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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升職記》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以前蕭成煜說起貴太妃來,都是一種不想提及的口吻,今日倒是難得說了幾句玩笑話。

  可能他確實不覺得這事有什麽值得驚詫,從小到大,貴太妃做了太多出格的事,以至於這件事對於蕭成煜來說竟不值一提了。

  但沈輕稚卻不能笑,她知道蕭成煜的心情未必有表現出來的好。

  他若是想掩飾,便能喜怒不形於色,叫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只不過他在沈輕稚面前很少演示罷了,大抵除了貴太妃的事,其他的人事都不能引起他絲毫波動。

  故而沈輕稚聽到這話,也只是輕聲回:“陛下莫要同臣妾玩笑。”

  蕭成煜輕笑出聲,倒是沒有再說貴太妃。

  他略一思忖,便道:“你若要保這黃門,便讓養好病後調來乾元宮吧,乾元宮的書庫正巧缺個掃洗的黃門,他應當合適。”

  蕭成煜雖貴為天潢貴胄,卻並非冷心冷情之人,他很少有高高在上的傲慢和冷肅,如今已是九五之尊,依舊心懷仁慈。

  蕭成煜長歎一聲,他垂下眼眸,讓自己濃厚的睫毛蓋住了眼眸裡的複雜神色,最終還是道:“好,就聽你的。”

  沈輕稚的眼睛一向看得很遠,她的目光所示從不是宮裡這一畝三分地,她看到的是外面廣闊的天地。

  蕭成煜垂下眼眸,勾起的唇角也垂了下去,讓他身上的威儀之氣去了半分,反而多了些可憐。

  這事簡簡單單就過去,蕭成煜也不再糾纏,他看沈輕稚眉宇之間仍有猶豫,便道:“怎麽?你還有何擔心?”

  一條命,對於蕭成煜而言不過舉手之勞。

  “貴太妃所作所為,大抵鬧不出這宮闈來,此事說大是大,說小其實也很小,即便宣揚出去,也不過就是她太過跋扈罷了,到時不過是禁足罰俸,關上了十天半月,事情便平息了。”

  她笑著看向蕭成煜,目光篤定,顯得胸有成竹。

  “替您操心,她甘之如飴。”

  “早年間這事多了去了,父皇也一貫如此。”

  人們總說美人在骨不在皮,但沈輕稚卻是從裡到外都很美,不僅擁有一張傾倒眾生的皮相,也擁有一顆琉璃般的心腸。

  蕭成煜沉吟片刻,還是搖了搖頭。

  “這麽小的事,如今也已經了結,再拿去打擾母后的養病,怕是不妥。”

  他從未仔細想過,其實母親也需要他的這份“依賴”。

  大楚剛剛送走一位在位二十四載的先帝,如今朝堂看似穩固,卻猶如飄搖在海上的船帆,飄搖不定,就怕風吹雨打。

  沈輕稚垂眸深思,道:“陛下,如今娘娘的身體已經安穩下來,太醫也說治療效果很好,此事陛下不好處置,倒是可以詢問一下娘娘?”

  他已經不是太子了。

  他分得清好壞,看的明人心,他很清楚此事皆因貴太妃一人而起,若那黃門有攀附權貴之心,一早就要從禦膳房跳到承仁宮,哪裡還會有如今這一出。

  若沒有張德海的於心不忍,沒有沈輕稚的善良仁慈,他今日就要死在禦花園了。

  甚至在事情最初就意識到了其嚴重,下午便稟明到皇帝面前。

  蕭成煜見她一臉認真,倒是並未覺得煩悶,他撐著手臂坐起身來,靠在方幾的另一邊慢慢吃茶。

  奪嫡廝殺,朝堂風雲,他從來都沒有懼怕過,可面對貴太妃,他卻顯得毫無辦法。

  她伸出手,握了握蕭成煜的手,在他溫熱的手心裡輕輕撓了一下。

  “陛下,太后娘娘雖因身體不能全理宮事,需要有幾位妃娘娘協同理事,但宮裡的事物,無論大小娘娘其實都是胸有成竹的,”沈輕稚輕聲細語,“陛下,我曾在坤和宮裡侍奉多年,雖不能說是了解太后娘娘,卻也大概知道她的性子。本來因為身體,不能在宮裡維持前朝后宮的穩定,娘娘心裡已經有些愧疚,如今陛下遇到事請,也不肯同她商議,只怕娘娘會越發傷懷了。”

  真難得,沈輕稚在他身上看到了可憐和無奈。

  這輩子,他也隻逃避過這一個人。

  沈輕稚是宮妃,她不能替陛下處理母子之間的事,但太后也是皇帝陛下的母親,她是可以出面的。

  “陛下,太后是您的母親,”沈輕稚道,“母親都會關心孩子,不想讓孩子吃苦。”

  蕭成煜重新抬起頭,那雙深邃的目光就落在沈輕稚潔白柔美的面容上。

  沈輕稚卻不絕如此。

  這份聰慧和勇氣,旁人是沒有的。

  蕭成煜高高站在船舷上,一個大浪而來,他可能就要屍骨無存。

  沈輕稚歎了口氣:“可是陛下,貴太妃娘娘已經不是皇帝后宮嬪妃,她是皇帝的生母,身份不同了。即便貴太妃娘娘沒能被封為太后,可她也是母妃,理應母儀天下的,她隨意打殺宮人,囂張跋扈,肆意妄為,有損的是陛下的清譽。”

  蕭成煜雖一貫不太在乎名聲,到了這件事上,他也不能不在乎。

  蕭成煜難得在一件事上猶猶豫豫,沈輕稚此時才忍不住輕笑出聲。

  沈輕稚歎了口氣:“陛下,貴太妃這事是湊巧被臣妾所知,這才化險為夷,若是以後……被外人知曉,後果不堪設想。”

  沈輕稚:“……”

  蕭成煜□□片刻,卻問:“當真不會打擾母后的養病嗎?”

  蕭成煜把茶杯緩緩放到方幾上,他其實並非覺得此事無關緊要,只是一涉及貴太妃,他就不自覺想要逃避。

  蕭成煜微微一愣,他總是覺得自己已經長大成人,如今都當了皇帝,若是一出事還要去求助母親,實在很不像樣子。

  沈輕稚展顏一笑。

  今日這事,旁人遇到或許都不會管,但她卻把事情平平淡淡處理乾淨,從頭到尾都沒同貴太妃起衝突。

  她這話並非是讓蕭成煜傷感,她只是告訴她,他可能同貴太妃沒什麽母子親緣,但他依舊有愛他的母親。

  人這一輩子,從來都不能貪心,有一個母親就足夠了。

  蕭成煜也聽懂了她的話外之音,他深吸口氣,把那些複雜情緒都壓在心底,然後才道:“儲秀宮的事,你可知道了?”

  沈輕稚笑道:“自是知道了,陛下辦事也從沒瞞過臣妾。”

  蕭成煜點點頭,說起納新妃的事,甚至還不如剛才那件貴太妃的事讓他心緒起伏。

  他很平靜,平靜得不像個精力旺盛的年輕男子。

  他只是對沈輕稚道:“近來朝中張家的氣焰落了下來,蔣家又有些囂張,淑母妃的提醒很是及時,如此一來,朕便知道要如何做了。”

  “此事關乎前朝穩固,故而朕已問過母后,母后同朕一起列了名單。”

  蕭成煜一擺手,年九福便取來一封折子,上前呈給沈輕稚。

  沈輕稚隨手打開,就看到裡面列了三個人的名字。

  一個江南首富家的姑娘,一個兩江最大書院萬青書院山長的長女,最後一位則是平湖王氏的女兒。

  這一名單一出,沈輕稚心裡立即有了成算。

  她抬起頭看向蕭成煜:“陛下……可是想動幽雲三州?”

  蕭成煜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她最先想到的是這個,難免有些吃驚,他猛地看向沈輕稚,隻一眼就知道她已經把這份名單看得清清楚楚。

  不知為何,蕭成煜有些高興。

  他臉上再度浮現起笑容來,看著沈輕稚道:“昭儀娘娘可真是聰慧,朕原本還想好要如何解釋,你就已經全都明白了。”

  沈輕稚挑了挑眉眼,桃花眼裡有著狡黠和得意。

  “陛下,臣妾這麽快猜中,可有獎賞?”

  蕭成煜倏然一笑:“有,自然是有的,最近昭儀娘娘頗為辛苦,朕都看在眼中,定是有獎賞。”

  沈輕稚往前一傾身,身上的四合香便洋洋灑灑落到蕭成煜的鼻尖。

  “這獎賞什麽時候給?”沈輕稚盯著他的眼睛問。

  蕭成煜也不閃躲,任憑她端詳自己,隻說:“昭儀娘娘莫要急,中秋時候這獎賞就見分曉。”

  “好,陛下金口玉言,那臣妾便好好等著。”沈輕稚眉目彎彎,笑得甜美。

  蕭成煜伸手順了順她耳邊的碎發,問:“你是如何猜到的?”

  沈輕稚便道:“原在坤和宮時,娘娘還特地讓臣妾給她讀過賢妃傳,大楚至今一百四十八載,宮中妃嬪出身千奇百怪,但每當要有戰事,大多都有富豪商賈家的姑娘入宮。”

  “畢竟,打仗要人也要錢,沒有軍餉,將士們拿什麽保家衛國?”

  “另外,此番選中的山長長女,也代表著陛下不肯恢復九品中正製的堅定,同早就放下矜貴身份,靠科舉在朝堂創下一片天地的王氏一起,給了那些門閥貴族一個明白的警告。”

  總有人說,后宮不過是皇帝的後花園,娘娘們只要能博的恩寵,就能有無上榮耀。

  但后宮跟前朝其實並無區別,后宮的任何動向,都是前朝政治鬥爭的縮影,你方唱罷我登場,風水輪流轉。

  能一直穩在后宮的,前朝家族無一例外都是堅定的保皇黨。

  蔣氏鬧了這麽一出大戲,同蘇氏以及皇帝都鬧了一場,她們的手雖然隻伸向了沈輕稚,但背後的陰謀卻一目了然。

  蕭成煜不會允許蔣氏這麽一家獨大,既然蔣氏自忖高貴,自忖是幾百年的門閥世家,那就再來一個門閥世家的女兒,讓她們也明白明白,在蕭成煜做太子時蘇瑤華的低頭,只是一時的,蔣氏已經連續兩代都有宮妃,就不可能走上更高位,也不可能再有下一代。

  甚至那些暗地裡想要擁立順郡王,想要博得一個從龍之功的二心臣來說,這也是一個明白的態度。

  蕭成煜絕對不可能讓順郡王有任何篡位的機會,他也不會給蔣家這個權利。

  這份名單別看只有短短三頁,沈輕稚相信,在它宣召出去之後,能讓很多人輾轉反思,夜不能寐。

  沈輕稚挑眉看向蕭成煜,見他也目光炯炯看向自己,不由同他相視一笑。

  德太妃一定會氣瘋了,這可真是太讓人高興了。

  ————

  蕭成煜今日顯然還是很忙,秋日到了豐收繼姐,全國各地都開始秋收,驟雨疾風、乾旱少雨,都會影響每年的秋收。

  從各州縣發來的邸報堆積在蕭成煜的案頭,即便每日都要看上四個時辰,蕭成煜也還是看不完。

  這還是經由文淵閣分揀批條過的,報喜報憂分兩盒,蕭成煜看起來還能快一些。

  沈輕稚見蕭成煜歇了一會兒就回到了書房,想了想便也跟了過來:“陛下,若無它事,臣妾告退。”

  蕭成煜捏著朱筆的手頓了頓,他抬頭看了一眼沙漏刻鍾,見此時已經快要到酉時,想了想便道:“不急。”

  “今日便留在乾元宮吧,你還未曾在這裡住過。”

  沈輕稚有些愣住了,不過轉瞬功夫她就回過神來,笑著衝蕭成煜丟了一個嫵媚的眼神,聲音也帶著笑意。
    “你臣妾就謝陛下……”她拖了拖話尾,“謝陛下賜宴。”

  說罷,沈輕稚衝他福了福,然後便退了出去。

  蕭成煜坐在禦座前,看著她窈窕身影往後褪去,終於在珠簾的另一端遙遙落座,人影晃晃,繽紛多姿。

  蕭成煜輕輕舒了口氣。

  他捏了捏眉心,拿起朱筆繼續批改奏折。

  沈輕稚在雅室落座之後,機靈的年九福就叫來同沈輕稚相熟的姚朝桐。

  姚朝桐一進來就衝沈輕稚行禮,臉上滿是笑意:“娘娘許久不見,今日便由奴婢侍奉娘娘。”

  沈輕稚也笑了。

  “你如今已是司職宮女,恭喜啊。”沈輕稚這麽說著,戚小秋就上前遞了紅封。

  姚朝桐臉上一紅,但眉宇之間卻依舊有喜色,她也不怕這裡是禦書房,直接便接過了那紅封,上前兩步湊到了沈輕稚身邊。

  “全賴娘娘的福澤,謝娘娘賞賜。”

  乾元宮的宮女不多,得臉的都是黃門,蕭成煜也不喜歡身邊有宮女伺候,故而年九福在乾元宮其實比鄭如姑姑更有權勢。

  不過年大伴畢竟繁忙,乾元宮其他事還是由鄭如和簡義一起操持的,姚朝桐作為鄭如的心腹大宮女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

  今日難得有嬪妃留於乾元宮侍寢,又是老熟人,故而姚朝桐便親自過來侍奉了。

  她見沈輕稚坐在那有些百無聊賴,便問:“娘娘是想要讀書還是下棋?亦或者拆解九連環或榮華道?”

  沈輕稚是過來伴駕的,自然不能離開禦書房,但若這麽乾坐著實在無趣,姚朝桐便要給她找些樂子。

  沈輕稚眯著眼睛想了想,便道:“給我取一套針線來,我做些女工吧。”

  娘娘有了吩咐,姚朝桐自然不會猶豫。

  她福了福,飛快退了下去,也不過就讓沈輕稚等了一刻,她便捧著一個錦盒回來。

  姚朝桐把錦盒輕輕放在方幾上,打開給沈輕稚看:“娘娘,這裡面有各色絲線和針,也有繡繃、雲錦、綾羅,另備有金銀絲線,娘娘看看若還缺什麽,奴婢再補。”

  沈輕稚瞧了一眼,這盒子還真是準備周全,做簡單的繡活足夠了。

  “很好,你辛苦了。”

  沈輕稚從裡面取了繡布,又拿了畫筆,想了想,在上面簡單畫了個山石,又在山石上畫了蘭花和雄鷹,這些都畫完,沈輕稚頗為得意衝兩人展示一番。

  “如何?”

  戚小秋和姚朝桐先是沉默片刻,然後便立即道:“娘娘這構景真是意蘊長遠。”

  沈輕稚挑眉笑了。

  她是個很能靜下心的人,說要做什麽便好好做,從來不會做做停停,漫不經心。

  待選好一塊蔚藍的雲錦,沈輕稚便把它跟繡布繃在一起,然後便開始打底。

  剛才不過簡單一瞥,她發現蕭成煜身上還掛著她最早送到毓慶宮的那個荷包,當時她做得有些敷衍,針腳也不很精心,精巧別致都無,只有佔了一個奇趣。

  當太子時還好些,沈輕稚一想到他戴著這荷包去上早朝,頓時覺得面上發熱,有些丟人。

  故而做這個新荷包的時候,沈輕稚就很認真了,最起碼做出來的東西像點樣子,別一看就是繡活不好的人粗糙所做。

  這不僅丟蕭成煜的臉,主要是沈昭儀娘娘臉上也無光啊。

  沈輕稚一邊繡一邊歎氣,姚朝桐倒是心思機敏,她一看這圖就是用來做荷包的,故而便道:“娘娘要給陛下再做個荷包?”

  “是啊,陛下`身上那個荷包都舊了,趁著今日得空,索性做個新的便是。”

  姚朝桐這才記起這事,她偷偷看了一眼禦書房,然後又往沈輕稚身邊湊了湊,小聲說:“那荷包陛下很喜歡的。”

  沈輕稚秀眉一挑,偏過頭去看她。

  姚朝桐臉上有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她低聲道:“平日裡陛下的衣飾都是姑姑經手的,姑姑給陛下配了各種各樣的荷包香囊,陛下每每回了乾元宮,用的還是娘娘您給繡的這一個。”

  “裡面的香包味道淡了,陛下也讓換同一種香味的,不叫宮人亂改。”

  聽了這話,沈輕稚心裡好似雲飛霧騰,千百種滋味湧上心頭,可不過倏然之間,那些翻湧的熱意和暖流便被她壓了下去。

  沈輕稚聽到自己的聲音很輕很淡:“陛下喜歡就好。”

  她淡淡說著,手裡重新開始繡花,目光也從姚朝桐的臉上落到了繡繃上。

  “如此,那我更要給陛下繡個更好的荷包,讓陛下時時戴在身邊。”

  姚朝桐自覺辦了一件美事,心裡還很歡喜,她退下兩步,乖巧守在了沈輕稚身邊。

  一時間,雅室裡安靜極了。

  兩個人隔著一整面的雕花架格,隔著晃動的珠翠珠簾,遙遙坐在了光陰的兩端。

  博山爐裡的龍涎香嫋嫋而起,味道沉靜、馥鬱、幽寧,沈輕稚臉上揚著淺笑,她珍愛地看著手中拿的繡繃,手上忙碌個不停。

  蕭成煜偶爾抬起頭來,就能隔著瑩潤的珠簾,看到另一側綺麗的身影。

  只看一眼,奏折上的那些煩心事似也擾亂不了他的心神了。

  兩個人安靜了許久,直到年九福開口,才打破了這一室的寧靜祥和。

  年九福彎腰衝蕭成煜行禮,小聲說:“陛下,已經到了酉時正,該用晚膳了。”

  蕭成煜不理他。

  他手上不停,飛快寫完一本折子,才抬起頭往窗邊看了一眼。

  此時已到黃昏時,天際暖陽緩緩西去,白日裡的燦燦光陰逐漸散去,隻留下一地橘紅的曖昧。

  蕭成煜放下朱筆,年九福把折子收回匣子裡,然後才起身伸了個懶腰。

  做了一下午,他也覺得有些累了。

  蕭成煜動了動臂膀腰身,抬眸就看到珠簾的另一側,沈輕稚依舊懶懶靠在靠背上,似乎一直都沒動過。

  他不由皺了皺眉頭,繞過書桌往雅室行去。

  只聽珠落玉盤,清脆聲響,高大修長的身影出現在雅室裡。

  沈輕稚聽到珠簾清響,抬頭看來,便看到蕭成煜俊逸非凡的面容。

  她不由坐直身體,收好針,把繡繃往前送了送:“陛下看這是什麽?”

  蕭成煜坐在她身邊,接過繡繃瞧了瞧,這一次倒是很機敏地沒有亂說話。

  “愛妃又要給朕繡荷包了?”這話問的一點錯處都無。

  沈輕稚眯著眼睛笑了,道:“是啊,我多給陛下做幾個,陛下就能換著戴了,陛下還喜歡什麽花樣的?待我得了空,一個個做。”

  “你辛苦了,”蕭成煜隻覺得心口溫熱,但她還是道,“這些事都有宮人做,莫要累著你自己。”

  沈輕稚笑著搖頭,絲絲縷縷的發絲在鬢邊飛揚,如同薄霧輕煙飄進蕭成煜的心中。

  “我成日裡也無所事事,能找個活計就能忙碌好久,這不過是最簡單的針線活,不累的。”

  沈輕稚抬起頭,往前傾了傾身,在蕭成煜臉側吐氣如蘭。

  “陛下可真好,還心疼臣妾,臣妾很是開心。”

  蕭成煜回眸看向她,又伸出手,幫她把碎發順到耳後。

  “你是朕的愛妃,朕自來要心疼你。”

  英俊逼人的皇帝陛下就那麽凝望著她,說出來的話重之又重,若是換了其他女子定要心動萬分,不舍分離。

  但沈輕稚從來不是尋常人,她只是笑意盈盈看著蕭成煜,輕輕抿了抿朱唇。

  蕭成煜的目光不自覺就落到了她嫣紅的唇瓣上。

  沈輕稚剛才淺淺吃了幾回茶,唇上的胭脂有些掉落,卻依舊凌亂落在唇上,有一種異樣的美。

  她抿了抿唇,突然傾身上前,在蕭成煜的臉頰上輕輕落了一個吻。

  “那臣妾就謝陛下的珍重了。”沈輕稚在他耳畔呢喃。

  蕭成煜眸色一閃,眼眸裡閃過些許癲狂,他一把握住沈輕稚纖細的手腕,掌控她不讓她遠離。

  下一刻,帶著馥鬱桃子香的吻就落到了沈輕稚的唇上。

  窗棱邊沙漏刻鍾安靜流失,窗外光影遊移,雅室之內只有龍涎香幽幽地燃著,屋裡屋外的宮人都低垂著頭,大氣都不敢喘。

  沈輕稚被他奪去了全部呼吸,唇齒糾纏之間,她能感受到蕭成煜的霸道和熱情。

  那是屬於年輕男人的熱情。

  沈輕稚被他那麽吻著,卻分神想著這些,直到唇瓣被他咬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唔,呵。”沈輕稚輕笑出聲。

  她伸出手沒被把控的手,輕輕撫摸上蕭成煜棱角分明的側臉。

  那雙帶著繭子的手摸著摸著,就摸到了蕭成煜軟軟的耳垂上。

  她閉上眼睛,壞心眼地在他耳垂上捏了一下。

  蕭成煜呼吸一窒。

  沈輕稚再度輕笑出聲,那笑縈繞在蕭成煜的耳畔,讓他心裡火氣上湧,怎麽都壓不下來。

  但此刻,沈輕稚卻如同靈動蝴蝶,從他的掌控力輕易脫身。

  兩個人的唇瓣分開,沈輕稚輕輕喘了兩口氣,然後才笑著看向蕭成煜。

  “桃子很甜。”

  蕭成煜只聽到她說這麽一句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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