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血仆（完）
  房間一時安靜，陸朔還保持著微笑著的姿態與他對視，似乎完全不覺得自己說出來的話有什麽問題。

  沈慈：“。”

  若不是場景不太合適，他真想給陸朔鼓個掌。

  陸朔忽然起身，將他抱起來。

  被突然抱起，沈慈雙手不自覺攀住他脖頸，有些懵：“陸朔你幹什麽？”

  陸朔低頭親了親他鼻尖，親昵道：“主人剛回來，帶主人去洗個藥浴。”

  為了讓沈慈的靈魂和這具身體更契合，陸朔本來是要日日給他喂藥湯的，不過既然沈慈已經回來了，還是完整地泡個藥浴更為穩妥。

  沈慈：“啊？”

  他剛想說自己手還被銬著呢，就見隨著陸朔的步伐走動，手銬鎖鏈也隨之變長，剛剛好維持著距離。

  “……”

  陸朔彎了彎眼，卻沒有應答的意思。

  自從沈慈失蹤後，他就時常會感到頭痛欲裂，偶爾還會閃過些陌生的畫面。

  沈慈抬眼看陸朔，怕水這件事他沒跟任何人說過，但之前陸朔曾撞見過他落水的樣子，應該是清楚的。

  忽然輕微的刺痛傳來，沈慈身體不自覺顫了下，是陸朔在他鎖骨處輕咬了一下，像是個不輕不重的懲罰。

  “主人一點都不聽話。”陸朔垂著眼睫，語氣平靜道，“明明我說了很多次讓主人不要離開我，可主人還是走了。”

  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陸朔？”沈慈吞回解釋的話，驚訝又擔心地看他，“你沒事吧？”

  “我找了主人很久。”他又停頓了一下，才安靜地說，“可我怎麽都找不到。”

  這是他今天第二次說這句話了，沈慈抿了抿唇：“抱歉，陸朔。”

  溫熱的水流從身上緩緩流下，沈慈被按坐在凳子上，陸朔站在他身後，撩起他的長發，從放滿藥水的浴缸裡挖了一瓢，動作溫柔地從沈慈肩頭澆下。

  無論他如何找都找不到。

  他頓了下：“我不討厭你，我只是……”

  陸朔察覺到了他一瞬間的不自然，歎了口氣，還是放開沈慈：“主人果然是討厭我。”

  被猝不及防的再次親吻，沈慈下意識一動，就被陸朔寬大的手掌鉗製住腰，整個動彈不得，甚至被帶的更貼近了些。

  他托起沈慈修長白皙的手輕吻了吻。

  沈慈：“……”

  那邊，陸朔放好水，又混好藥，手探了探，確認溫度差不多後，回身過來，半蹲在沈慈面前。

  水花濺起，沈慈不自覺閉了閉眼，睫毛也被打濕，掛著晶瑩的水珠，黏在了一起。

  以前他洗澡都是淋浴，倒不會有太多不適，但這次陸朔既然說是泡藥浴，那就意味著他需得整個浸泡在水中。

  陸朔看著他模樣，忽然有些牙癢，輕抵了抵舌尖，他並不打算克制自己的欲望，於是低頭就吻了過去。

  打擾了，他差點忘了這是個吸血鬼和法師共存的世界，本來就不能以常理判斷。

  不要吧。

  沈慈身上隻套了件寬大的白襯衫，因為堅決不肯脫衣服，水流打濕衣服，半透明、濕漉漉地黏在白瑩的皮膚上。

  “主人放心，沐浴也是可以的，”陸朔微微笑了下，“我幫主人洗就是了。”

  沈慈身體微不可見地僵了僵。

  他摸了摸鼻子，忽然有些心虛。

  不管怎麽說，確實是他先拋下的陸朔……

  “沒事。”陸朔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額頭冒出了點細密的汗，“休息會就好了。”

  大抵是陸朔的語氣太過平靜反倒顯出了幾分被拋棄的委屈，沈慈的心臟像是被不輕不重地扎了一下。

  陸朔安撫地親了親他的嘴唇，退開後，唇舌又慢慢順著青年脖頸揚起的弧度一路輕吻下，水蒸氣溢滿浴室，氣溫逐漸升高，兩個人身上的衣服都已被水打濕，陸朔手掌緩緩摩挲著他腰部皮膚，吻最後落在鎖骨處。

  他要自己泡藥浴，總不會因為怨他突然逃走，就故意折磨他吧……

  解釋的話突然被陸朔的悶哼聲打斷，陸朔手捂住額頭，眼睛用力閉了閉，皺眉發出聲不輕不重的悶哼，似乎是有些不適。

  “不如我就在這裡要了主人好不好？”陸朔忽然說，他的手掌覆在沈慈的腰上，不輕不重地緩慢揉捏著。

  沈慈本來還想著趁陸朔離開後，試試能不能用堅硬的小物件將手銬給撬開，現在看來怕是不行了。

  “陸朔……”沈慈開口，頓了頓，聲音有些繃緊，“我不要泡在水裡。”

  看著水漸漸積滿浴缸，沈慈臉色忽然有些發白。

  他默了默，試圖道：“我可以自己來。”

  四周是熱騰騰的藥水蒸氣，他白皙的臉皮上也染上了點潮紅。

  陸朔一路抱著他走進浴室，先將沈慈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然後打開浴缸的水龍頭放水。

  沈慈手指有些不安地扣著椅子邊緣，覺得應該不會，但想到陸朔那已經衝破上限的黑化值，心裡又不確定了。

  沈慈：“……”

  陸朔低頭又吻了吻沈慈：“主人稍等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說完他就快步離開了房間，沈慈有些擔心，但他現在被手銬鎖著，哪也去不了，隻好耐心等陸朔回來再問究竟是怎麽回事。

  而在陸朔離開後沒一會，888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宿主，”888向他報告，“主系統那邊回復了，是程序運行出了bug，宿主在這個世界耐心等一會，馬上就可以修複送宿主出去啦。”

  沈慈怔了下，心底那些複雜情緒愈發泛起。

  先前他以為自己已經將陸朔安排妥當，所以放心地脫離了世界，但沒想到陸朔根本沒有失憶，看樣子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裡，陸朔大抵不太好過。

  那他這次還要再脫離嗎？

  再把陸朔丟掉一次？
  沈慈嘴唇略微抿緊，想到剛剛陸朔失落的語氣，雙手抱臂，手指略顯煩躁地輕敲著胳膊。

  等了許久陸朔也沒回來，浴室裡的水汽熱騰騰的，熏得人昏昏欲睡，沈慈心煩意亂地等到最後，眼皮不自覺一點點耷了下去。

  而不知道過了多久，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回到了床上。
    沈慈揉著太陽穴坐起來，想著大概是陸朔回來把自己放到了床上，眼神在房間裡轉了圈。

  人呢？

  房間光線並不明亮，已經是到了晚上，沈慈在房間內沒看見陸朔，倒是陽台處，紗簾晃動，一個人影投射進房內的地面上。

  似乎是聽見沈慈醒來的動靜，陽台處的人影動了動，隨即走進來。

  陸朔並沒有直接走到沈慈床邊，他只是微往後退了一步，好叫沈慈看見他，整個人還是沐浴在月光下。

  氣質似乎是變了。

  沈慈看著他，眼睛輕微地眯了下，敏銳地察覺到在他睡著的這段時間裡，陸朔身上發生了什麽變化。

  陸朔與他對視，眼神很溫柔。

  “今晚有流星雨。”

  他溫和地笑了下，轉頭望向陽台外，發出邀請，“我記得你很喜歡，要一起過來看看嗎？”

  沈慈這才發現自己手上的手銬已經不見了。

  他晃了晃手腕，愈發感覺事情變得有些奇怪，下床攏了件外衣，有些警惕地走到陸朔身邊。

  正如陸朔所說，今晚有流星。

  還很漂亮，無數流星閃耀，身後一道優美絢爛的弧度，長長的劃過天際。

  璀璨盛大，又無聲無息。

  兩人安靜地並肩看了會，沈慈微微轉過頭，平靜地看著身旁人。

  “你……”

  他剛開口就被打斷，陸朔臉龐上還掛著輕淺的笑容，模樣有些陌生，似乎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不過沈慈還是能感覺到一絲熟悉的氣息，這讓他還能確定眼前沒換人。

  “小慈，我知道你還是想離開。”陸朔忽然開口。

  聽到這個稱呼，沈慈微微睜大眼睛。

  “陸朔？”他輕皺了皺眉，很快反應到了一件事，猶疑地問，“你和我一樣都是？”

  剩下的話他沒再說出口，系統規定，宿主並不能在任務世界裡透露自己的來歷，只能隱晦地暗示。

  陸朔笑了笑，倒也沒有否認。

  沒等沈慈再開口，陸朔又道：

  “把任務繼續下去可以嗎？”

  他安靜的和沈慈對視，漆黑的眸子像是無邊無際的夜空，沉穩又包容。

  “我會來找你，你多點時間試一試能不能接受我。”

  氣氛一時靜謐。

  “陸朔……”沈慈沉默了會，還是先問出了剛才那個稱呼的問題，“你在現實中是認識我嗎？”

  陸朔笑了下。

  “我已經認識你很久了。”

  他看過來的目光很溫柔。

  “早在你認識我之前，我就認識了你。”

  “小慈，”夜晚起風，他攏了攏沈慈身上的外衣，又低下頭，輕輕地吻了吻他的額頭，“你相信我一回，繼續進行任務好不好？”

  沈慈安靜了會，平靜地對上他的目光：“我不喜歡賭博。”

  正如之前脫離世界的想法一樣，他不會去選那些可能發生變數的選擇，陸朔現在是喜歡他，可以後呢？誰都說不準，連現在的陸朔都說不準。

  “嗯我知道。”陸朔語氣還是很溫柔，“但你並不需要賭博，如果接下來的世界裡，如果我真的背叛你了，又或者發生了別的什麽你不高興的事，你可以隨時選擇退出。”

  “這個選擇其實很保險，就算真的發生變數，你也可以規避。”

  “小慈，”陸朔望向他，“你可以為我留下來嗎？”

  沈慈張了張口，又閉上，兩人間的氣氛沉默了會，忽然系統的提示聲響起。

  【系統程序錯誤已修正完畢。】

  【請宿主做好準備，即將脫離世界。】

  【五、四、三——】

  聲音響起的讓人措手不及，沈慈抬眸看去，就見畫面又似上次脫離一般被定格住，然後一點點的黯淡下來。

  最後三秒他看見陸朔的嘴唇動了動。

  “小慈，”陸朔微微彎腰，和他道歉，“我很抱歉在我失去記憶的時候，用手銬鎖住了你。”

  “我知道你不喜歡這樣，對不起。”

  又是熟悉的黑暗空間。

  透明的藍色光屏在沈慈面前展開，上面出現了和上次一樣的選項。

  【任務世界一已完成，察覺宿主有退出任務的意向，請問是否繼續任務世界？】

  【選擇一：停止任務，返回原世界。】

  【選擇二：繼續任務，投放下一個世界。】

  沈慈看著光屏沉默了很久，黑暗空間裡寂靜無聲，沒有人會打擾他的思考。

  在不知道過了多久後。

  青年忽然低低地笑了聲，眼底透出點無所謂了的松懶。

  算了，不管了。

  沈慈掀了掀眼皮，手指在兩個選項中來回晃了晃，最後沒有什麽猶豫地點到了「繼續」上。

  ——繼續就繼續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