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除夕夜守歲的人不少， 偶爾還可以聽到很遠的地方傳來隱隱約約的煙花炸裂聲，新年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的飄下，昏黃的夜燈裡兩人相視一笑。

  林以深挑眉道：“為什麽不給呢？”

  他總不能男朋友千裡迢迢回來看他， 結果卻讓人在深夜的大雪裡吃個閉門羹吧？

  他剛要轉身給季淮開門， 季淮卻喊住了他。

  “我只是想見你一面，上去就不必了，等明天天亮了我再登門拜年。”

  季淮承認他為了見林以深一面確實很衝動， 他也很想將Beta摟在懷裡訴說思念，但他珍視林以深， 就舍不得有一點怠慢他。

  他們的第一性征都是男性， 可到底AB有別， 他也不想林爸爸和林媽媽覺得他輕浮浪蕩。

  林以深愣了愣，稍稍深思了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內心鼓鼓脹脹的， 這種被人捧著呵護珍視的感覺像是會上癮的藥，一嘗就戒不掉了。

  雖然他也很想和季淮貼貼， 但他更尊重季淮的堅持。

  飄了雪的深夜是很冷的，他舍不得季淮受冷，半是不舍半是開玩笑的說：“那男朋友是不是該早點回去睡覺了？”

  漂亮的Beta趴著護欄上，杏眼裡倒映著路燈暖黃的光，星星點點的， 如繁星般絢爛。

  季淮虛虛握了握手， 有那麽一刹那想伸手抓著那片繁星。

  他沒有回答林以深的問題， 而是反問道：“怎麽這麽晚沒睡？我不在你就偷偷熬夜了？”

  林以深頓了頓，理直氣壯的說：“今天是除夕夜，是要守歲的。”

  其實守歲是真的， 但隻守到了凌晨十二點。原本他是要睡了的， 但程櫟卻給他發來了新年問候， 順便不小心把季淮飛回來找他的事情捅了出來。

  男朋友都飛回來了，他那還能睡得著？

  本來當時他就想給季淮打電話，但想到他可能已經在飛機上了就忍住了。後來又想季淮沒跟他說提前回來了，肯定也是想給自己一個驚喜，於是就假裝不知道這事。

  直到窗外傳來隱隱約約的汽車碾壓積雪的聲音，不需要跑到飄窗邊確認，他就知道他的男朋友到了。

  季淮當然知道守歲是借口，只要一個眼神，他就知道他的Beta是在專門等他回來。即使現在他非常想將Beta擁入懷中，他也該走了，他舍不得Beta熬夜，也舍不得體質不好怕冷的Beta陪他受冷。

  他說：“別守了，年獸都已經回家睡覺了，身為乖孩子的Beta也該睡了才對。”

  一句乖孩子羞得林以深臉頰發紅，他忍不住嘀咕：“叫我乖孩子，那你豈不是在犯罪？”

  Beta音量很輕，細細碎碎的融入雪夜的風裡，Alpha聽得不是很真切，但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不會是好話。

  他無奈又寵溺的笑了笑，“在吐槽我什麽呢？”

  “沒說什麽啊，你聽錯了吧。”Beta心虛的撇撇嘴，他轉念又想到了什麽，突然眉眼彎彎的笑道：“對了男朋友，新年快樂，今年也要請你多多指教啊。”

  季淮心都軟化了，抬手給Beta比了個愛心，“是我要請男朋友多多指教才對。”

  兩人在雪夜裡隱晦又熾熱的述說著愛意，即使是寒冷的冬天也無法冷卻。

  ——

  季淮果然第二天一早就帶著禮物登門拜年了，林爸爸林媽媽心裡都捫清著他和林以深的關系，見他來拜年心裡還是很高興的。

  林媽媽接過他手裡提著的禮物，見只有他一個人，順口好奇的問了一句：“小季你的爸爸們呢？”

  季淮道：“他們還在京市，過年家裡人多脫不開身，小爸讓我替他們跟叔叔阿姨問好，等那邊抽開身了就親自登門拜訪。”

  林爸爸聽著臉色好看了點，但轉念一想，人家父母要親自登門了，肯定不會是簡簡單單的拜年，十有八九還是為了季淮和林以深他們的事情來的。

  也不知對方家裡什麽態度……

  林爸爸想了很多，自己家裡頂多算小有資產的小康家庭，像季家那種頂級豪門肯定很看重家世，加上林以深是個男性Beta，相當於是沒有生孩子的功能，季淮的爸爸們不一定會看得上他們家深寶。

  林爸爸憂心忡忡，甚至看季淮都更不順眼了。

  他嫌棄的目光過於明顯，季淮如履薄冰，總害怕哪裡讓他不滿意了就阻止林以深跟自己在一起，於是明明是來拜年做客的，卻殷勤備至，搶著要幫林媽媽打下手做大年初一的午飯。

  季淮廚藝不算好，但打下手卻是沒有出任何差錯，林媽媽對他很滿意，甚至打趣的對他說：“以後深寶在家做飯你給他打下手，你們兩肯定很有默契。”

  季淮愣了愣，不解的問：“班長為什麽要做飯？我怎麽舍得讓他進廚房做飯……”

  說著說著他察覺到不對勁來，緊張的看了林媽媽一眼。

  林媽媽笑眯眯的不說話，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聰明如季淮肯定領會到了她的意思，有些躊躇不安的搓了搓手：“阿姨和叔叔都知道了？”

  什麽時候知道的？怎麽班長都不提前跟他打預防針？

  林媽媽道：“一開始就知道了。”

  季淮沒想到居然那麽早，他回想了下林媽媽和林爸爸對他的態度，林媽媽非常的溫柔，林爸爸雖然沒給他什麽好臉色但卻從來沒有為難過他。

  這麽算來，是不是代表林以深的家人也默認同意他們的關系了？
  季淮開心得下意識回頭去找林以深，一眼就瞧見了他正窩沙發裡偷閑打遊戲。也不知道是不是正打得激烈，秀氣的眉頭緊鎖著，神情嚴肅又專注，過了幾秒眉眼彎彎的綻放一個特別燦爛的笑容。

  見他開心，季淮也下意識的笑。

  林以鹿小姑娘窩在自己親親哥哥懷裡，她難得霸佔到了哥哥，心裡美滋滋的，正星星眼的給哥哥搖旗呐喊，結果沒過多久就察覺到了一股灼熱又黏糊的視線，扭頭一看，是那個搶走了她哥哥的壞Alpha。她立刻凶巴巴的朝他瞪一眼，肉乎乎的小手捏起了拳頭，用態度實力詮釋什麽叫只要家裡還有她在一天，季淮就別想把她哥哥搶走。

  季淮：“……”

  好吧，小姨子一如既往地討厭他。

  ——

  季淮臉皮厚，連著幾天都跑到了林以深家裡，不時陪林媽媽修剪花園裡月季的枝葉，或者陪林爸爸喝茶下棋。短短幾天，把兩老哄得心花怒放的，對他越加的喜歡，倒是和小姨子的關系一如既往地差。

  林以鹿小姑娘壓根不吃他那一套，只要和她搶哥哥的，都是大壞蛋！

  大年初五一過就開學了，十五天的假期太短，感覺好像還沒開始多久就結束了。

  “我恨！為什麽高三要補課！”

  李向趴桌面上鬼哭狼嚎，林以深打水恰好路過，順口回了一句：“因為我們要高考，而高考只有一百四十天不到了。”

  被無情打擊到的李向：“……”

  高三下學期的複習壓力是呈倍數增長，高考倒計天數越來越少，壓力就越大。

  百日誓師大會上，林以深作為學生代表上台致辭。升旗台的後方，抽出新芽的柳樹枝條隨著春風飄飄揚揚，春光撒在台上少年神采飛揚的臉上，耀眼又奪目。

  那一刻，除了少年的身影，季淮的眼裡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了。

  高考倒計時一天天減少，從靡靡春日走到盛陽明媚的初夏，距離高考只剩最後一個月，整個高三教學樓都陷入了緊繃又壓抑的氣氛之中。

  高一高二的學生被勒令不允許靠近高三教學樓，以免打擾到了學長學姐們最後的高考衝刺。

  林以深比較謹小慎微，怕自己松懈了會考砸，便也全力投入了總複習之中。

  他每天挑燈夜戰到凌晨，唯一放假的星期天也是跟季淮泡在圖書館裡。季淮看著他眼底下日漸清晰的黑眼圈，心疼之余也沒有去阻止他，而是變著法子的逗他開心給他減壓。

  在這極度高壓的狀態下，連最跳脫的李向都埋頭奮戰在知識的海洋裡，季淮也再也沒鬧過林以深，好好的陪著他一起做最後的衝刺。

  距離高考最後一周，張女士站到了講台上輕輕咳了幾聲，等到學生們抬頭看向她時，她才慢慢道：“最後一周了，你們未來會飛多遠還是得靠你們自己平日的努力，老師我也不多說什麽了，都盡力就好。”

  張女士素來不是個感性的人，也說不來那些鼓勵人心的振奮話語，連鼓勵學生的話都特別的稀松平常，好像他們即將面對的不是決定人生未來的高考，而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月考。

  可正是這麽簡單的話，學生們卻覺得高考其實也不是那麽可怕，只要平常心對待就好了。

  不知道是誰帶的頭鼓掌，從一聲兩聲，到後來如暴雨般密集。

  “放心吧張女士，我一定不會給你丟臉的！”

  李向站了起來，將近一米九的Alpha聲嘶力竭的喊完，隨後眼眶一紅哭成了傻狗，連帶著感染了其他人也濕了眼眶。

  越是臨近高考，證明他們離各奔東西也就越來越近。

  朝夕相處了三年，往後可能連見上一面都很難，誰能不傷心遺憾？

  好強的張女士難得的落了淚。雖然平時自己總是凶他們，說他們是自己帶過最差的一屆學生，可到底是親自帶了三年的學生，他們就像是她孩子一樣，哪有不喜歡的道理呢？
  林以深也被感染了情緒，眼眶又酸又澀，他很堅強的沒哭，只是分外狼狽的低下頭掩飾著。

  屬於Alpha的溫熱大手堅定不移的握住他的手，像是在無聲的訴說著無論未來如何，他始終都在。

  一顆眼淚啪嗒砸在Alpha的手背上，他的Beta哭了，Alpha僵了僵，抿著唇沒有戳破，而是緊緊的握著Beta的手，從頭到尾都沒有放開過。

  一周的時間轉瞬即逝，在六月初夏絢爛的朝陽裡，高考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