過去。】

  雖然都是一群大學同學，但那是跟她一個專業的，季白榆是其他專業的，只不過因為長得帥，知名度高而已。

  【應菱：不是吧，我看你這麽快就結婚了，還以為你是想帶他過來裝逼打臉的，可惡！】

  宋寒酥哭笑不得。

  【宋寒酥：打誰的臉啊，我們同學當中也沒幾個真的喜歡季白榆，最多就是喜歡他的臉而已。】

  【應菱：跟初戀結婚這件事，可是很幸福的，好多人羨慕的。】

  看到這句話，宋寒酥嘴角的笑意慢慢的緩下來。

  過了會兒，她回復。

  【宋寒酥：那倒是。】

  再聊了幾句後，宋寒酥肚子餓了，隻好放下手機起床，剛給自己準備了一份簡易早餐——衝麥片。

  打開筆記本，搜劇看。

  結果放在旁邊的手機震動了好幾下。

  宋寒酥無意掃了一眼，是季白榆的消息。

  【季白榆：在家？】

  【宋寒酥：嗯嗯。】

  【季白榆：今天有空嗎，出來一起看房。】

  【宋寒酥：？？？】

  看房子是大事，微信哪裡能聊得來，宋寒酥吃完早餐後，隨便套了保暖的外套，踩著休閑保暖的運動鞋就下樓了。

  宋寒酥雙手插在兜裡，從小區大門口走出來，冷風吹在她臉上，眯著眼睛來到車門旁，伸出手開門，快速的鑽了進去。

  一見面，第一句話就是：“你買房幹什麽？”

  季白榆看得有些發怔。

  直到宋寒酥察覺他的眼神後，喃喃的摸了摸自己的臉說：“出門著急，沒化妝。”

  季白榆微笑著搖頭：“很好看。”

  宋寒酥抿唇低頭，掩飾一抹羞赧的感覺後，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自己的目的是什麽。

  “你還沒回答我。”

  買房這件事是季白榆想了很久的。

  他在南城有房子，宋寒酥也有，但是離得不算近。

  而且他也想在這裡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在這裡買的房子離寒酥實在是太遠了。

  宋寒酥見他不說話，隱隱約約有猜到什麽：“你想跟我同居嗎？”

  季白榆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外套，看著很帥氣，鋒芒盡露。

  他說：“之後見了父母，如果他們上門做客的話，你打算是去你家還是我家？不怕被他們發現嗎？”

  宋寒酥眨了眨眼睛，貌似是這個道理。

  可是，可是怎麽感覺好像哪裡不對勁呢。
    “你不是有房嗎？”

  季白榆想了一下：“太偏。”

  宋寒酥總覺得這是在誆她：“ 那我直接搬去你家，或者搬去我家。”

  說完後，宋寒酥不自然的補充：“只是為了應付父母而已，就算搬在一起，我們也是分開房間的。”

  說完後，車廂裡都沒人說話。

  宋寒酥抬眼看他，發現他正在看著自己。

  從正面看，這人的臉型線條很流暢，嘴唇不薄不厚，聽說薄唇的人也很薄情？
  那幸好季白榆不是這樣的唇形。

  她看出神了。

  季白榆垂眸，笑得很愉悅：“可是我想買一套屬於我們的家，新的家，重新開始的家。”

  一語雙關。

  宋寒酥聽懂了。

  直到此時此刻，宋寒酥才真真切切的有一種，這男人該不會從結婚開始就在套路自己的感覺吧。

  她突然不知道說什麽了。

  反問他還是……離婚吧？

  離不開啊。

  現在離婚手續都得排號。

  算了，這日子看著應該也能過下去。

  宋寒酥素日冷淡的臉色，如今變得難以言喻。

  季白榆選的小區位置，是那種獨棟小區。

  最重要的是小區位置，前面就有個小學跟中學，妥妥的學區房。

  接著學校附近，再往前經過兩三個紅綠燈，就是南城CBD中心區。

  所以這個價格……不用說，貴到離譜。

  季白榆側過頭：“這個位置喜歡嗎？”

  他靠得近，身上淡淡的清香撲了過來，宋寒酥沒有穿高跟鞋，身高只在他脖子處。

  所以她稍稍抬眼看他：“還不好嗎？”

  “我怕你不喜歡，小學跟中學一大早會有廣播，假期你最愛睡懶覺了。”

  中介聽到這句話後，拚命抿唇，想笑不敢笑。

  宋寒酥沒好氣的說：“睡懶覺怎麽了，不許抓著我這點說。”

  他俯身靠近，湊在她耳邊，噴著溫熱的氣息：“好的，你說什麽就什麽。”

  宋寒酥直接轉過身，側身對著他。

  最後他們看了幾個小時的房子，然後對一個靠柵欄角落的房子感興趣，應該是宋寒酥感興趣。

  因為那個房子前面有一大塊空地，可以停車，而且不會影響隔壁鄰居的地。

  這棟小區買車位是需要單獨的，雖然還好，但是誰嫌車位多呢。

  她自己本身就有兩輛車，季白榆估計也有好幾輛。

  宋寒酥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季白榆，問：“你覺得怎麽樣，可以提出意見。”

  她的口吻活像是在跟哪個大客戶談生意一樣，雖然季白榆確實是她的大客戶。

  “你決定。”

  宋寒酥轉頭看他，季白榆側頭，微挑眉：“怎麽了？”

  宋寒酥欲言又止，看了看中介，中介識趣的找了個借口走遠了。

  她才小聲的說：“這個話題很敏[gǎn]，但是我有必要提一句，首先我們是假結婚。”

  季白榆稍稍疑惑：“我知道。”

  “第二，這房子，你打算怎麽付款？”

  分期貸款，用誰的帳戶，到時候又要怎麽分等等？
  “全款。”

  “…………”宋寒酥忍不住問，“你給？”

  “對，我給。”季白榆繼續疑惑，“怎麽了嗎？”

  “…………”

  這件事，宋寒酥不再有疑惑了。

  選好房子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辦理手續的，但是既然這房子不是她的，她就不會過多理會了，反正到時候把自己當做免費住戶一樣，就……差不多了吧。

  宋寒酥越想越心虛。

  因為這事上明擺著是她佔便宜了。

  他們去附近的酒店吃東西，吃完後他們走去停車場的路上，季白榆開口說話：“我父母可能這段時間都不太方便。”

  宋寒酥緩慢的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元旦之後父母見面的事兒，她沉吟道：“那，怎麽辦？要不，我們一起飛過去？”

  聽到這句話，季白榆罕見的怔愣片刻，他臉色緩了下來，抿唇不語。

  宋寒酥見他不說話，稍稍迷惑：“你不願意，還是時間不允許。”

  她其實還OK的。

  還有調休年假等等。

  “不。”季白榆抬眼，一言不發的看著她，過了幾秒，他輕輕的說，仿佛在觸碰一個，屬於他們之間禁/忌的話題。

  “我不想讓你勉強，倫敦很遠。”

  “沒事啊，坐飛機去。”宋寒酥顯然還不太理解他什麽意思，於是她補充道，“畢竟你跟我結婚，你幫了我，還幫我應付父母那邊，你父母那邊也要告知一聲吧。”

  其實她說的有那麽一丁點忐忑，她不太清楚季白榆家裡什麽情況。

  只不過她認為的是，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庭的事情，所以儀式感還是要的。

  季白榆仔細盯著宋寒酥白淨的臉，看著看著嘴角勾了勾，似乎在笑自己想得太多了，剛才宋寒酥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差點讓他兵荒馬亂。

  宋寒酥覺得他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又是買房子，又是笑得莫名其妙的。

  季白榆認真的說：“你能再說一遍嗎？”

  “……？”宋寒酥問，“說什麽？”

  “剛才那句。”

  宋寒酥順著他的意思：“我跟你一起飛過去看你父母？”

  季白榆問她：“我能抱你嗎？”

  宋寒酥：“……”

  沒得到回應，但是季白榆還是先主動了，他的肩膀很寬，幾乎把宋寒酥整個人完全包裹在裡面。

  在此刻的寒風中，宋寒酥感覺到很溫暖，她稍稍的，一點點的靠近，額頭貼在他肩膀上，偏頭盯著他輪廓分明利落的側臉。

  過了會兒，季白榆松開了她，眼裡溫柔的看著她：“謝謝。”

  “你真的好奇怪，要什麽事就說吧。”

  “我以為你是不肯陪我出國的。”季白榆的聲音很沉，又很低，只有他們能聽見。

  宋寒酥懵了一下，瞬間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她有些不自然的偏開頭。

  “那件事，我早就忘了。”宋寒酥說，“而且你幫我，我幫你而已，我……”

  “噓。”季白榆用指腹輕輕按壓在她的唇邊處，眼神很認真，“我不知道你還喜不喜歡我，但是我還是很愛你，在倫敦的日子，每分每刻我都不快樂，在我們最後的那通電話後，那種不快樂的感覺升至極點，寒酥，你確實帶走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風帶著刀子在他們身邊刮刮的吹。

  宋寒酥垂眸，眼睫微顫，咬了下唇，說。

  “你好肉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