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詭辯
  兩圈跑完下來，寧宣雙手撐在膝蓋上，呼吸比平時要更加的急促。

  全年級的學生都是往教學樓方向，人群中有不大不小的喘熄聲，此起彼伏。

  不一會兒，操場就沒多少人了。

  其實寧宣從昨天到現在就一直惦記著這件事，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的親人都離世後，身邊親近的也只有沈之從一個人。

  寧宣長相優越，學歷高，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有房有車，單位同事不是沒試過介紹人認識。

  但寧宣就是提不起任何的興趣，不管男女，連他都覺得自己是性冷淡，或者是情感障礙。

  就這麽過了好多年，身邊的人來來去去，最後能在寧宣身邊停下的，只有沈之從一個人。

  他私心的希望，沈之從就這樣陪他一輩子，不要戀愛，不要結婚。

  但是沈之從總不能跟他一樣，孤零零的過一輩子吧，那太自私了。寧宣就想著他們住在一起能過多久是多久吧。

  沈之從輾轉反側，這幾天都沒睡好。

  寧宣現在腦子有點混亂。

  命運的齒輪沒有及時加上潤滑油，導致卡頓了。

  寧宣看到沈之從錯愕又不可思議的樣子，似乎是他想錯了。

  沈之從拚命板正自己略微扭曲的表情，掙扎、驚愕、矛盾，還夾雜著一點欲言又止與難以言喻，各種複雜的表情與態度混在一起，結果就變成了一聲超脫世俗般的嗤笑，脫口而出：“我怎麽可能喜歡你？”

  特別是還有些人打的是寧宣的主意，這可絕對不行不行不行！

  沈之從現在心裡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超過寧宣，把他從第一的寶座拉下來。

  空氣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對方急促的呼吸聲。

  寧宣眉眼看不出一絲情緒，斟酌良久，輕聲道：“口誤……”

  寧宣咬了咬唇：“不是……”

  因為那個選一中校草的系統，都是一些無聊的人，沒有經過本人同意就私發照片放在網上，任由網友評頭論足的選舉。

  沈之從那可是私底下被公認的校草之一，曾經是。

  當天晚上睡覺時，沈之從躺在床上，一直回想寧宣那句話，就好像一根線慢慢地粘入他的心臟，微微牽扯著。

  然後，沈之從對喜歡這兩個字幾乎犯ptsd了。

  這件事被沈之從知道後，一怒之下找人端了，從此他就被貼上鐵面無情又心狠手辣的標簽。

  但也止不住有些男生女生就喜歡這一款，害羞的人不敢當面表白就私下塞告白信，外向性格的人就直接堵在高三一班放學後，當著面說我喜歡你。

  寧宣覺得這可能是報應。

  結果……他就死了。

  沈之從：“你這說謊技術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垃圾。”

  很快迎來一次十月份的月考了。

  難道真搞錯人了……有點尬了。

  高三八月份就開學了，每個月都會有一次月考，月考屬於大考，到了十二月份會有一次大型聯考。

  這是一個男人勝負欲極強的體現。

  誰能想到這個詞居然能從寧宣嘴裡蹦出來，太不可思議了。

  沈之從被噎了一下。

  寧宣：“……？”

  所以班主任已經提醒過很多次了，要把每一次月考當做高考去對待，無論怎麽樣，都要把題做滿。

  那雙烏黑的瞳仁靜靜地盯著他。

  話音剛落，雙方連呼吸聲都淡下來了，安靜了幾秒後。

  寧宣平靜的看了他一眼，滿頭大汗，鎮定自若的走開了。

  沈之從眉頭一皺，突然想到什麽，嚴肅道：“你不要告訴我，你想談戀愛了，現在是高三啊？！不許談。”

  這件事暫時告一段落，沈之從內心還很驚疑不定，寧宣也有些惴惴不安，總之兩人各懷心事，但依舊形影不離。

  老師不會隻給答案分，過程分才是最重要的。

  沈之從隨即拽著領口不斷撲風，琢磨著措詞，立刻解釋道：“等等，你說的喜歡是哪種喜歡？”

  寧宣臉色看不出一絲焦躁與不安。

  高一那會兒新生入學，來表白的人比較頻繁，一個月平均兩三個，外校的也有。

  “那你跟我說，剛才是什麽意思？”

  寧宣臨死前聽到沈之從握著他的手說，喜歡他。

  寧宣反問他：“那你還想我再說一遍剛才那句話嗎？”

  一動一靜，都被無限放大了。

  有可能是誤聽……因為在這片烈陽下，他們踩在紅色塑膠跑道，穿著一中的校服，皆是滿頭大汗看著對方。

  高三一班是重點班，就算是班裡的倒數第一名，在全級也能排到前二百左右。

  寧宣已經慢慢的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實，前一天晚修，他壓根沒有放心思在這些試卷成績上面。

  直到今晚晚修，他試圖拿了張數學卷子挑戰了幾分鍾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前世都高中畢業十年了，十年啊……知識早就還給老師了，話說為什麽他重生了，卻沒有把以前腦子還給他。

  寧宣看著試卷上的一堆字母：“……”

  差點以為這是英語試卷。

  但其實他也不是完全不懂，基礎還在，只不過很久沒考試了，那些應試技巧早就忘得一乾二淨。

  寧宣認真反思了一下，他需要時間去複習……

  誰能想到一個快奔三的中年男人，竟然在此刻苦複習高三重點知識。

  但月考將近，他大概是來不及的，考試一共考六科，語數英，物化生，能救得一科是一科。

  寧宣非常的奇怪，他以前讀高中的時候，除了數學，其他科目都是佼佼者，但沈之從的數學是最突出的。

  九月月考，寧宣的數學考了110，沈之從是145。

  寧宣默默地把數學卷在放在一旁，就當我對不起你了。

  每次臨近考試，沈之從都會很緊張，經常拉著寧宣去各種刷題，刷累了就抬頭看看寧宣，疲勞得到緩解。

  “你這次好認真。”
    寧宣將一張卷子翻開翻去，沒錯，這是英語卷子，他在做完形填空，每當看見文跟題不是印在同一頁，他就覺得排版問題很大。

  沈之從將自己的英語卷子拿過去：“我做完了，你先用著。”

  寧宣嗯了一聲。

  等做完後，寧宣翻了下後面，對了下沈之從的答案，發現有兩處地方不一樣。

  “……”算了，錯不了。

  寧宣在研究所工作經常研究文獻，那都是英文來的。

  很快到了考試的日子。

  班裡開始布置考場。

  考試時間為兩天半，考完那天下午的課全變成自習，有幾個人在對答案，遇到不確定的地方就會找寧宣看看，給點意見或者答案。

  畢竟寧宣從高一到高三就沒落下過第二名，除老師外，最有安全感了。

  但這回他沒說話，因為他也不確定。

  “我靠，你也不確定，這題很難嗎，我去問問沈哥。”

  沈之從隻瞄了一眼，報了個答案出來，還順便寫了解題過程，表示三分到手。

  寧宣在旁邊看了幾分鍾，心想，三分沒了。

  兩天后，成績出來了。

  他們教學樓旁的走廊牆壁上貼著一個公告欄，每個月都會把全級前二十名的名單列出來。

  下課時間走廊向來吵吵鬧鬧，何況今天是公布成績的日子，就更熱鬧了。麥麥擠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見，第一名寫著沈之從的名字。

  秦滿被擠來擠去，都忍不住臥槽了一聲：“組長呢？”

  “我看看，我怎麽沒看到啊！！”

  “在這啊……”有人蹲下去看到了，第十五名。

  麥麥捂著嘴驚訝道：“我趕緊通知沈哥！”

  沈之從早就知道了，此刻還在老師辦公室門口，寧宣被班主任叫過去了。

  他就在後面抱臂盯著寧宣的背影，眼裡一片陰霾，臉色壓得很沉，給人一種很不好惹的感覺。

  他是全級第一，老師就任由他站在那，沒人管。

  辦公室的空調嗡嗡運作中，寧宣額前的碎發透過汗水被吹得冰涼，校服後背濕了一塊。

  寧宣有想過會考得差，但是沒想到考得那麽差。

  全班第五，全級第十五。

  寧宣對這個成績心知肚明，這也不是凡爾賽。

  不要說別人，就算在他的眼裡，也覺得有些離譜。

  畢竟寧宣一直以來成績都很穩定，不要說第五，第三都沒試過（除了缺考）。

  班主任看他的眼神帶著點崩潰，心裡特別的難受：“寧宣，你如果心裡有事的話，可以跟老師說說，老師會幫你的，不要影響成績，現在是高三，特殊時期要特殊處理，知道嗎……上次晚修你沒做作業，我已經很懷疑了，現在成績一出來，你有什麽想說的。”

  寧宣自知理虧：“沒有，我下次努力。”

  “好吧，老師相信你是心裡有事，你也長大了，會自己處理事情，如果壓力太大的話，可以適當放松。”

  寧宣乖巧的點點頭。

  班主任再叨擾幾句之後，就讓寧宣回教室了。

  寧宣一回頭就看見沈之從整一大高個杵在門口，臉色陰沉的特別嚇人。

  寧宣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很淡，沒什麽起伏：“恭喜，第一。”

  啪的一下，沈之從一言不發的抓住寧宣細瘦的手腕，將人用力的往外拽。

  拐角來到一個沒人的角落處，沈之從才咬牙切齒的問他：“你怎麽回事啊？”

  剛才面對班主任還遊刃有余，到了沈之從這邊，寧宣不知道怎麽解釋，這種情況也不是他想要的。

  他沒說話，沈之從盡量放輕語調，俯下`身，按住寧宣的肩膀，問他：“是不是操場那件事？”

  寧宣：“……？”

  話題跳得有些突然。

  “不是那件事。”

  沈之從打量了寧宣片刻，倏地問了句：“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那個人不喜歡你，所以心思都跑遠了，不想學習了。”

  寧宣微微掀起眼皮：“你還挺會想的，以後專業建議你選編劇，有前途。”

  沈之從：“……”

  寧宣微微抿唇，隨即嘴角勾了勾：“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已經死過一次了。”

  “……”沈之從一臉你編，你繼續編。

  “我死之前快三十了，既然死了一次，那我現在是重生了，高中那點東西早就還給老師了。可是我一重生沒幾天就要考試了，沒來得及複習，所以就……你懂得……”寧宣振振有詞。

  臥槽！

  說得沈之從差點就信了。

  “你現在什麽都不學好，盡會撒謊了是吧。”沈之從一嘴我就是你哥的口氣在教訓他。

  寧宣定神深深的看了他幾眼。

  看來他真的是認錯人了，那個握著他的手哭的人，怎麽會是沈之從。

  時間地點性格一個都對不上，寧宣就沒見過沈之從哭。

  “好吧，對不起我錯了。”

  沈之從擰著眉，語氣有些生硬：“你想說什麽。”

  “那天在操場上的話，你就忘了吧，我胡說的。”不管那個人是不是沈之從，現在的沈之從是個高三，正準備高考的學生，不能因為這些事打亂他的步伐，這件事是寧宣考慮不周，做得不對。

  “那……”沈之從心臟跳得厲害，有點不太相信，“假的，你騙我的？”

  寧宣點頭：“我當時在夢遊，胡說八道的，你別放在心上。”

  因為這件事一直都沒睡好的沈之從聽完這句解釋之後，臉都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