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改字)
意有所指的話令沈安窒了一瞬,可右手的刺痛讓他無法繼續思考下去。
簡直太痛了!
不僅痛,還有被萬千小蟲噬咬的麻,逐漸從手指蔓延到了整個小臂,細細密密的折磨讓人難以忍受。
從小嬌養長大的Omega何時受過這種罪,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哭得鼻頭都紅了。
巴掌大的小臉汗津津的,看起來十分淒慘,也格外引人憐惜。
沈安的哭聲讓一家人的心都揪了起來,大廳頓時一片慌亂。
傭人們匆忙遞上治療儀、找來冷敷的冰塊,管家更是心疼的不得了,急得冷汗都下來了。
然而沈母翻來覆去的看,沈安那隻嫩白的手上連個紅印都沒有,更別提有什麽傷口出現。
“你到底對小安做了什麽!”沈母皺起眉頭看他。
“和弟弟握手而已,您不是看到了嗎?”沈言精致地臉上滿是疑惑,“或者您找找方才的錄像,相信它能證明我的清白。”
他了解沈父的性格,在外注重面子,在家裡卻最討厭不懂事的嬌氣和吵鬧。
沈安偷偷打量過沈父的神情,盡管隱藏得很好,可眼神明顯帶了些許不耐,而且是對他的不耐煩。
眾人的視線頓時聚集在青年蒼白\精致的側臉和沾染血跡的唇瓣上,不由自主地晃了晃恍神。
他絕不能因為這點小事惹得父親生氣。
很多人面上沒有表現,心裡卻覺得沈安少爺實在太過嬌氣,不過是手被握了一下而已,能有多痛?
反觀沈言少爺則格外令人心疼,身體那麽虛弱還一直默默隱忍著。在荒星的時候想必受了很多苦吧,不然也不會搞成這個樣子,真是可憐。
這樣的Omega就像是大雨過後飽經摧殘的玫瑰花,雖然衰敗卻有一種驚心動魄之美。
都是因為沈言!
“咳咳,我畢竟是從荒星出來的,可能沒收住力氣,要不.還是給弟弟請個私人治療師吧?你們不用管我。”
他蹙眉低咳了幾聲,用指尖一擦,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抹鮮紅。
管家滿眼都是心疼:“可是少爺——”
沈安足足疼了十分鍾才緩過來。
可正在這時,沈言的喉嚨突然傳來一股癢意。
沈言還嫌不夠熱鬧似的,一邊說一邊以拳抵唇用力咳嗽,一副虛弱到極點的樣子。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他們發現了重點:青年的傷勢看起來比沈安少爺的嚴重多了。
說完之後,他不等眾人招呼,毫不客氣地坐在了沙發上。
他的鬢發被冷汗打濕,痛得連聲音都在發顫,“我用、治療儀就行了。”
沈安衝管家搖了搖頭。
心中的委屈和手上的疼痛令沈安的神色有一刹那的扭曲,不過下一瞬,嬌弱的Omega又恢復了平日裡乖巧甜美的表象,似乎剛才的猙獰陰鬱只是錯覺。
“.謝謝哥哥,我、真的不用。”感受到眾人微妙的目光,沈安連忙咬著唇拒絕。
這兩天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動不動就吐血的情況,似乎是一種身體的自我修複,吐血之後反而會好受一點。
不過現在——
他全身被冷汗打濕,連嘴唇都咬破了,看起來比沈言還要淒慘。
可惜這個虧只能默默咽下。
一陣雞飛狗跳之後,很快到了午飯時間。
在這段時間內,氣氛明顯有些尷尬。
沈言跟他們沒什麽話講,因為毫無必要。
他又不是真的沈言,更不渴望所謂的父愛和母愛。
而沈家人顯然也不想多了解他,或者說以他荒星出身的背景為恥,恨不得永遠不要提及這段經歷。
沉默了一會兒,沈父率先開口:“這些年來,我知道小言你過得很不容易,這是我們做父母的虧欠了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
但沈安是我們從小養大的孩子,不是親生勝似親生,希望你能接納他。”
說是希望,實則完全不給沈言拒絕的機會,“小安的基因報告我已經托人改掉了,以後你們兩個都是沈家的子女。”
說到這裡,沈父用凌厲的目光看了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的Omega一眼,語氣暗含警告,“關於沈安的身世,誰都不準泄露半點風聲!”
沈言於暗處無聲勾了勾唇,沒想到沈家準備得還挺充分。
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改動基因報告,想必費了不少力氣吧?
果然,他們三個才是一家人。
至於‘沈言’,從一開始就是個可憐的外來者,到死都沒有融入這個家。
沈母笑著附和:“小安真的很優秀,在Omega學院的成績也不錯。沈言你剛回來,跟弟弟好好學學禮儀。”
沈安聽到基因報告被改之後,懸在心頭的巨石終於落下,徹底放了心。
他就算是假的又怎樣,誰會知道?
Omega不自覺又有了底氣,“沈言哥哥之前沒學過這些吧?媽媽你放心,我會好好教哥哥的。”
沈母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愛憐地摸了摸沈安的頭髮。
沈言微微一笑:“好啊。”
*
長約十米的餐桌上,一樣樣精美的餐品被端了上來。
其中不僅有色香味俱全的私房菜,還有一道星獸肉做成的稀有美味——取自一種叫做白霜魚的海獸腹部最肥美嫩滑的部位,巴掌大的一塊就要數千星幣,據說對滋養身體很有效果。
沈安脊背挺直,動作優雅的鋪好餐巾,接過傭人遞來的冰泉漱口,接著小心吐出,用上等絲綢作的絹布輕輕擦拭唇角。
待到作為重頭戲的主菜呈上,他拿起餐刀將肉類切成大小相同的小塊,餐具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每個動作皆無可指摘。
沈安用得意而嘲諷的目光看向沈言,卻在瞬間臉色劇變,連笑容都變得勉強起來。
只因對方的儀態比他還要完美,就像天生的貴族。
燈光下的那雙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如同最精美的藝術品,襯得高檔餐具都簡陋了不少。
而五官精致的Omega眼睫低垂、姿態放松,修長的手指握住刀叉,順著獸肉的紋理緩緩切割,每一寸都切分地恰到好處,仿若用尺子量過一般,最後優雅地送入口中。
整個過程不像在用餐,反倒像是在演奏一首高雅的音樂,動作輕巧而富有韻律。
一舉一動都那麽賞心悅目,堪稱教科書式的典范。
與對方行雲流水的動作相比,沈安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設置好程序的機器,生硬而笨拙,只知道費勁心思凸顯所謂的‘餐桌禮儀’。
“啪嗒”一聲,他手中的叉子失手掉在地上,發出刺耳的響聲,惹得沈父皺眉看了過來。
沈母的臉色更加難看,方才她還誇讚沈安禮儀完美,可轉眼這個讓她讚不絕口的養子就讓她丟盡了臉面,簡直像被人打了巴掌一樣難堪。
由於兩人坐在主位,與他們相隔較遠,並未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但周圍的傭人顯然都看到了,紛紛掩蓋自己震驚的臉色。
從小被以貴族禮儀教育的沈安少爺居然被荒星來的沈言少爺比下去了?這、這怎麽會?
傭人為沈安換上新的刀叉,可後者神色僵硬,怎麽也無法繼續用餐。
沈安的手一握上餐具就想起沈言那近乎完美的儀態,那如高山般無法超越的動作令他臉色慘白,手腕微微發著抖,竟然在心裡產生了某種類似膽怯的情緒。
或許連沈安自己都不知道,這件事給他造成了多麽巨大的心理陰影。
明明在荒星來的沈言面前,他才是貴族。
他的禮儀是從小培養起來的,連教他的老師都非常滿意。
而沈言算個屁!
出身荒星的他學過禮儀嗎,見過任何一位貴族嗎?估計連帝國通用文字都認不全吧?
他應該借此機會狠狠羞辱這個出身卑微的‘哥哥’,讓所有人知道他們之間的差距,讓父母更偏愛他!
然而事實卻截然相反。
他最引以為傲的優勢被對方輕描淡寫地比了下去,連同他高傲的自尊心一樣,被徹底擊了個粉碎。
他居然被一個出身荒星的垃圾給打敗了,這簡直太可笑、也太荒謬了!
沈安隻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噩夢,陷入噩夢中的他努力克制著顫唞的雙手,握著餐刀用力地切割著食物。
肥美的獸肉被切得七零八落、汁水四濺,刀刃與餐盤碰撞發出尖銳的聲響,而他恍然未覺。
最後,他隻得在父母怪異的視線下,勉強說了一句‘我有點不舒服’便回了房間。
臨走之前,他紅著眼睛面色陰冷地看了沈言一眼,而後者只是專心用餐,纖長卷翹的睫毛輕輕垂著,沒有分給對方一個眼神。
系統在他腦海中瘋狂打call:“我靠,我靠,宿主你真的太帥啦。打臉啪啪啪,小白花要氣瘋了,請再接再厲!”
沈言的用餐速度很快,不久後便停下了動作。
看著傭人收拾起精美的餐具,他不禁回想起自己剛開始學習各種禮儀的場景。
那時候他才5歲,出眾的精神力已經讓他成為了備受矚目的對象,單單一個生日宴會辦的無比隆重,沈言自然要學習一些必要的禮儀。
沈家請來的老師是全星際最專業的禮儀師傅,因為時間緊迫,便預約了一個月的時間單獨教授。
正常這個年齡的孩子性格比較跳脫,至少要4-6個月才能養成穩定的習慣,並且在經年累月的鍛煉中不斷熟悉和鞏固,成為一名真正的貴族。
一個月的時間非常緊張,禮儀老師已經做好了晚上加課的準備。
然而她沒有想到,這些規則對沈言完全不適用。
隻用了不到一周,這個5歲大的孩子便掌握了幾乎所有複雜且吹毛求疵的貴族禮儀,甚至和老師做得分毫不差,每個動作就像用尺子精心量過似的,堪稱完美。
這一事實讓有數十年教授經驗、培養了不知多少個優秀學生的禮儀老師震驚不已,說他是個怪物般的天才,第二周便辭去了工作。
不過,除了生日宴會等特殊場合之外,沈言並不會刻意遵守這種無聊且刻板的禮儀。
想到剛才的場景,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舉動十分幼稚。
沈言對系統說:“其實沒必要和沈安比什麽餐桌禮儀,很無聊。”
系統:“那,宿主剛才爽不爽?”
沈言想了想:“.有一點吧。”
回想起沈父沈母難看的臉色,以及沈安落荒而逃的背影,心裡確實有那麽一點爽快。
系統的語氣變得興奮起來:“那不就行了,您為什麽要考慮幼不幼稚呢?想做就去做,不用考慮這麽多啊宿主。”
沈言聞言一愣:想做就去做嗎?
印象中,似乎也有一個人對他說過類似的話。
只是背負著全聯邦命運的他,可選擇的實在非常有限,大多數時間他都在按照大家的期待活著。
沈言看著這個陌生的世界,單手支起線條優美的下巴:或許,他真的可以試試另一種活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