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FOUR
  月亮像黑夜裡笑出的一彎眉， 銀白色光芒投進室內，風輕輕吹動書桌的一張試卷，發出悅耳的響聲，未拉滿的窗簾也微微蕩漾。

  簡笙洗漱後刷了一套理綜題才睡下， 靠著枕頭， 眼睛還未閉上， 睫毛纖長而卷，她單手壓著被子，側躺著， 在走神。

  畫面倒回傍晚七點。

  趙臣宇家二樓的陽台。

  “你選誰？”許洲天問她。

  簡笙摳著手裡的紙牌邊沿，道：“我誰都不選。”

  “不行啊笙姐， 不能耍賴的。”張劍說。

  “快點啊天哥，主動點，笙姐不好意思親你，你親她也是一樣啊， 二位快給我們助助興！”元鮑道。

  起哄和口哨聲不斷。

  簡笙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辦。

  “等下，”簡笙出口。

  藍蕾蕾看出簡笙很為難了，從椅子起身朝樓下蹦蹦跳跳。

  空氣靜悄悄，簡笙耳根短時間內紅透。

  有貓叫聲傳來，一道白色的胖身影往床上跳。

  “沒事。”他對簡笙說了一句。

  簡笙安靜看著，許洲天成功擰開了瓶蓋，拿起來仰頭灌。

  等它爬到懷裡。

  其他人也呆滯住。

  趙臣宇他爸喜歡收藏酒，一樓地下室有個酒窖，趙臣宇媽媽很開明，他們拿一瓶上來喝應該不會說什麽。

  “得把這瓶都幹了。”元鮑道，“不然等會兒其他人都學笙姐耍賴怎麽辦。”

  許洲天懶洋洋逗著它。

  簡笙情急之下，揪起他校服T恤的領口，往上面親了下。

  “她不願意， 我喝酒代她受罰。”

  還能這樣？

  忽聽見許洲天道：“去樓下拿瓶酒上來。”

  許洲天沒停下來，繼續喝著，喉骨上下滾動，在他冷白的脖頸上顯得異常凸出。

  許洲天沒說什麽，將那瓶酒拿過來。

  “你鼻子還挺靈。”許洲天唇角扯著孤獨，眼底深。

  氣息湊近那一刻，香味變濃，她一絲頭髮也垂掃到他鎖骨上，許洲天一頓，手裡的酒瓶差點砸落。

  許洲天垂下眼，瞥見左邊領口處，多了塊很淺的唇印。

  回憶到這，簡笙忙掐掉，覺得頭皮都在發麻，在床上翻了個身，面朝牆壁那邊。

  “熱脹冷縮化學原理？”林飛道。

  藍蕾蕾忍不住了：“你們好煩啊，這麽逼人家笙笙幹嘛，大佬，我去給你拿酒。”

  她知道參與了遊戲就應該玩得起， 可是抽到的牌也過於“大冒險”。

  簡笙：“……”

  她呼吸亂了亂，輕輕捏緊被子表層的棉質布料。

  另一邊，許洲天靠在床頭，雙手交疊在後脖頸。

  簡笙愣了下。

  酒瓶落到桌面，發出“磕”的一聲。

  今天許洲天沒穿外套，穿的是夏季的校服T恤，深藍色領口，扣子隻系了一顆。

  “別啊天哥，笙姐不好意思， 你還不好意思嘛，只是一口啊， 又不是讓你們現場表演舌.吻， 不然這樣， 咱們都把眼睛閉上， 都不看！你們倆悄悄的。”元鮑道。

  樓下的路燈亮了好幾盞，在夜裡站著崗，陽台對著夜空，星星下一群人不想放過好戲。

  簡笙：“……”

  他將白貓舉起來，白貓“喵”了一聲，湊到他衣領左邊嗅了嗅。

  被張劍踢了一腳，“熱脹冷縮是物理反應，神他媽化學。”

  這幾天簡笙唇有些乾，有擦唇膏的習慣，唇膏不是無色，帶點櫻桃粉。

  “哎呀，忘記給你拿開瓶器了。”藍蕾蕾說。

  不久後，藍蕾蕾拿上來一瓶酒。

  她松開許洲天的衣領，聲音輕，“沒規定地方吧？那麽親衣服也行。”

  許洲天沉默拿起打火機，繞著酒瓶上頭的金屬蓋子開始燒。

  許洲天從包裡拿出打火機，想抽根煙，聞見一道風吹過來的香氣，又消了抽煙解燥的念頭，打火機丟到桌上。

  又擼了會貓，許洲天將許霸天落去一邊，將衣服脫了，去浴室。

  *
  七月的天像個火爐，堆積的雲層也好似被太陽烤化。

  轉眼假期過半，今年很特殊，除了有兩個立春，還有兩個六月，一個農歷六月，一個閏六月。

  臨近月底，簡笙正坐在房間的飄窗上看書，收到許洲天發來的信息。

  【給你出的題刷完沒？】

  幾天前許洲天給她發了一個文檔，裡面有好幾張卷子，兩份數學和三份理綜。

  他可能專挑難題集合在一起，做起來並不順手，簡笙今早上才刷完。

  回復：【嗯。】

  手機一振。

  X：【明天一起去市圖書館學習？】

  【那些題我需要當面批改。】

  簡笙垂著睫毛，安靜盯著手機屏幕。

  應該是她半天沒回，手機又振了下：【行不？】

  那天在趙臣宇家聚會之後，他們有好久沒見過面了，許洲天這陣子好像在忙，而她都待在家裡學習，上周他約過她一次，她那時候被李傑帶去聽一個高考講座，沒約成。

  【好。】簡笙回復。

  手機嗡嗡振起來，許洲天直接打了語音電話過來。

  恰聽見門外舅舅和舅媽在說話，簡笙忙把音量調小，沒立即接。

  在電話快要掛斷時，她才接起，聲音小，“喂？”

  那邊安靜著，過了會才道：“想不想我？”

  一上來就問她這個問題，讓她怎麽回答。

  簡笙岔開話題，說道：“如果明天要去市圖書館的話，得起早一點，因為假期人很多。”

  “行啊，你說幾點起？”許洲天道。

  “嗯……七點半吧。”

  “這麽早，”許洲天嗤了聲，“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太想我了，所以起早急迫想見到我？”

  “……”

  “你能不能別這麽自戀。”簡笙出口。

  突然發現這種話，她說過好幾遍了。

  許洲天時常這樣，自信狂妄。

  “那你太冷酷無情，不知道想我。”

  “跟冷酷無情沒關系。”

  “行，只有我想你行不行。”
    外面舅舅舅媽還在說話，簡笙心頭有一種緊張，沒打算再跟許洲天說廢話，輕聲道：“我要掛了。”

  “再聊會啊，我忍了好多天了，一直沒給你打電話。”

  “不聊了，明天見……”簡笙只能說。

  許洲天手裡的煙燃到一半，火星子忽明忽暗，他撣了撣，“行，”

  “那明天再好好聊。”

  “…嗯。”簡笙下巴搭在膝蓋，捏了捏窗簾下面掉的一個毛絨球。

  “對了，跟你說件事。”要掛電話前，許洲天道。

  “嗯？”

  他尾音有刻意的拖延，帶著幾分認真，“那件衣服我一直沒洗。”

  *
  隔天早上，簡笙定了鬧鍾。

  鈴聲一響，她醒了過來，其實平時她也起這麽早，沒有賴床的習慣，不過平時不會定鬧鍾，自然醒來差不多這個點。

  洗漱完後，簡笙想起來手機充了一晚上的電，走去書桌前將線頭拔了。

  “笙笙，你起了沒啊？我們得出發了。”房門突然被付豔紅擰開，嚇了簡笙一跳。

  開門看見簡笙已經洗漱好，就是衣服還沒換，付豔紅笑，“快點啊，不然晚了，去林華寺找不到車位。”

  “啊？舅媽，你說什麽？”簡笙有些愣。

  “今天早上我們要去林華寺燒香啊，哎，李文洋這小子沒跟你說？！”輪到付豔紅疑惑。

  “……沒有。”簡笙回。

  付豔紅立馬衝已經洗漱好坐在沙發一臉生無可戀的李文洋吼：“李文洋，你怎麽回事啊？昨晚怎麽沒跟笙笙說今早我們要去林華寺！”

  “……”

  李文洋才想起來這個事，一拍腦袋，“我打遊戲太嗨，給忘了，對不起對不起姐。”

  “一天天就知道打遊戲！還好你姐有早起的習慣，不然就耽誤了！”付豔紅走過去打李文洋的肩膀。

  “媽，大早上的打人不吉利，你溫柔點。”李文洋耍嘴皮子。

  母子倆你一言我一句。

  李傑在玄關處換鞋，道：“我先去拿車，你們弄好了下樓，早餐在路上吃。”

  付豔紅嗯了聲，見簡笙還待在屋裡，喊道：“笙笙快點！”

  簡笙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猶豫半天，只能給許洲天發去信息：【今天有事，去不了市圖書館了。】

  *
  這大半的暑假，許洲天第一次起這麽早，從他這到市圖書館得半小時，跟簡笙約的七點半見面，所以六點半就起了。

  認真在衣櫃裡挑的衣服和褲子。

  鞋子也選了有一會。

  照過鏡子之後，拿上一支鋼筆出門。

  去到樓下，碰見要出門買菜的家裡阿姨張蘭。

  張蘭看見他下樓格外驚訝，“小天今天起這麽早啊？”

  許洲天面上有光，眼底也有神采，他懶嗯了聲，“張嬸也要出門？”

  他看張蘭手裡拿著一個空布袋子。”

  “是啊，想去給你買點大閘蟹回來做。”張蘭道。

  許洲天沒說什麽了，點了點頭後，徑直往外走。

  張蘭多看了眼他的背影。

  走出別墅大門，許洲天打了輛車，上車後，摸出手機給簡笙發信息。

  【我出發了。】

  半天對方沒回。

  市圖書館離簡笙家要近不少，許洲天心想她或許剛起，便沒再發第二條。

  窗外翠綠的行道樹穿梭，街景不斷變換，早上很涼快，沒那麽熱。

  許洲天五官分明凌厲，穿了一件黑色夾克，突出了這個年紀肆意生長的氣質，帶著野。

  應該是顏值太高，前排的女司機多打量了幾眼。

  “再有兩分鍾就到了。”女司機道。

  許洲天淡嗯了聲。

  手機在這時候一振，他垂下視線。

  *
  “這我昨晚在樓下便利店買的飯團，咱們一人分一個吃了。”付豔紅拿過來一個袋子。

  李傑道：“剛才等你們的時候，我吃過餅幹了，飯團就不吃了。”

  “你哪來的餅乾？”付豔紅問。

  “車裡有啊，不記得哪天買的了。”李傑道。

  簡笙跟李文洋坐在後座，從付豔紅說的袋子裡拿了一個飯團。

  拆著塑料包裝袋，她準備從包裡摸出手機，可是卻發現包裡沒手機，應該是出門太著急給忘記了。

  “舅舅，我手機忘拿了。”簡笙出口。

  這個時候李傑已經啟動車，他朝後視鏡看了簡笙一眼，準備停下車，讓簡笙讓樓去拿，付豔紅道：“哎呀，不管了！十九年才出一次的閏六月，今天閏六月初六，林華寺好多人去，沒關系的哈笙笙，去了那你們也沒法玩手機，沒帶就沒帶了，到時候你舅舅的手機揣你身上，我們只要不走散就行了。”

  李傑道：“嗯，今天林華寺人的確會很多。”

  簡笙沉默了下，只能道：“好吧。”

  付豔紅吃著飯團，嘴上的話不停，“跟你們說，全明城就林華寺的菩薩最靈，今天日子好，我們去誠心拜拜，你們倆明年肯定能考個好成績。”

  李文洋一上車就倒頭補覺，剛才飯團也沒去拿，閉著眼懶洋洋說了一句：“媽，都什麽年代了還封建迷信。”

  “您年年去拜，希望買彩票能中一千萬，中了嗎？”

  “不會說話就閉嘴！這種話哪天都可以說，今天別給我說！”付豔紅從副駕駛反過身來，往李文洋膝蓋重重拍了一巴掌。

  *
  張蘭買完菜回來，準備趁許洲天不在，去給他打掃一下房間。

  可是打開門，聞見一股煙味。

  “小天，你不是出門了嗎？”她愣了愣。

  少年坐在沙發，手裡夾著根煙，濃烈的眉稍蹙著。

  “回來了啊。”許洲天回得漫不經心。

  張蘭瞧出他臉色跟出門時完全不一樣，心情也差了許多，不好再多問什麽，也打消了給他打掃衛生的念頭，離開前說了一句：“小天啊，你這個年紀少抽點煙。”

  說完給他帶上門。

  許洲天將手機摁亮。

  他發去的那條：【有什麽事。】

  還是沒收到回復。

  摁滅煙，許洲天走過去將窗簾拉上，回到床上重新睡覺。

  一覺醒來，就到了中午。

  他無事可做，將手機拿過來。

  漫無目的地刷q\q空間。

  目光停下來。

  李文洋一小時前發了一條動態。

  【我姐給我買的XD】

  圖片裡，拿在他微肉手上的是條掛墜，一個木製的小葫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