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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升職記》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沈輕稚在宮裡走了那麽一趟,當日晚上,禦膳房便送了新作的牛乳奶凍過來。

  宮裡雖也有鮮牛乳,但每個位份都有相應份例,就比如沈輕稚,她作為正五品的昭儀,每月的牛乳份例是十斤。

  十斤聽起來很多,其實並不算富裕。

  宮裡的宮妃們,她們的份例並不是只針對她一人,而是針對她麾下所有的宮人黃門,也就是說如今景玉宮十幾號人,全靠沈輕稚一人份例供養。

  若是不得寵的妃嬪,日子就要過得緊巴巴。

  但沈輕稚卻不用費心。

  份例裡的禦膳房從來不敢克扣,份例之外的東西也不用沈輕稚出高價,歸根結底,還是她身有恩寵,可以自在生活。

  禦膳房很是知趣,今日的事鬧得沈昭儀特地跑了一趟碧雲宮,耽誤了她的美好時光,那就是禦膳房的錯。

  所以這牛乳奶凍是禦膳房特別孝敬她的。

  戚小秋放輕手勁兒,輕輕幫她按摩,一邊道:“娘娘一定能成,我還沒見娘娘又什麽事辦不到的。”

  小主們見不到陛下,故而禦膳房都可以隨意拿捏,可若是因為小事惹了昭儀娘娘,即便這事也不過是昭儀娘娘舉手之勞,禦膳房卻顛顛上門賠禮道歉。

  這宮裡,得寵的跟不得寵的永遠過得是兩樣日子。

  沈輕稚一直喜歡吃牛乳,今日的奶凍也很合她胃口,故而她也就把這事揭過,沒去尋禦膳房的不是。

  章婼汐非常認真:“不,我還要謝謝你,若不是你陪我一起打鞭子,我都不知道每日要做什麽。”

  “不行,我一定得學會這軟鞭,哪怕只是簡單能甩出鞭子去,也不枉我吃這一遭苦了。”

  這還是她勤加鍛煉,每日都打五禽戲的結果,那旁的閨秀們若是一上來便學鞭法,可不得下不來床。

  她想了想,還是讓章靜寧上了一瓶膏藥,給沈輕稚:“這是我家中慣用的跌打藥,你若是覺得實在難忍,便用一用,能緩解酸痛。”

  沈輕稚咬牙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堅持下來,我想學的東西一定能學會。”

  章婼汐頓了頓,又道;“當然,用太醫院的跌打藥也是一樣的,不過我家這個是秘方,我覺得效果更好些,你可以讓太醫院的太醫們瞧一瞧,若是覺得不妥不用也行。”

  沈輕稚便笑了:“當著這麽多人給我的藥,不可能有錯,她敢拿出來,其實便已經有太醫院的認可了。”

  她話音落下,一道低沉的男聲響起:“怎麽誇你了?”

  章婼汐還特地過來看望她,特別認真鼓勵:“不怕的沈妹妹,等你習慣了招式,多練幾回,你就不會覺得疼了,一開始都很難。”

  章婼汐眼睛都亮了。

  沈輕稚眨眨眼睛,忙讓戚小秋幫她放下袖子,掙扎著坐直身體。

  待章婼汐走了,沈輕稚便把那膏藥遞給戚小秋:“幫我在胳膊上上一些吧。”

  戚小秋有些猶豫:“娘娘,這怕是不太妥當。”

  位份、份例、月銀,這些牽扯到衣食住行,牽扯到宮妃一日三餐,滲入到每一日的生活裡。

  配牛乳奶凍最得宜的要數玫瑰鹵子和茉莉鹵子,這兩樣花鹵是春日裡盛開時做好留存下來的,只要用白酒封口,就不會霉壞,做上三壇可以吃用到來年。

  “入門就好了。”

  孝敬來的東西,都不算在份例裡。

  沈輕稚眉開眼笑:“你可真會誇我。”

  沈輕稚也不管她們這些事,自顧自尋了章婼汐學軟鞭,然而剛學了一日,次日起來沈輕稚就覺得渾身酸痛,幾乎都要出不了門了。

  之後幾日,除了一直沒好起來的趙媛兒,其余幾個小主身體也都康健起來,還陪著章婼汐去禦花園玩了一回,故而宮裡那股子暗潮湧動倒是平穩了下來。

  這就是宮裡的人生百態。

  她一向很爽快,沈輕稚便讓戚小秋接過,笑著說:“多謝姐姐關懷了。”

  “總歸也沒旁的事情做,是不是?”

  誰都不想吃苦,也沒人願意吃苦。

  “陛下怎麽這會兒來了?”沈輕稚扶著戚小秋的手,深吸口氣準備站起身來。

  禦膳房也算是松了口氣。

  沈輕稚讓戚小秋翻過瓶子,小巧的白瓷瓶下果然有太醫院的簽印,足見章婼汐心細如發。

  故而為何宮裡總是暗流洶湧,蓋因人人都想過好日子,人人都想榮華富貴,只要恩寵少了些,家族權勢落了些,日子立即便天翻地覆,大不相同。

  章婼汐若有所思點點頭:“我去了這麽多回,倒是不知禦花園還能釣魚,多謝你告訴我。”

  緊接著,她就哎呦一聲,不敢笑了。

  這一笑渾身的肉都跟著顫,她覺得天靈蓋都跟著疼了。

  沈輕稚靠在羅漢床上,看著她一臉堅定,恨不得立即再給她展示一遍鞭法,生怕她氣餒不學了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聲。

  她一邊說,一邊幫沈輕稚塗膏藥,膏藥並不難聞,反而有一種清亮的香氣,倒也便宜。

  沈輕稚笑笑,同她說:“姐姐可以去禦花園玩一玩,禦花園景色極好,還能釣魚賞景,姐姐可以去試一試。”

  戚小秋不由感歎:“端嬪娘娘可真不像是心思細膩的人。”

  沈輕稚正待說話,又是哎呦一聲,好半天才緩過來。

  除了芬芳馥鬱的花鹵子,還有果醬鹵子,莓果甜醬酸酸甜甜的,很是開胃,也適合配奶凍。

  “不用多禮。”蕭成煜的聲音跟他的人一起出現在了雅室裡,他似閑庭信步那般,一步步來到沈輕稚面前。

  蕭成煜今日難得穿了一件月白長衫,腰上系了一條白玉腰帶,把他精瘦的腰身展露無遺。

  脖頸處的圓領恰到好處,襯托得他脖頸修長,玉樹臨風。

  蕭成煜一進來就看到沈輕稚坐在那齜牙咧嘴,難得沒了往日的優雅雍容,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他伸出手,扶住了沈輕稚的胳膊,讓她坐回羅漢床上。

  “這是怎麽了?”

  沈輕稚這會兒才發現已經到了傍晚時分,敬事房沒有提前過來知會,蕭成煜怕是今日要在景玉宮用晚食了。

  這幾日蕭成煜都忙,沈輕稚早晨也覺得自己身體酸痛並無大礙,便沒叫敬事房撤了牌子,倒是鬧了個不湊巧。

  沈輕稚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陛下今日來得不趕巧,臣妾這也無法侍寢。”

  只要沈昭儀覺得羞赧,那她便是臣妾。

  蕭成煜挑了挑眉,倒是並不如何急切,隻上下打量她:“你同人……打架了?”

  沈輕稚都不敢搖頭,只是梗著脖子道:“臣妾前些時候去找端嬪娘娘說話,正巧看到她在舞軟鞭,便求了端嬪娘娘教教我,誰想到才練了一日,我便成了這般模樣。”

  沈輕稚歎了口氣:“倒是我自大了,以為自己一貫身體康健,學些武藝也無不可,可這世上哪裡有一蹴而就的事,學武大抵是這裡面最難入門的。”

  身體上的疼痛,看不到進步的苦練,會阻攔很多想要入門的人。

  沈輕稚學之前做好了心理準備,也想到會是一個積年累月的過程,卻沒想到第一日就給了她沉重的打擊。

  蕭成煜見沈輕稚在這念叨,卻並無懊悔神色,反而很是鬥志昂揚,恨不得身上的疼痛馬上就好,她還能繼續去練。

  她倒是從來不怕吃苦。

  這倒也是,若是怕吃苦,又如何能從一眾宮女裡熬出頭,成功出現在母后的面前。

  機會永遠只會留給有準備的人。

  蕭成煜不知道沈輕稚為何要學章家的鞭法,但他知道,沈輕稚一旦要學,就絕不會半途而廢。

  他從沒見她放棄任何事,多大的困難都阻攔不了她前進的腳步。

  蕭成煜伸出手,在她胳膊上輕輕按了一下,就看到她皺了一下眉,狠狠嘶了一聲。

  蕭成煜搖了搖頭:“端嬪教錯了,她不該直接叫你鞭法,而是讓你先打基礎。”

  “京中各家勳貴子弟,幼時都是從基本功練過來的,等強健體魄之後,才會轉學各種武藝,端嬪怕是忘了少時的事,覺得你只是想學鞭法,就直接教你了。”

  蕭成煜看著沈輕稚,眸子裡倒是有些笑意。

  他頗為放松地靠在羅漢床上,手裡摸了兩顆糖炒栗子,一點點剝皮。

  “鞭法你先別去學了,待你後日好些了,朕來替你開蒙。”

  沈輕稚眨了眨眼睛,有些吃驚:“開蒙?”

  蕭成煜見她這樣,不自覺勾起唇角:“是啊,習文要啟蒙,難道學武就不用?學武的啟蒙比習文要難得多。”

  蕭成煜回憶了一下兩人曾經的過往,輕咳一聲,道:“你身故勻稱,體魄健康,是適合練武的。”

  沈輕稚哦了一聲,隨即便開心起來。

  “陛下,”她笑彎了眉眼,“我啟蒙得多久啊?”

  蕭成煜看了看她,倒是沒回答這問題,隻問:“你是隻想學長鞭還是想要都學一學?”

  沈輕稚頓時精神起來。

  她思索片刻,道:“那我可以學長劍嗎?以前看人耍長劍,覺得特別英武,若是能學我也想學。”

  蕭成煜點頭:“可。”

  他風輕雲淡道:“這些朕都會,都可教你。”

  沈輕稚卻道:“那不成,我都跟章姐姐說好了,我要跟她學軟鞭,一事不煩二主,就不麻煩陛下了。”

  蕭成煜:“……”

  蕭成煜捏著板栗的手一頓,他神色不變,道:“好。”

  沈輕稚便開心盤算:“那是不是等咱們去了東安圍場,我就能騎馬馳騁了?”

  蕭成煜吃下一顆自己剝好的板栗,甜甜軟軟的滋味漫上心頭:“騎馬也得慢慢學。”

  沈輕稚早就會騎馬了,但現在的沈昭儀是不會的,她矜持道:“那我認真學,今年一定能學會。”

  蕭成煜看她雖然坐姿僵硬,但臉上卻是神采飛揚,眼眸中有著對未來生活的無限向往和期盼,忙碌了一天的心逐漸放松下來。

  似乎只有跟她和母后說話的時候,他才能體會到親人陪伴的快樂和幸福。

  即便說著這麽簡單的話,談著毫無意義的事,卻依舊心滿意足。

  蕭成煜垂眸看著自己沾了糖霜的手,有些不解。

  人與人的緣分還真是奇怪。

  ————

  今日蕭成煜來得確實早了些,這會兒還未到晚膳時候,外面天光大亮的,沈輕稚也不知蕭成煜為何突然駕臨。

  蕭成煜自己不說,沈輕稚便也不會問。

  兩個人說了會兒閑話,蕭成煜讓沈輕稚好好歇著,便去了對面的東側殿忙政事取了。

  沈輕稚呆坐了一會兒,隻得對戚小秋道:“你說陛下在這,我想躺著都躺不成了。”

  戚小秋安慰她:“娘娘,您本來就不好多躺著,其實只要不是特別痛,忍耐著慢慢走一走,能好得快些。”

  沈輕稚從來不是嬌氣人,聽到戚小秋這般說,她也覺得還是慢慢走走得好,於是便讓戚小秋和銀鈴攙扶著她,三個人順著回廊慢慢走。

  保持一個動作走起來,確實沒那麽疼了,沈輕稚走了一會兒,覺得身上酸痛的肉都松快了些,竟真的好點了。

  她一路穿過回廊,待行至東側殿窗外,不經意間回過頭來,便看到蕭成煜認真書寫的側臉。

  蕭成煜的面容當真極為英俊,就這麽看著,都讓人忍不住心跳加快。

  蕭成煜太過專注,沒有感受到沈輕稚的目光,就那麽一直奮筆疾書,一刻都不停歇。

  沈輕稚看了一會兒,待看滿足了,又慢慢向前走去。

  她卻不知,自己剛回過頭來,蕭成煜的目光就追了上來。

  下午的悠閑時光是很短暫的,不過悠閑走了兩三圈,天色就暗了下來。

  沈輕稚回了雅室,命人去叫了小多子,問他:“陛下可說了在何處用晚膳?”

  小多子給她打了個千:“娘娘且安心,年大伴都安排好了,一會兒禦茶膳房便過來送晚膳。”

  沈輕稚就滿意了。

  她散完步回來,戚小秋又給她按摩一番,她就覺得身上舒坦許多。

  一刻之後,晚膳便送到了。

  外面宮人忙忙碌碌,卻一點動靜都無,安靜得好似沒人在。

  待到上侍膳黃門擺好今日的膳桌,小多子不用人吩咐,趕緊進側殿去通傳。

  沈輕稚便坐在明間裡等,等到蕭成煜的身影出現在珠簾之外,沈輕稚便扶著戚小秋的手緩緩起身:“陛下,該用晚膳了。”

  蕭成煜點點頭,甚至還關心了一句:“你慢著些,不用多禮,先坐吧。”

  沈輕稚行禮後才在他對面落座。

  兩個人隔著膳桌,沈輕稚看向蕭成煜,等他動筷子。

  蕭成煜便拿起筷子,看了她一眼:“用膳吧。”

  沈輕稚諾了一聲,兩人便開始用膳。

  大楚自來就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但蕭成煜不太喜歡用膳時膳廳太過安靜,這大概跟蘇瑤華的習慣有關,故而沈輕稚也沒一直謹言慎行,安靜吃飯,反而還會評議幾句今日的飯食。

  “陛下,今日的玉米烙挺好吃的,陛下嘗嘗看,不算太甜。”

  蕭成煜不用說話,小多子就立即給他夾了一塊玉米烙。

  他嘗了一口,確實酥酥脆脆香濃撲鼻,便點頭:“不錯。”

  這可是很高的評價了。

  侍膳黃門立即滿臉喜氣:“謝陛下賞。”

  蕭成煜默默吃了會兒飯,看沈輕稚用筷子用的那叫一個艱難,不由微微蹙起眉頭。

  她本就是胳膊拉傷了,胳膊上最疼最難受,故而用起筷子別提多別扭了,小半碗飯好半天都沒吃完,手指頭感覺都不是她自己的了。

  蕭成煜便道:“你改用杓子用飯吧,無妨。”

  沈輕稚這才松了口氣,換了杓子之後吃飯就流暢起來。

  “還是秋日裡的玉米好吃,”沈輕稚笑著對蕭成煜道,“玉米雖然可以儲存,但新下的玉米就是鮮甜,怎麽做都很得宜。”

  蕭成煜道:“百姓一年裡最盼著的就是春日和秋日,春日裡百花盛開,天氣回暖,好不容易熬過冬日,新的一年便朝氣而來。到了秋日,就是豐收時,家家戶戶都能倉廩實,有飯吃,有衣穿,才是好日子。”

  沈輕稚覺得蕭成煜真的滿腦子都是家國天下,就連說起這小小的玉米,他都能抒發這一頓感念,可當真是天生就要做皇帝的人。

  皇帝陛下這麽仁慈,下面的人自然要好生誇獎。

  沈輕稚立即便肅然起敬:“陛下當真是勤政愛民,百姓能得陛下這般的明君,是百姓的福氣。”

  蕭成煜抬起深邃的鳳眸,淡淡看了她一眼。

  他看人的時候,若是滿懷怒意,那眼眸中的冰冷和威懾能叫人膝蓋發軟,膽子小的立即就要跪倒在地。

  但他從來沒用過這樣的眼神看沈輕稚,這一眼也是帶了些諧趣,仿佛在用眼神說:不用這般絞盡腦汁吹捧朕。

  沈輕稚自是不怕他的。
    她膽子從來就不小,即便蕭成煜拿那嚇人的眼神看她,她也不會嚇得心肝亂顫。

  故而,這會兒被蕭成煜這麽看了一眼,沈輕稚竟是仰起頭,衝他甜甜一笑。

  “陛下真好,總是知道心疼人的。”

  蕭成煜:“……”

  蕭成煜低下頭,繼續安靜吃飯。

  席間兩個人話雖不多,卻也不算少,沈輕稚還問:“陛下,咱們到了東安圍場,要如何用飯?”

  相處這麽久,蕭成煜也知道沈輕稚對吃有多在乎,她會問這個問題並不讓人覺得奇怪。

  蕭成煜這會兒已經用完了飯,年九福給他上了一碗九珍湯,他一邊慢慢喝一邊同沈輕稚閑談。

  “禦膳房和禦茶膳房也要跟去一半的人,該有的手藝都會有,不過……”蕭成煜也是一直沒去過東安圍場,確實不太清楚東安圍場如何行事。

  思及此,他就睨了年九福一眼,年九福立即會意。

  年九福笑著對沈輕稚道:“娘娘,東安圍場有很大一片山頭,雞鴨魚肉,牛羊兔鹿應有盡有,除此之外,東安圍場左近有一個很大的鎮子,鎮子邊上就是皇莊,行宮要吃用的所有米面蔬菜那裡也都有。”

  沈輕稚點點頭,心裡略放心:“東安圍場的行宮漂亮嗎?”

  年九福也沒去過,但年九福敢回答。

  “娘娘,東安圍場的行宮雖比不上宮中的宮殿,卻很寬敞,每一處宮室都有自己的院落,景致也不同,娘娘去了可以各處看看,住起來也很舒適。”

  沈輕稚笑笑,道:“這就好。”

  如若跟以前一樣,兩人用完了晚膳就要去院中散步消食。

  不過今日情況有些特殊,蕭成煜見她確實有些累了,便道:“你去歇著吧,朕還有政事要忙。”

  沈輕稚便柔聲道:“陛下莫要太過辛苦,晚上早些安置才好,明日還有大朝。”

  她一邊說,一邊慢吞吞起身,蕭成煜便走過來,對她伸出手。

  戚小秋連忙後退一步,立即收回了手。

  沈輕稚仰起頭看蕭成煜,見他很是認真,便把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手心裡。

  蕭成煜的手心很熱,帶著一股暖流,直奔沈輕稚的心房而去。

  沈輕稚不由有些晃神。

  她這一晃神,就沒有站穩,整個人搖搖晃晃的,瞧著竟是要摔倒了。

  蕭成煜忙拉了她一把,把她直接帶進自己懷中。沈輕稚狠狠皺起眉頭:“哎呦,好疼。”

  蕭成煜的胸膛寬厚而堅硬,好像一堵牆,這撞上去能不疼嗎?
  下意識救人的皇帝陛下:“……”

  蕭成煜輕咳一聲,隻低聲訓斥:“小心些,你既然傷了身,就不能再如以前那般隨意妄為。”

  沈輕稚嗯了一聲,被他半摟著送進了雅室。

  待沈輕稚在羅漢床上坐好,才仰起頭看蕭成煜:“多謝陛下。”

  蕭成煜輕哼一聲,這就要去對面的東側殿。

  沈輕稚頓了頓,又叫了他一聲:“陛下。”

  蕭成煜邁開的步子微頓,他回過頭,定定看向沈輕稚。

  沈輕稚面上泛起一片紅暈,她眼神飄忽,漂亮的桃花眸子閃著波光粼粼,漂亮至極。

  她難得做這小女兒情態,突然這麽來一回,讓蕭成煜心頭都有些溫熱起來。

  “嗯?”這一聲,卻有些啞。

  沈輕稚輕咬紅唇,隻垂眸看著放在膝上的雙手:“陛下,今夜可還走嗎?”

  她問出這個問題,自己似乎也異常羞赧,偏過身不去看蕭成煜。

  她受了傷,走路吃飯都費勁,自然不可能侍寢。

  不過蕭成煜見她如此,還是安然在景玉宮待了下來,直到用過晚膳都沒走,似是要留下的意思。

  但年輕的昭儀娘娘心中肯定還會忐忑不安,故而有此一問。

  蕭成煜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她瑩白的手。

  沈輕稚的手很好看,又細又白,修長柔韌,只是因早年做過活計,故而指腹並沒有尋常姑娘那般柔軟。

  她的手是很有韌勁的。

  只要同她握住手,似乎就沒辦法再松開。

  蕭成煜心情大好,他看沈輕稚那般羞赧,便知她定是舍不得自己走,故而便道:“你放心,朕不走。”

  沈輕稚輕輕點了點頭,聲音很輕:“好。”

  蕭成煜勾起唇角,大步去了對面的東側殿。

  待他走了,沈輕稚立即抬起頭,對戚小秋道:“把被褥都換過,再同小多子說一聲,讓他們記得給陛下安排好沐浴事宜,莫要讓陛下不適。”

  她吩咐完,立即不去管這些閑事,自己摸了本話本出來,看是慢條斯理看起來。

  她一邊看,一邊忍不住笑出聲。

  別看蕭成煜是個冷面閻王,卻也是年輕男兒,只要是年輕男人,都受不了姑娘嬌羞癡纏這一套把戲。

  想到方才她余光看到蕭成煜微微紅了臉頰,沈輕稚不由心情大好,就連身上的疼痛都輕了幾分。

  “還是年輕好啊,”沈昭儀娘娘喃喃自語,“逗起來才有趣啊。”

  ————

  往常到了下午時候,蕭成煜都是在乾元宮或勤政殿接見臣公,每天要見他的人很多,遞來的牌子經常會登上一兩月之久,即便如此,臣公們還是樂此不疲想要面見聖上。

  畢竟,滿朝文武數千人,誰都怕陛下忘了自己。

  蕭成煜不比先帝,他精力旺盛,年輕氣盛,自然能見的就會見一見,也好看一看對方的人品。

  尤其是放出去為宰一方的父母官們更要細心詢問和考量,否則禍害的就是一州一城的百姓。

  在緊鑼密鼓的接見之後,他才會用晚膳。

  用過晚膳之後才是他處理朝政的時間,故而每日都要忙到很晚,剛當皇帝那會兒為此還熬病了。

  近來他調整了一下時間,每日縮短了召見臣公的時間,奏折的問題也在同文淵閣商議,今年就能出新的政令,故而他倒是沒有以前那麽披星戴月忙碌了。

  不過即便如此,也不會像今日這般大約亥時初刻就已經沐浴更衣,回了雅室。

  沈輕稚在雅室裡讀了會兒書,因著做不了藤編,便自己拿了葉子牌來對牌,她偶爾聽到對面的聲響,並不多,也不去關心蕭成煜正在忙什麽。

  待蕭成煜披散著頭髮進了雅室,沈輕稚才驚喜道:“陛下今日倒是早一些。”

  蕭成煜在羅漢床坐下,看她玩葉子牌,便順手從她手裡接過牌,用那修長有力的手指慢慢洗起來。

  “今日下午有些事端,故而折子提前看完了。”

  蕭成煜隻簡單說了一句,便問她:“你會打飛花戲嗎?”

  飛花戲是最簡單的葉子牌打法,就是兩個人抽牌,手中一共有十張牌,然後在牌底裡輪流摸牌,湊夠一對就可抽出,最後誰的牌先抽完誰贏。

  沈輕稚自然是會玩的。

  以前在殊音閣,侍書就很喜歡打葉子牌,把沈輕稚教了個七七八八。

  沈輕稚便也好奇:“陛下也會玩?”

  蕭成煜把洗好的牌放到桌上,示意沈輕稚先抽牌。

  “朕自然會是會玩的,記得還是母后教的。”

  沈輕稚眨眨眼睛,有些好奇地看向蕭成煜,眼眸裡的好奇神色太過明顯,蕭成煜一眼就看懂了。

  “你是想問,為何母后要教朕這個?”

  沈輕稚點頭。

  她頓了頓,脫口而出的話在嘴裡滾了一圈,才珠簾落玉盤。

  “太后娘娘一貫以讀書為上,玩了為下,臣妾在坤和宮那四年裡,娘娘打牌看戲的日子屈指可數,大凡時候都用來聽書讀書寫字了,”沈輕稚道,“娘娘品行優雅高潔,臣妾以為她不喜這些喪志的戲碼。”

  若說對蘇瑤華的了解,沈輕稚不說十乘十,怎麽也得有個五六分,她竟不知蘇瑤華還會教蕭成煜打牌。

  蕭成煜聽了這話,唇角微勾,眉眼之間難得有些放松。

  此時沈輕稚才發現,他心裡憋著的怒火終於散了出去,現在確實是他今日出現後心情最好的時候。

  蕭成煜跟沈輕稚一起各抓了十張牌,沈輕稚摸上手之後,並沒有湊成對,而蕭成煜摸上來的第一張牌就是一對梅花。

  蕭成煜笑著把那一對梅花放到桌上,然後才對沈輕稚道:“我記得那是六七歲的時候,我剛開始去上書房啟蒙,因為上書房只有我一個皇子,我不想給父皇丟臉,便很努力,每日都狠狠熬著,輕易不敢放松。”

  沈輕稚:“……”

  這人敢情是從小熬到大,不把自己逼瘋不罷休。

  七歲的時候就這般不管不顧,果然該讓他奪得大統,當上皇帝。

  蕭成煜聲音裡滿滿都是年少時快活的歲月。

  “我每日回坤和宮住,母后其實是第一個發現我不對勁兒的,就是每日教導我的太傅都沒發現,只有母后同我一起吃晚膳的時候,發現我吃飯的時候都走神。”

  沈輕稚大概明白,他把自己逼得太狠,總是在讀書寫課業,吃飯的時候腦子裡就空了,人就會不自覺發愣。

  孩子都活潑,即便是宮裡頭的孩子,而已不全跟大人似的,看現在的柔佳宮中,依舊活潑可愛的,那是才是被人千嬌百寵的模樣。

  蕭成煜道:“母后發現我的不對,倒是沒有立即訓斥我,只是找了年九福,讓他說了我的情形,之後母后就選了一個不用上課的休沐日,特地領著我去馬場騎馬。”

  蕭成煜啟蒙是文武課一起啟蒙的,他自然會騎馬,但是沒有被父皇母后帶著一起去騎馬賞景,上課與父母遊樂是迥然不同的兩種體驗。

  說到這裡,蕭成煜眼睛裡都有這懷念和柔情。

  “那日玩得很高興,母后的騎術很好,我年紀小,總是追不上,卻依舊樂此不疲追逐著母后的紅棗馬,總想追上她,”蕭成煜道,“後來回了宮裡,母后又讓我去湯池裡泡一泡,沐浴更衣之後也不叫我穿好衣裳,就穿著家常的常服,披頭散發的,跟她一起在花廳裡學葉子牌。”

  “除了葉子牌,後來母后還教過我打馬吊。”

  打馬吊是民間的說法,宮裡叫馬兒戲,好聽一些。

  大抵蕭成煜訴說過去的聲音太過低沉,複有感情,沈輕稚一下子便聽入神,沉迷在了蕭成煜年少時的歲月裡。

  蕭成煜慢慢把摸到的牌湊成對,一一放到桌上,他繼續道:“母后教我玩牌,不是要誤人子弟,也不是要我玩物喪志,母后只是告訴我,人活在世上,不能永遠都緊繃著,時間久了,人就廢了。”

  “就如同這打牌一樣,母后雖不是特別沉迷,偶爾宮裡有宴會,母后也能打上一會兒,無傷大雅,卻也能讓心情愉悅。”

  “我那時候年紀小,人還有點固執,其實沒太往心裡去,母后就說以後每一日教我一種新的戲碼,葉子戲的戲碼有十幾種,即便是這種簡單的玩了,也要長時間學習才能學會。”

  這話倒是剛好拿捏住了蕭成煜。

  蕭成煜這麽好強的人,肯定要每一樣都學會,輕易不肯輸了臉面的。

  蕭成煜回憶到此處,忍不住笑出了聲。

  “唉,母后當真是用心良苦,那會兒宮裡事多,她每日還要陪我玩上一個時辰的葉子戲,當我逐漸掌握葉子戲的玩法,一一學會之後,心裡那根繃著的弦終於松了。”

  “因為我終於意識到,沒有任何事可以一蹴而就,我再努力,飯也得一口一口吃,日子也得一天天過,故而之後我就不再日夜熬著學習,反而給自己做了個計劃,按部就班一一完成便是了。”

  蕭成煜笑著把手裡最後兩張牌放到桌上。

  “沈昭儀,我贏了。”

  沈輕稚:“……”

  沈輕稚看著手裡一大把牌,陷入了沉思。

  她意有所指:“陛下,人生就跟這玩牌一樣,有時候也是純看運氣,看來臣妾今日沒什麽運氣。”

  蕭成煜哈哈大笑。

  他笑了一會兒,才說:“不一定,沈昭儀,再來一局?”

  沈輕稚抿了抿嘴唇,倒是被他激起了鬥志。

  第二局,蕭成煜以兩張牌險勝。第三局,兩人只差一張牌。

  到了第四局,沈輕稚已經認真起來,待到她終於贏了,這才歡天喜地把最後兩張牌放到桌上,很得意看像蕭成煜手裡的一把牌:“陛下,看來我還是有點運氣的。”

  蕭成煜笑著點點頭,他放下手裡所有的對牌,把他們混進牌堆裡,然後便對沈輕稚伸手:“夜深了,早些安之吧。”

  沈輕稚這才發現兩個人打了大半個時辰的牌。

  她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陛下怎麽不提醒我,陛下明日辰時還要上朝,怎麽也要多睡一會兒的。”

  蕭成煜牽著她的手,兩個人回到寢殿裡,一起洗手漱口,然後便在床上就寢。

  待厚重的帳幔放下來,沈輕稚心裡那點興奮漸漸散去,困頓翻湧上來。

  她現在好吃好睡,沒有煩心事,基本上躺下就能睡著。

  誰知蕭成煜卻沒什麽困意。

  他看著熟悉的帳幔,聽著耳邊輕軟的呼吸聲,終是開口:“朕當年學武啟蒙的時候,父皇母后都很關心,那時候父皇還算年輕,身子也沒有到後來的地步,還能日常在宮中行走,故而每當武課的時候,父皇就回去校場陪著我一起練。”

  沈輕稚緩緩睜開眼睛,她沒有看向蕭成煜,只是安靜聆聽他的話。

  蕭成煜似乎也不需要任何人回應。

  他低沉的聲音在狹小的帳幔裡回蕩,訴說著只有他知道的帝王之家,只有他能感受到的父母之愛。

  人人都說帝王無情,皇家無義,在蕭成煜看來,無情的都是狼子野心的人,大抵真如沈輕稚所言,他生來便運氣好罷了。

  他有一對對他極為疼愛和珍惜的父母。

  蕭成煜道:“那時候我也是練得渾身酸痛難忍,但我也說過,我就是個倔脾氣,從來不肯認輸,難受得不行我也不叫苦累,非要日日都去上武課,父皇自然一眼就看穿我的倔強,倒是沒有訓斥我,隻同我說他也想跟我一起練,但他身體不好,還得讓皇兒等一等他。”

  沈輕稚的心中一酸。

  她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家人,想起了曾經的一切。

  無論前世今生,父母都不在了,她孤零零在這世界上,再無親緣。

  沈輕稚眨眨眼睛,把翻湧上來的酸澀努力壓了下去,她不是孤身一人,她還有付思悅,還有戚小秋,她還有朋友。

  這就足夠了。

  人總得學會知足,只有知足常樂,日子才能好過。

  總去數著算著自己沒有什麽,那日子該有多難過呢?
  就在這時,溫熱的手心貼住了沈輕稚的手背。

  她心中翻湧起一陣暖流,剛剛壓下去的酸澀再度翻湧上來,她眨了眨眼睛,努力把眼淚逼了回去。

  蕭成煜握住她的手,兩個人安靜躺了一會兒,沒有誰開口。

  直到許久以後,沈輕稚漸漸陷入夢鄉裡,臨近入睡的那一刻,她聽到蕭成煜的聲音,不遠不近,就在耳邊。

  “你的運氣也不差。”

  沈輕稚是帶著笑進入夢境的,為了這句話,她有了一個甜美的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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