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喜愛我們小說狂人的話,可以多多使用登入功能ヽ(●´∀`●)ノ
登入也能幫助你收藏你愛的小說~跟我們建立更深的連結喔 ♂
《宮女升職記》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蕭成煜對沈輕稚的話毫不驚訝,他垂下眼眸,看著她剛剛補了胭脂的紅豔唇瓣,突然笑了。

  蕭成煜的笑容如同春暖花開,面上的冰冷一瞬融化,讓人心中暖意漸生。

  沈輕稚倒是被他的笑容晃了眼睛。

  但她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下一刻,蕭成煜低下頭來,重重吻上了她溫熱的唇瓣。

  沈輕稚的呼吸一窒。

  蕭成煜身上只有沉鬱的龍涎香,幽幽靜靜的,極是好聞。

  而他口中的味道,自然只剩下她剛喂給他的桔子。

  有點甜,有點酸,也有一點澀。

  但桔子很好吃,這個吻也有點甜。

  不過蕭成煜倒也並非不知節製之輩,見沈輕稚面上緋紅一片,聲音也有些弱了,這才終於饒過她。

  沈輕稚的手不自覺抵在了蕭成煜的胸膛上,她輕輕推了一下,發現對方胸膛又寬又暖,根本就推不動。

  兩個人在無人的垂花門邊擁吻,宮人們悄悄躲在黃櫨之後,只有皎潔的月色和溫潤的晚風送來關心。

  等她站在寢殿的青紗帳前,頭頂是明亮的琉璃宮燈,面上是一片春意盎然。

  沈輕稚都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記得中途叫了一次水,她以為都要歇了,結果蕭成煜還是不罷休。

  他的胸膛太炙熱了,幾乎要燒著沈輕稚的臉。

  她低下頭,也不回答他的問題,卻自顧自逃離他的懷抱,小跑著回了寢殿,隻留給她一個窈窕背影。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末了才看向沈輕稚,聲音低沉:“可要沐浴?”

  珠簾晃動,燈影搖曳,蕭成煜跨過雕花門,跟著她一步步進了寢殿。

  “哼。”沈輕稚努力哼了一聲。

  沈輕稚這一次真想哭了,她突然明白過來,招惹什麽人,都不能招惹忍了一年半載的年輕男人。

  那一眼極是勾人,蕭成煜這般冷心冷情的男人,都被她勾得往前跟了兩步,待得回過神來,已經跟著她慢慢往寢殿走來。

  但隨即,她的聲音就被蕭成煜的笑聲所吞沒。

  沈輕稚回過頭,遙遙看了蕭成煜一眼。

  “昭儀,請。”

  沈輕稚對他伸出手。

  緊接著,沈輕稚隻覺得一陣疾風驟雨,她耳畔邊除了沉重的呼吸聲,再也聽不到別的。

  蕭成煜握住了她的手。

  即便她累了、倦了、努力勸了,那人卻也是不停的。

  但她這一眼,眼裡眉梢皆是秀色,眼波流轉之間,道不盡風流寫意。

  沈輕稚抬起頭,於同樣歇下防備的蕭成煜對視一眼,兩人皆看出對方眼中的春意。

  蕭成煜腳步微頓,但隨即卻不再猶豫,大步往寢殿而來。

  蕭成煜看著她這般綺麗顏色,難得有些念想,心裡也湧起說不出的暗流。

  沈輕稚抿了抿嘴唇,這一次倒真的有些羞赧了,臉皮再厚,兩個人之間的初次也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陛下,請。”

  沈輕稚面上一片緋紅,不是因為羞赧,而是被他悶的,是以,她自覺很凶狠地瞪了蕭成煜一眼。

  傷的可是她自己的腰。

  沈輕稚:“……”

  在架子床裡,蕭成煜笑著對沈輕稚說了最後一句。

  兩個人晚上是分著沐,年九福讓人開了對面的東配殿,蕭成煜在那邊簡單沐浴之後,便披散著頭髮來到明間等。

  蕭成煜一手攬著她的腰身,把她整個人鎖在懷中,年輕男人高大強壯的身體牢牢籠罩著她,讓沈輕稚在漸起的晚風裡出了一層薄汗。

  蕭成煜放下手裡一頁沒翻的書,他緩緩起身,一步步來到沈輕稚的面前。

  一步一步,好似有鍾聲敲打,又似要奔撲綺麗美夢。

  蕭成煜在她耳邊喘著氣道:“昭儀娘娘糊塗了,明日是休朝。”

  沈輕稚沒有再穿晚膳時那件衣裳,她換了一件素白的中衣,衣袖衣擺皆繡著素雅的蘭花,襯得她那張未施粉黛的臉兒清麗天成。

  沈輕稚最後實在受不住,她又累又困,隻得含糊道:“陛下,還得上早朝呢。”

  沈輕稚沐浴很慢,待她泡舒服了,外面蕭成煜的頭髮都已經快幹了,被年九福用發帶系好,松松散散垂在腦後。

  雕花門扉吱呀一聲打開,沈輕稚站在碧玉珠簾後,衝蕭成煜微微一福:“陛下,久等了。”

  直到沈輕稚覺得喘不過氣來,她才輕輕捶打了一下蕭成煜的胸膛,蕭成煜這才依依不舍放開了她。

  這幾個月積攢的火氣都衝她一個人來,翻來覆去折騰人。

  兩個人的手隔著碧玉珠簾交握在一起,帶著無與倫比的炙熱。

  這一次簡單洗漱,確實是最後一次了。

  待得一切結束,兩人並排躺在床上,沈輕稚懶懶打了個哈欠:“陛下,晚安。”

  蕭成煜回過頭來看她,幫她調整一下枕頭,撫平臉頰邊的碎發:“輕稚,睡吧。”

  沈輕稚臉上揚起甜甜的笑,她歪了歪頭,不遠不近依偎在他寬厚的肩膀上,下一刻便睡了過去。

  這一覺兩個人都睡得很沉。

  且不說累壞了的沈輕稚,就連一向警惕的蕭成煜都睡熟了。

  叫醒他的不是年九福的嗓音,而是窗外的鳥鳴。

  亂飛的黃鸝在院中的黃櫨樹上歌唱,叫醒了年輕的皇帝陛下。

  蕭成煜猛地開眼睛,入目是陌生的帳幔,帳幔上繡著杏林春燕,歡快又活潑。

  在他耳邊有細微的鼾聲。

  蕭成煜偏過頭,就看到沈輕稚那張無憂無慮的睡顏。

  她睡覺的時候比醒著的時候可安靜多了,沒那麽古靈精怪,沒那麽聰慧端方,也沒那麽嫵媚勾人,倒是有些孩子般的純真。

  蕭成煜是有些恍惚的。

  他突然發現,在他面前的沈輕稚有許多面容,每一張都不同,可每一張都是她。

  蕭成煜看了沈輕稚一會兒,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麽,但就是看得很出神。

  不過片刻之後,他就覺得帳子裡有些悶熱,便輕輕掀開錦被,翻身下了床。

  他的動作很輕,沈輕稚一直都沒醒來。

  蕭成煜掀開帳幔,外面守著的戚小秋和姚朝桐忙同他行禮,戚小秋快步退出去喚年九福,姚朝桐替蕭成煜穿鞋。

  蕭成煜也不著急更衣,他穿好鞋就往外面走。

  他一路出了寢殿,來到明間,看著外面明媚的天色,深深吸了口氣。

  他覺得自己睡得很沉,此刻也不過剛辰時,即便如此,他也是精神抖擻,心情極好。

  年九福領著宮人等在對面的東配殿,等蕭成煜出來,便忙上前伺候給他更衣。

  不用上早朝,他就簡單穿了一件玄色的常服,頭上束好發冠,便算穿著妥當。

  洗漱之後,年九福便上了前來:“陛下,今日的早食……”

  這沈昭儀還沒起,蕭成煜若是叫早食那動靜可大,一準吵醒娘娘。

  蕭成煜微微一頓,他是有些餓了,不過看著時候尚早,便道:“不急。”

  他說不急,那就不急吧。

  蕭成煜自顧自來到景玉宮的院子裡打了一套拳,出了些汗又重新洗了臉,便覺得通身舒暢,十分舒坦。

  “先把奏折送過來。”

  蕭成煜在東側殿的書房裡道。

  於是,皇帝陛下開始餓著肚子批奏折。

  戚小秋在外面安靜等了片刻,見他沒有要叫沈輕稚起來的意思,這才松了口氣。

  她輕手輕腳退回寢殿,豎著耳朵聽了聽,只聽到裡面安靜的呼吸聲,便放下心來。

  沈輕稚這一覺睡得很足,待得她醒來,還是有些迷糊。

  她翻了翻身,想要松快一下腰身,可隨著她的動作,沈輕稚忍不住痛呼出聲:“哎呦。”

  戚小秋忙掀開帳幔:“娘娘,怎麽了?”

  就看到沈輕稚齜牙咧嘴揉著腰,嘴裡嘟嘟囔囔說著什麽。

  戚小秋也得過訓誡嬤嬤教導,一眼便看出沈輕稚是如何,她抿了抿嘴,忍著沒笑出聲,輕聲細語道:“娘娘,我給您揉揉腰,揉揉就好了。”

  沈輕稚氣哼哼翻了個身,趴在床上讓她按揉。

  戚小秋專門學過按摩,手上又有力氣,不多時就把沈輕稚揉出了汗,沈輕稚這才舒了口氣:“還是你好。”

  “男人啊,呵。”

  戚小秋忙提醒她:“娘娘,陛下還沒走,等娘娘行了一起用早食呢。”

  沈輕稚眨了眨眼睛,很稀奇:“他今日不忙?”

  以蕭成煜的脾氣,每天不在書房裡坐上八個時辰他都覺得自己不夠勤勉,恨不得吃喝拉撒都要看折子,今日倒是奇了,外面天色大明,肯定已經過了辰時,蕭成煜居然還未走。

  沈輕稚有些稀奇:“怎會如此?”

  戚小秋搖了搖頭:“奴婢也不知,不過瞧著年大伴也沒勸。”

  沈輕稚半闔著雙眸,沉思片刻:“定是有什麽事。”

  不過她也只是心裡頭評議,嘴上不會議論半句。

  待得她起床洗漱,微微上了薄妝,又換了一身鵝黃的衫裙,這才施施然出了寢殿。

  年九福守在書房裡,沈輕稚便同年九福的徒弟小多子道:“多公公,還請同大伴說一聲,可要給陛下安排早膳了。”

  小多子那裡敢受這一句,忙給他大千:“娘娘,娘娘您叫小的小多就是了,可不敢當。”

  沈輕稚自不會去打擾蕭成煜夙興夜寐,反正有年九福在,總有人擔心皇帝陛下的吃喝拉撒。

  果然只要叫了年九福,年九福就把事情辦妥了。片刻後蕭成煜出了書房,坐在明間裡,先對年九福說要傳膳,然後便看向沈輕稚。

  沈輕稚皮膚白皙,笑顏如花,整個人比昨日要豔麗三分,如同春日裡正在盛放的花兒,繽紛多姿。

  只是瞧著她坐在那,時不時捏捏後腰,蕭成煜才滿意地收回了視線。

  “今日有什麽安排?”蕭成煜突然有了閑心。

  沈輕稚便輕聲細語道:“昨日剛搬過來的時候,發現淑太妃娘娘給我留下許多書,我想著今日去謝謝娘娘。”

  “倒是要謝的,你順便去看一看柔佳,聽聞她這幾日病了,挪進壽康宮讓賢母妃照看。”

  沈輕稚倒是不知這事,聞言便笑道:“是,我知道了,陛下放心便是。”

  蕭成煜又想起淑太妃的書,便道:“你給淑母妃帶了什麽回禮?”

  沈輕稚忙讓戚小秋把那徽墨取來,先是謝了蕭成煜的賞賜,然後才依依不舍道:“淑太妃娘娘的書太過貴重,贈香之情無以回報,這徽墨我自己頗為喜歡,想來淑太妃娘娘也會喜歡。”

  蕭成煜看了她一眼,大袖一揮便起身道:“給你的,你就自己留著,其他的事……”

  他看了一眼年九福,年九福就立即道:“陛下放心,給淑太妃娘娘的回禮,臣會給娘娘選好。”

  蕭成煜嗯了一聲,也沒跟沈輕稚說再見,就這麽一陣風似地走了。

  沈輕稚眨了眨眼睛,片刻之後,還是輕笑出聲。

  “真是的,”沈輕稚道,“明明是要關懷人,卻總是冷冷的,好心都叫人感受不到。”

  蕭成煜離開後,沈輕稚又躺了會兒,待外面天光大亮,金烏高懸,才起身準備去看望淑太妃。

  她醒來時小多子已經送來了年九福給選的謝禮,是一整套的筆墨紙硯,一看就比單獨一方徽墨要好。

  沈輕稚看桌上放了兩個禮盒,便問:“怎麽還有一個?”

  戚小秋立即便道:“年大伴說娘娘喜歡筆墨,這一套是特地選來送給娘娘的。”

  他用的是送,那就是從皇帝私庫所出,因此不過尚宮局的賞賜帳簿。

  沈輕稚打開那盒子,左瞧瞧右看看,不由笑了。

  “年大伴的眼光倒是極好,”沈輕稚道,“這一方硯台真是精致,一看便是徽府大家的手筆,且也有些年頭了。”

  這一套比之給淑太妃準備的那一套幾乎一般無二,只是硯台和狼毫筆的形製更精巧細膩,頗有些典雅。

  沈輕稚從不是個藏東西的人,除了那一方徽墨,其余都讓銀鈴擺在書桌上,以後要日日得用。

  帶著這一份謝禮,又帶著滿滿一盒糕點果餅,沈輕稚坐上了專為她一個人準備的暖轎。

  昭儀娘娘自是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暖轎,不用跟旁人共用了。

  西六宮離長信宮西南側的三四處太妃宮室都不算遠,最近的便是淑太妃和賢太妃所住的壽康宮。

  沈輕稚在暖轎上坐了一會兒,晴日還沒曬夠,壽康宮就到了。

  跟著她一起出來的錢三喜便道:“娘娘,壽康宮到了,淑太妃娘娘身邊的墨香姑姑已經等在門口了。”

  沈輕稚嗯了一聲,待得暖轎停下,沈輕稚便扶著錢三喜的手下了轎來,抬頭便看到一個未及不惑之年的高瘦姑姑。

  她身上穿的素色衫裙,頭上隻兩隻銀釵,顯得很是素淨。

  沈輕稚從不是矜持性子,見了她忙迎上去:“墨香姑姑安好,許久未見了。”

  墨香也乾淨迎上前來,緊著給沈輕稚行了禮:“給昭儀娘娘請安,娘娘大喜。”

  “太妃娘娘聽聞娘娘要來,昨日就很高興,一早就在等了。”

  這兩句話說下來,親近之意盡顯。

  沈輕稚面上略有些薄紅,她低低說了聲:“怎麽好讓娘娘等我呢。”

  兩人說著話,便往壽康宮裡行去。

  壽康宮早先也曾作為太妃的住處,宮室其實是比東西六宮要寬敞的,尤其是兩側的配殿都要多半間,這樣就可以多住些位份不高的老太妃。

  先帝后宮不豐,一共就沒多少人,蕭成煜還很尊敬幾位母妃,並未讓她們都擠在一起,如此一來住得也還算寬敞。

  可再寬敞,她們也再不是團花似錦的一宮主位,先帝故去,她們都成了寡婦。

  沈輕稚跟著墨香往裡面走,能感受到兩側配店裡有不甚明了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那些目光讓人感受不出善意和惡意,似只是隨意看風景一般,好奇打量她一番,有的人就收回了視線。

  沈輕稚面上笑容未變,直接跟著墨香進了壽康宮前殿。

  淑太妃進宮比賢太妃早,兒子也已經十三四歲,淑的封號也比賢要高半級,因此她能住前殿。

  淑太妃此刻就等在壽康宮的前殿,她正坐在主位上讀書,聽見腳步聲,抬頭便看過來。

  她生得極好。
    面容娟麗,溫婉淡雅,眉眼之間皆是清淺的平和,那雙漆黑的眼眸未有過多情緒,若說有,沈輕稚只能在她眼中看到些許的歡喜。

  沈輕稚原同她並不熟悉,她是太后身邊的宮女,自不可能同其他妃嬪熟悉,不過淑太妃當時經常去看望皇后,也是經常得見的。

  此番兩個人身份改變,一個成了太妃,一個做了昭儀,才得以好好坐下來說一說話。

  沈輕稚一進明間,就先給淑太妃行禮。

  淑太妃是書香門第出身,為人平和中正,淡雅出塵,她從來不摻和宮裡的是是非非,隻一心過自己的日子,讀自己的書,養好兒子便是。

  此番見了沈輕稚,她倒也顯得很高興,忙道:“莫要行禮了,坐下說話吧。”

  沈輕稚便乖乖陪在了下首的陪座上,笑著道:“謝娘娘慈悲。”

  “娘娘,昨日裡我剛一搬進景玉宮,就看到娘娘給我留的那幾箱寶貝,可是高興壞了,當即便讀了起來,”沈輕稚聲音輕快,“這一讀才發現,娘娘同我的讀書的喜好幾乎一致,娘娘做的點評也是針砭時弊,我當真是受益匪淺。”

  沈輕稚年輕的面容和清潤的嗓音,給暮氣沉沉的壽康宮增添了幾分鮮活氣。

  即便淑太妃是個愛靜的,這會兒也不會覺得煩,反而更是高興。

  這種高興,大抵是許久未有過熱鬧的心情,淑太妃自己也說不上來。

  “你喜歡就好,”淑太妃溫言道,“原我留書的時候,墨香還說我瞎操心,萬一你不喜歡,倒是做了得罪人的事。”“不過我記得太后娘娘說過的,你一貫勤勉好學,很喜讀書,想來即便不喜我留給你的書,你大約也不會生氣。”

  沈輕稚忙吃驚地看向墨香,然後才對淑太妃說怪話:“哎呀,墨香姑姑可是平白冤枉人,我一直都很敬慕太妃娘娘,哪裡會生娘娘的氣呢。”

  她這一作怪,明間裡眾人都笑了。

  待得氣氛活躍起來,沈輕稚便讓戚小秋把禮盒和糕點呈上來:“娘娘也知道我年輕,才做了宮妃,手裡頭沒多少好東西,這一套筆墨紙硯,是陛下`身邊的年大伴送來的,娘娘一準喜歡。”

  “這些糕點是我宮裡的侍膳宮女做的,她手藝極好,娘娘吃個新鮮便是了,多余的也可給別的娘娘嘗嘗,若是喜歡,下回我還叫她做來孝敬娘娘。”

  昨日的供果很多,沈輕稚自己根本吃不完,還不如都拿來孝敬這些太妃們。

  做了太妃,供奉自然就不比當年,是不缺這一口吃的,但缺這一份心。

  淑太妃看著她的眉目便多了幾分慈愛之色。

  “你是個好孩子,”淑太妃道,“當年太后娘娘就說,你是坤和宮同齡的孩子裡,最有仁心的,果然沒錯。”

  沈輕稚且是不知太后跟淑太妃都說了自己這麽多話,她微微低下頭,抿嘴笑了。

  待得謝禮呈上去,沈輕稚便挑了昨日看的書請教淑太妃,淑太妃也耐心給她講解,這一講就講了兩刻,沈輕稚見淑太妃端起茶碗喝了口茶,這才不好意思笑笑。

  “是我沒眼色,娘娘且莫要見怪,”沈輕稚道,“我打擾娘娘這麽久,得該告退了。”

  淑太妃竟是有些不舍。

  沈輕稚看著淑太妃,笑著說:“娘娘,如今正值秋日,天氣不冷不熱,白日裡秋高氣爽的,您得了空閑,也可去看望誠郡王,殿下如今不過十三四歲,太后娘娘又要養病,殿下還是要得母親關照的。”

  沈輕稚說話總是輕聲細語,卻是潤物細無聲,讓人聽了心口裡都要湧上暖流甘泉。

  “娘娘若是有什麽事,這壽康宮裡誰要是伺候不好娘娘們,娘娘隻管派人去同陛下說,”沈輕稚眉眼間都是笑意,“陛下最是仁孝,一定不會讓娘娘們過苦日子。”

  沈輕稚如此說著,言笑晏晏,話語裡卻頗為凌厲。

  “誰敢欺負娘娘們,就是給陛下沒臉,就是不敬先帝、不敬陛下。”

  淑太妃沒想到沈輕稚不光是來看她,原還有這樣一番話要說,她從不去關注后宮事,如此才突然意識到,蕭成煜選擇的人從一開始就定好了。

  他做出了跟太后一樣的選擇。

  沈輕稚辦事乾脆利落,該說的話一句都不會少,能高高在上,也能沉穩妥帖,哄人的時候能讓人舒服極了,可若要讓人難受,能痛徹心扉。

  淑太妃不由笑了。

  她其實才三十四五的年歲,壽數還長,如今這麽一笑,立即顯得有些年輕,一點都不像是守寡之人。

  淑太妃道:“好,我知道了,你也好好侍奉陛下,陛下的性子咱們都知道,總是要操心所有事,偏就不肯操心自己。”

  笑容再度爬上沈輕稚臉頰,她羞赧地道:“知道了,娘娘放心。”

  沈輕稚又叮囑了一番墨香,才從前殿出來,行至垂花門前,讓戚小秋扣門。

  只聽噠噠噠三聲,一個小宮女開了門,小心翼翼往外看來。

  “你是哪位貴人?”小宮女不認識沈輕稚,卻知道她這一身綾羅綢緞非富即貴。

  戚小秋道:“這是沈昭儀,奉命前來看望太妃娘娘和公主。”

  那小宮女立即就驚慌起來,她一把關上雕花門,飛快往後跑去。

  不多時,雕花門又開。

  這回站在裡面的是賢太妃身邊的大姑姑聽泉。

  聽泉跟沈輕稚不過幾面之緣,此番仔細看了才確定是她,忙迎了她進來。

  “昭儀娘娘怎麽過來,這宮裡也沒準備,招待不周,還請娘娘見諒。”

  沈輕稚頗為客氣:“姑姑那裡的話,我今日正巧要來看望淑妃娘娘,陛下聽聞此事,便想念起柔佳公主,很是擔憂她的病情,便讓我也來看望娘娘和公主。”

  聽到這話,聽泉眉頭微松,蠟黃的面容也好看了些。

  “陛下真是仁孝,有勞昭儀娘娘了。”

  沈輕稚點點頭,她在院中略站,有些遲疑:“姑姑可要去稟報娘娘?我等一等便是。”

  聽泉苦澀搖搖頭:“娘娘請這邊來,太妃娘娘如今正在柔佳公主的寢殿裡。”

  沈輕稚便跟著她一起進了後殿明間。

  明間裡的擺設跟前殿大差不差,不過屋中的鮮果和鮮花都沒擺,顯得有些沉鬱。

  而且明間裡就有很明顯的苦澀藥味,讓人覺得呼吸不暢。

  沈輕稚跟著她轉到右側殿,聽泉推開門,那股子藥味就更重了。

  沈輕稚面色不改,待穿過珠簾,繞過屏風,便看到屏風後面色蒼白,滿臉憂愁的賢妃娘娘。

  以及……床上躺著的,滿臉通紅的消瘦女孩兒。

  這是蕭成煜唯一的妹妹,剛剛五歲的柔佳公主。

  柔佳公主之所以會生病,一是因先帝故去要守靈,二一個則是突然搬去內五所,她獨自一人住著有些害怕,連著幾日不能好好安睡,這才病倒了。

  她年紀小,又一直體弱,故而守靈也不過就守了一兩日,蕭成煜就叫回去了。

  可就這一兩日卻嚇著了年幼的她,以至於病了幾日昏昏沉沉,她都還在哭喊父皇父皇的。

  瞧著實在可憐。

  故而她病了之後,蕭成煜便叫她先挪到壽康宮,讓賢太妃和淑太妃一起照顧她,若她願意一直住在壽康宮也行,住到十歲上再搬出去。

  但她搬來了壽康宮,蕭成煜就不好隨意過來看望,今日便有了沈輕稚一行。

  沈輕稚卻是想不到,公主病得這般厲害。

  她臉上的笑容當即便淡了下去,快走兩步上了前去,先給賢太妃請過安,然後才陪坐在邊上。

  “公主怎麽病得這般嚴重?太醫可好好給看了?怎麽不稟報給陛下?”

  沈輕稚直接問了三個問題。

  賢太妃幫女兒換了一條帕子,回過頭來時,面容出了蒼白和疲憊之外,倒並不顯得如何焦急。

  “小孩子就是容易發熱,太醫院又不好給用重藥,這幾日只能溫養著,若是用藥三日後不燒了,那就好了,若還燒才能用藥。”這是太醫院怕用了重藥把小公主治壞,且公主也不是多大的病,只是發熱不退,便先用太平方試試看。

  沈輕稚心裡這才松了些,又聽賢太妃道:“有太醫院鄭院副整日都來,也有兩名女醫在壽康宮守著,倒是很精心,至於陛下那邊,是我不讓說的。”

  賢太妃緩緩抬起眼眸,同守靈那日,沈輕稚見過她的活潑樣子迥然不同。

  似乎在國孝過去之後,又搬來了壽康宮,也因為女兒病倒,她才終於有了自己成了未亡人的悲痛。

  此刻的她終於有了太妃的樣子。

  “陛下忙於國事,前朝定不會順利,柔佳以前也三天兩頭害病,倒是不能拿這事去煩陛下。”

  賢太妃握住了沈輕稚的手,很是慈愛:“難為陛下還惦記著柔佳,也勞你特地跑這一趟,我已經很知足了。”

  沈輕稚忙溫柔道:“娘娘且放心,大公主是陛下唯一的妹妹,陛下愛如珍寶,怎會薄待,若是在內五所,陛下定會日日都去探望的。”

  賢太妃也點頭,一時間眾人皆是感歎陛下重情重義。

  沈輕稚又看了看柔佳公主的面色,想了想才道:“娘娘,若是柔佳公主不見好,陛下心裡也記掛,三日後無論公主病情如何,還請娘娘派人去幹元宮,好讓陛下放心。若是有什麽事陛下不便過來,娘娘也可派人去叫我,我若能來一定會來。”

  作為蕭成煜登基後升為最快的寵妃,沈輕稚即便只是個昭儀,但她話裡話外都是替陛下辦事,她給了承諾,就是陛下給了承諾。

  賢太妃眼睛裡不由閃過一抹淚意,但那淚意稍縱即逝,她又握了握沈輕稚的手:“好孩子,多謝你有心了。”

  沈輕稚把話說完,也知道不方便打攪,起身便離開了壽康宮。

  待她走了,賢太妃臉上的淚意瞬間便收了回去,她看著熟睡的女兒,面上卻很是沉鬱。

  聽泉見她如此,回憶起剛才那位沈昭儀的做派,也不由蹙起眉頭。

  “娘娘,這沈昭儀可真得陛下寵愛,聽聞昨日陛下翻了她的牌子,也沒叫去幹元宮,而是親自去了景玉宮。”

  昨日侍寢,今日又安排她特地過來看望公主,足見陛下對她的放心和信任。

  “端嬪娘娘那……”聽泉的聲音漸漸小了。

  賢太妃閉了閉眼睛,片刻之後,她才道:“章婼汐不會聽我的,我之所以替她求了這個臉面,不過是因家中並無適齡的姑娘,而我若要選其他人,蘇瑤華也不會答應。”

  章婼汐是她的親外甥女,是她姐姐親生的嫡女,然而章婼汐的父親卻是章家人,勳貴世家同他們到底不同。

  章婼汐從小就同她不親近,也一貫是個直爽脾氣,能選入宮中,是因為他父親是五城兵馬司都督,掌管京中緝盜防衛,這是蘇瑤華給章家面子,可不是何家面子。

  賢太妃看著滿臉通紅的女兒,想起遠在外五所的兒子,最終想到了守孝那日的孫嬤嬤。

  這個不知道被誰收買的孫嬤嬤,卻讓她丟了人,失了面子,若非如此,外五所的宮人又如何會敢怠慢公主?

  賢太妃緊緊攥著衣袖,眉宇之間多了些許厲色:“她若不肯幫我,那就再找一個聽話的,難道我真得求她不成?”

  “你看沈輕稚,不過是宮女出身,為何能有如今的尊榮?還不是因為蘇瑤華抬舉她。”

  “蘇瑤華嘴上說的好聽,不會讓蘇氏的女兒入宮讓陛下為難,可不還是扶持了沈輕稚?”

  “既然她可以,我為何不行?”

  “我總得讓月牙和燦兒平安長大。”

  聽泉扶著賢太妃起身,攙扶著她離開苦澀的寢殿。

  “會的,娘娘,都會好的。”

  另一邊,沈輕稚自是不知賢太妃如何所想,她在回宮的路上,倒是碰上了別的事。

  一共就兩刻的路程,滿打滿算都耽誤不了多少工夫,她如今是昭儀,除了乾元宮前的泰平巷,其余所有街巷都可暢通無阻。

  可即便如此,半路上還是撞見了一場戲。

  暖轎剛行至西二長街便頓住,沈輕稚掀起轎簾看過去,就看到一個略有些富態的嬤嬤正在訓斥兩個宮人。

  三個人都站在拐向西六宮的巷口,而且背對著暖轎,因此並未察覺沈輕稚到來。

  那嬤嬤聲音倒是不大,可西二長街這會兒正巧沒旁人,那聲音順著狹長的宮巷,直接鑽入沈輕稚的耳朵裡。

  “你們是什麽身份?還來同我這裡要炭火,紅蘿炭可是稀罕東西,按小主的位份一月不過只有一筐,省著點用總是足夠的。”

  “小主怕不是從宮女當了貴人,一時間不知如何度日,白白浪費了紅蘿炭,依我看,”那嬤嬤陰陽怪氣笑道,“那紅蘿炭給你們也是浪費,不如換成灰筐炭,我還能替小主擔著人情,多換了兩筐回來。”

  隻著幾句,沈輕稚便知道那兩個應當不是普通宮人,很有可能是當時被封為選侍和淑女的幾個侍寢宮女。

  這宮裡貫會捧高踩低,沈輕稚得皇帝寵愛,得太后喜歡,便人人都敬著,太妃身邊的姑姑們都笑臉迎人,而其他的侍寢宮女在以前就沒這份恩寵,現在又只是下三位小主,若陛下當真喜歡,即便是才人也是能有的。

  可偏偏就是沒有。

  宮裡有許多人目光都端,只能一日看一日,看不到未來許多年歲,總會有人仗勢欺人,恃強凌弱。

  沈輕稚垂下眼眸,外面錢三喜問:“娘娘,如何辦?”

  沈輕稚道:“咱們去聽一聽,宮女怎麽不如人了。”

  錢三喜眉目一凜,立即道:“是,你們都輕著點,別驚擾了娘娘。”

  於是,兩名轎夫步伐更輕了。

  待轎子行近,沈輕稚便聽到對面的聲音:“廖嬤嬤,你怎麽能如此?我們家小主這幾日來了月事,得用草木灰,紅蘿炭的灰是最好的,你若不給,灰筐炭的灰有一股子霉味,怎麽用啊。”

  廖嬤嬤冷笑:“那我哪裡知道,我這把歲數,早就沒了月事,也不記得是如何用的了。”

  “你一個一等宮女也敢跟我這般說話,難怪人人都說宮女出身的人上不得台面,我原還不信,如今卻是信了。”

  這話就罵得太難聽了。

  只聽一道略微熟悉的嗓音道:“廖嬤嬤,你欺人太甚。”

  “我就欺你了,如何?你有本事去求端嬪娘娘,看端嬪娘娘搭理你嗎?”

  恰好這時,沈輕稚的暖轎經過,正正當當停在了巷口。

  錢三喜上前揭開窗簾,把沈輕稚那張精致美麗的眉眼展露出來。

  那廖嬤嬤嚇了一跳,回過頭看到是一頂暖轎,立即變了臉色。

  另外的兩名宮人已經跪了下去,給沈輕稚行禮。

  沈輕稚目光淡然,她看向廖嬤嬤,道:“廖嬤嬤,剛剛聽聞你評議侍寢宮女?”

  她目光微垂,落在了跪在地上的李巧兒身上,輕聲道:“李選侍,起來吧,不必多禮。”

  李巧兒站起身時,臉上已經掛了兩行清淚。

  她哽咽道:“謝昭儀娘娘。”

  廖嬤嬤一聽她的名頭,就知道她是誰,當即便跪了下去:“娘娘,老臣,老臣不過是……”

  她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沈輕稚目光根本不看她,隻細細看了一眼李巧兒的衣著打扮,然後才開口:“成祖皇帝的慧敬皇后,早年便是潛邸時的侍寢宮女,但其賢惠端方,在成祖皇帝重病時鼎力朝政,以至出現嘉豐中興。”

  “看來廖嬤嬤是不知道這段歷史的。”

  “也難怪,你一個管雜事的嬤嬤,也不用學什麽歷史。”

  廖嬤嬤臉色越發慘白起來,她不住給沈輕稚磕頭:“昭儀娘娘,老臣錯了。”

  沈輕稚歎了口氣,她聲音壓得很低,似只有兩人才能聽到。

  “廖嬤嬤,您是宮裡頭的老人,說話怎可不經心呢,你別忘了,承仁宮的娘娘也是這個出身。”

  廖嬤嬤方才訓斥李巧兒正爽快呢,壓根就忘了這一茬,被沈昭儀聽到已是驚嚇,再一聽沈昭儀的話,頓時渾身上下都是冷汗。

  沈輕稚沒有再多言,她只是歎了口氣。

  她不去看李巧兒祈求的眼眸,只是對廖嬤嬤道:“嬤嬤,我管不到端嬪娘娘宮裡事,此事我不評議,多嘴提一提,還是不想看到嬤嬤因幾句錯話就出了岔子。”

  這話確實很是體貼了。

  廖嬤嬤一臉冷汗,卻狠狠給沈輕稚磕了三個頭:“謝昭儀娘娘訓導。”

  沈輕稚擺了擺手,終於笑了。

  錢三喜垂下簾子,轎子緩緩前行,沈輕稚留下最後一句話。

  “嬤嬤,宮裡不缺那一筐紅蘿炭。”

  (本章完)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