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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夜雨十年燈》第一百三十七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夜色如墨團一般沉甸甸壓在山頭, 沒有一絲光亮,無人值守的風雲頂上寒風呼嘯,遠處的夜梟撕扯著聲帶尖叫,一聲勝過一聲的淒厲妖邪。

  蔡昭與楊小蘭靜靜的隱在巨大的山石後, 不知過了多久, 高寒氣團將兩名少女牢牢裹在裡頭。楊小蘭抬了抬凍到發麻的指尖, 感到胸腔子似乎不剩一點熱氣了,她忍不住道:“你確定那人會應你之請……”

  “會。”蔡昭沉聲, “倘若由著我師父煉成魔功,此人心心念念的人必死無疑。”

  數日前, 蔡昭尋到楊小蘭處,要借駟騏門的信鴿。將楊母卓夫人下葬後,兩名少女就殺去了駟騏門,楊鶴影的狗腿子有嘰嘰歪歪的,楊小蘭上去就將人捅了個對穿, 駟騏門上下當時就噤若寒蟬。

  兩女通行無阻, 直撲馴鴿所, 除了給蔡昭留下兩隻,楊小蘭將其余信鴿一律斬殺。

  “來了。”蔡昭沉聲低斥。

  順著這兩字, 一道黑色閃電夾雜著沉重的鐵器撞擊之聲迅疾無比的呼嘯而來, 兩條粗逾手臂的鐵鏈一前一後擊打在風雲頂懸崖側上, 發出沉沉的‘跺跺’的兩聲,鏈首與崖邊鐵環牢牢扣住。蔡昭從山石後探出, 腳下一點,輕飄的率先踏上鐵鏈, 楊小蘭略微遲疑後跟上。

  雲霧彌漫的山間崖外揚起猛烈的狂風, 將兩名少女身上的衣帶發絲吹的不住狂舞, 沉重異常的鐵鏈也禁不住這股狂暴的力量而來回晃蕩。

  蔡昭點足在鐵鏈上迅速飛躍,側眼瞥到一旁的楊小蘭雖是面色蒼白,腳下倒不虛浮。

  他略一張望,隨即騰空向內門弟子聚居的方向躍去。

  “好。”蔡昭,“我們有多久功夫?”

  楊小蘭先是一驚,隨後神色如常,“我本想問你對那人有沒有把握,萬一鐵鏈的那頭是陷阱呢?”

  蔡昭心頭一橫,飛躍而上,輕輕落足於在激發鐵鏈的機括基座旁——然而,空闊的萬水千山崖上,寂靜無聲,原應在崗的值守弟子不見蹤影。

  兩名少女很快消失在霧靄沉沉的夜幕中。

  楊小蘭見他離去,才開口道:“我們要在這裡一直等周女俠他們上崖麽?”

  蔡昭蹙眉,四下望了一圈,“萬水千山崖上一個時辰換一班守崖弟子,此外兩個方向不遠處皆有一隊巡守弟子,也是一個時辰換一班。但凡有響動,立刻哨聲傳訊。你是怎麽布置的,能給我們騰出兩個時辰來?”

  “不,我們等不及了,早一刻找到我師父,凌波師姐的生機便多一分。咱們先去暮微宮摸一圈。”蔡昭道,“一個半時辰後再來這裡接應致嫻姑姑他們。”

  這人搖搖頭:“‘他’昨日寅初剛剛出關,看樣子是衝破了第二重天。天亮後我再未見‘他’蹤影,怕是開始修煉第三重天了。我心急如焚,就怕你們不來。”聲音到最後微微發顫,似乎驚懼至極。

  他抬頭看了看兩個女孩,“只有……你們兩人麽?”

  “哦,是麽,我以為你心裡只有尹家母女呢!”蔡昭冷笑一聲,“好了,你快走吧!”

  “那素蓮夫人呢?”

  楊小蘭淡淡道:“對,等楊鶴影伏法,一切都會好的。”

  蔡昭道:“出門前我已飛鴿傳書給舅舅和致嫻姑姑他們,算著腳程,應該快趕到了。”

  “也不見蹤跡。”

  蔡昭腳下不停,“那你為何沒問?”

  楊小蘭道:“你我此行本就九死一生,怕這怕那,索性也別上萬水千山崖了。”

  楊小蘭搖搖頭,臉上露出一抹淒然的笑意,低聲道:“我從懂事起就一直擔驚受怕,怕父親發怒打罵,怕他拿母親出氣,怕沙氏尋釁欺辱……可是,你越怕什麽,老天就越給你來什麽。到如今,我已孑然一身,再無可懼之事了。”

  這人道:“數日前收到你的飛鴿傳書後,我就開始布置了。先偷瞧了李文訓安排的值守弟子名單。然後借口除白蟻,提前將一大批弟子安排到別處暫住,而這今晚輪到的這六組弟子恰好住在其中兩棟獨立院落。”

  “適才踏上鐵鏈前你猶豫了一下,有何不妥?”她忽然發聲,聲音並不十分響亮,然每個字都清清楚楚的傳入楊小蘭耳中。

  前方已見鐵鏈盡頭,黑漆漆的高大崖面猶如張口欲噬的獸嘴。

  ——“因為我已將他們迷暈了。”一個輕幽的聲音倏然而至。

  跟上來的楊小蘭很是驚異,低聲道:“怎麽一個人都沒有。”

  蔡昭在心中歎口氣,“……將來會好的,小蘭妹妹你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這人低聲道:“那是當年你娘教我配的蒙汗藥,三個時辰之內醒不過來。……我,我一直十分感激蔡女俠的恩情。”

  蔡昭似乎早有預料,徑直發問:“凌波師姐她人在哪裡?”

  楊小蘭欣然讚成。

  蔡昭一窒,一時不知該不該說‘祝你心想事成早日宰了你爹’。

  這人踉蹌兩步,月光落在他的面目上,赫然是曾大樓。

  蔡昭讚道:“好氣魄!”

  蔡昭頗是讚賞:“我姑姑說的不錯,三歲看到老,你果然小心謹慎,籌謀周嚴。如此說來,那迷[yào]定然不會有錯了?”

  蔡昭心中焦急:“凌波師姐不會是已經被……被‘他’害了吧!”

  這人踏前幾步,身影隱沒在陰影處。

  楊小蘭滿心疑惑,然而她自幼受苦,養成了沉默寡言遇事不亂的性情,既然打算信任蔡昭,她索性一句不問。

  這人道:“我到處找了,毫無頭緒,我也不敢明著打聽。”

  這人道:“眼下值守的三隊弟子已被我下藥迷暈,拖入草叢中藏匿。我之前又潛入宿房,給即將來換班的三組弟子也下了迷[yào]——是以這兩個時辰內,萬水千山崖上不會有人發覺。我只能做這點手腳了,再向更多弟子下手,恐怕被人發現。”

  大半個時辰後,崖邊的鐵鏈發出輕響,一名寬袍廣袖的黑衣青年一躍而至,衣擺上精致的金絲繡紋在暗光下微微閃動,身形優雅在夜空中飄然劃過,登崖而上。

  他面帶羞慚之色,扭頭就走。

  “不足兩個時辰,到時就天亮了。”這人回答。

  蔡昭奇道,“與他們同住的弟子見該替換的弟子遲遲不回,或者該去換班的弟子遲遲不走,難道不會起疑麽?”

  “那就好。”這人似乎松了口氣,“你們先別驚動旁人,我還是回去,看看能不能從李文訓那兒打探出什麽來。”

  又過了小半時辰,大批身負刀劍的修武之人趁夜急速登上風雲頂,當頭的便是覺性大師與周致嫻,他們身後跟著的人三分之一是長春寺武僧,三分之一是佩瓊山莊子弟,還有三分之一是服色不一的江湖豪客,由雲篆道長領頭。

  覺性大師見崖邊已拴上了兩條鐵鏈,當即向後方人群大聲道:“大家夥別耽誤工夫了,趕緊上萬水千山崖!”

  雲篆道長大喝一聲好,一馬當前要上鐵鏈。

  周致嫻心細,忙將他們攔住:“你們怎麽知道這不是對面設的陷阱,昭昭來沒來我們都不知道呢!”

  這時遊觀月忽從人群中冒出,只見他似笑非笑,語出譏誚:“這有什麽打緊,你們名門正派身嬌肉貴,我們卻不妨事的。我這就從山下叫幾個兄弟來,過崖去探探路好了。生死由天,用不著嘰嘰歪歪這麽多。”

  周致嫻心道魔教教徒果然行事殘忍,悍不畏死,當下沉聲道:“慕教主已向我承諾,非到岌岌可危千鈞一發之際,貴教人馬絕不踏足九蠡山一步!”

  上官浩男忍無可忍:“為了你們北宸的破事,我連夜召集各壇各舵十四部人馬,日夜兼程前來襄助,你們卻對我們百般防備,隻讓我們帶幾名部下上山,剩余大批人馬非讓我留在山下,這是何道理!都到了這地步了,還窮講究這些虛名呢!”

  周致嫻面色沉靜:“行俠仗義是虛名,北宸法統是虛名,便是兩百年的六派基業也不過是虛名。但倘若沒了這些虛名,索性六派就各自散夥,由貴教一統天下好了!”

  雲篆道長冷哼一聲,“說到底,那禍害的《紫微心經》也是從你們魔教流毒出來的,真叫戚雲柯練成了魔功,瀚海山脈還能置身事外?”

  “你……!”上官浩男氣結。

  “好啦好啦!”覺性大師打圓場,“你們別急著鬥嘴,先聽貧僧分說行不行啊!”

  他禪杖指著一旁的一塊大石下方角落,上頭有一串既像花又像鳥的古怪刻痕。

  他道:“你們看,這是我們寧家……阿彌陀佛出家人不當老是惦記親緣之情。這個是貧僧出家前的本家標記。這串標記的意思是,‘我已經到了,先過去了,應是無礙’。”

  周致嫻放下心來:“原來如此。”

  ——寧家統共也沒幾人,寧老夫人與外孫蔡晗躲在機關重重的深山地堡中,靜遠師太則護著一眾女尼與蔡平春夫婦避居落英谷,如今唯二在外頭的寧家人就是覺性大師與蔡昭。

  遊觀月與上官浩男對視一眼,心中均道既然蔡昭過崖了,乘著金翅大鵬先行趕到的教主必然也過去了。既然慕清晏過去了,作為忠心耿耿的部下,他們也必得過去。

  唯有丁卓對著那串刻痕很是好奇:“……才幾個刻痕就能說這麽多啊。”

  因為目前只有兩條鐵鏈,為免人群擁擠掉落鐵鏈,覺性大師呼喝眾人排序,並規定好間隔,這才依次過崖。丁卓排在最前頭,以便在登崖後可以操作機括,再射幾條鐵鏈過來。
    暮微宮一片昏暗,巨大宮柱上鑲著幾顆碩大的夜明珠,微微發出熒光。

  蔡昭拉著楊小蘭在宮梁上輕悄的穿躍,猶如兩隻靈巧纖細的燕子,然而從第一殿到第七殿,每殿皆空空如也,幽暗如夜,只有數名弟子幽魂般的來回巡守。

  “看來戚宗主不在暮微宮。”楊小蘭伏在梁上以口形言道。

  蔡昭同樣無聲道:“不一定,暮微宮中還有密室。”

  楊小蘭:“密室在哪兒?”

  蔡昭苦笑 :“兩百年間,各任宗主高興了就修間密室,不高興了就修兩間。如今這許多密室,我也不知師父會在哪兒。”

  楊小蘭頗有耐心:“所幸這會兒還早,咱們避開守衛,一殿一殿摸過去。”

  “好。”

  其實蔡昭對暮微宮殊不熟悉,唯一去過的密室還是宋鬱之領她去的藏書殿暗閣,不過她幼承寧氏家訓,知道天下機關之學,原理多是相通的。

  要在室內建造暗室密道,無非頭頂,腳下,夾層,這三處。蔡昭或以香灰觀風勢,或輕輕敲擊磚面辨音,往往都能覷得關竅。

  楊小蘭不禁讚道:“落英谷到底家學淵源。”

  蔡昭自豪道:“這不是落英谷的本事,是我外祖父教的,他可疼我了。”

  楊小蘭神色一黯:“我外祖父也很疼我,為怕娘親和我受委屈,十幾年來一直偷偷給我們送財帛物件。”

  想起黃老英雄一家的慘死,皆是楊鶴影所致,蔡昭輕歎口氣,拍拍楊小蘭的肩頭。

  外頭天色即將大亮,她倆就這麽毫無頭緒的在漆黑靜謐的七重深宮中一通亂找,虧得兩人輕功卓越,眼疾手快,要麽是不曾驚動守衛,要麽是悄無聲息的將人點倒,也沒鬧出大動靜。兩名少女一口氣摸了三座大殿,依舊毫無所獲,不是根本摸不出來,就是摸到的暗室已被棄用許久,年久失修到幾乎堵住入口。

  蔡昭累出一頭大汗,氣急道:“不是我說先祖的壞話,既然當了名門正派,還修這麽多密道暗室做什麽,上回我見到這麽多亂七八糟還是在魔教的極樂宮!”

  楊小蘭若有所思:“其實正邪之分,有時也難說的很。小蔡姐姐瞧我爹,涼薄自私,殘忍狠辣,怕是比魔教賊人還要歹毒。我已下定決心,要為外祖父一家復仇。倘若今日蒼天佑我成事,也不知將來天下如何議論我。到那時,姐姐覺得我是正是邪呢?”

  她淡淡的說出要弑父這樣驚世駭俗的話,神情卻異常平靜。

  蔡昭一怔,立刻道:“你為慘死的黃老英雄一家報仇,當然是正!”又猶豫著,“其實,我可以替你動手……”

  “這件事,我一定要親手做,否則我一輩子破不了心魔。”楊小蘭搖搖頭,“姐姐不知道,其實我十二歲起,就能在駟騏門來去自如了。到了去年,我更窺破了父親武藝中幾處大破綻。前陣子我時常想,若我不是這麽怯懦,若我能早早帶著母親投奔外祖父,許多人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蔡昭心頭沉甸甸的:“話不能這麽說,說不定,說不定……”——說不定你們母女和黃家一起被一鍋端了。

  這話不好說,她隻好換個話題:“再過一會兒咱們去萬水千山崖接應致嫻姑姑和舅舅他們,到時人多好辦事,咱們一定能找出來。”

  摸到暮微宮第四重的真一殿時,蔡昭發現東側殿仿佛比西側殿短了數丈,她心頭一動,正要欣喜的躍過去,忽聞楊小蘭輕叱一聲,“有人!”

  一道頎長的身影在大殿中若隱若現,走走停停,仿佛也在尋找什麽。這人察覺到東側偏殿的動靜,當下毫不猶豫的飛撲而來,迅疾無比偏又毫無聲息,猶如暗夜蝙蝠般,只有衣袍發出的細微揚風之聲叫一直側耳戒備的楊小蘭發覺。

  蔡昭反應甚快,尚不知來人是誰就拉著楊小蘭鑽進一間黑漆漆的偏廂內躲藏。

  “昭昭,出來。”熟悉的男子聲音在靜謐的偏殿響起。

  蔡昭渾身緊繃,心中怒罵這冤家!
  微弱的夜明珠光下,年輕男子高鼻薄唇,側臉線條利落俊美。

  楊小蘭自是見過這張臉的,“慕教主?”同時轉頭看向蔡昭,卻看見女孩漂亮的臉頰扭曲的咬牙切齒。

  “昭昭阿姐……”她有些吃驚。

  “昭昭出來。”慕清晏的聲音在靜謐的偏殿尤其清楚,“我看見你了。”

  楊小蘭不知所措:“姐姐,我們……?”

  “別理他,他詐我們呢!”蔡昭咬著腮幫子。

  慕清晏環視長長的偏殿兩側,沉聲道:“昭昭你到底出不出來?”

  蔡昭躲在暗處冷笑,暗道有本事你就自己找。

  “昭昭還記得朝陽殿外的玄鐵巨鑼麽?”慕清晏忽道,“我現在數三下,你若還不肯出來,我就去敲響那面巨鑼。到時驚動了所有人,雞飛蛋打,一拍兩散!”

  楊小蘭呆住了:“慕教主這是說笑的吧,把人都驚動出來對他有什麽好處,他也身陷重圍了啊。他是在嚇唬我們的吧。”

  蔡昭咬牙:“難說,失心瘋的人什麽都做的出來!”

  “一,二,三……好,你真有膽色,我這就如你所願!”慕清晏毫不猶豫的轉身躍起。

  蔡昭隻好出來,壓著嗓子低吼:“姓慕的你有完沒完!”

  慕清晏見到了女孩,目露喜色,伸手去拉她,蔡昭冷冷的閃避開。

  “你離我遠些!”她冷漠道,“你我之間,該說的已經說了,該了斷的也了斷了。此後你我還是互不相乾的好!”

  她嘴上發狠,心中卻想這禍害發起瘋來什麽都做得出,此刻也不想過分激怒他,於是做出眼眶發紅的樣子,哀戚道,“倘叫我師父練成魔功,今日也不知道我能否活下一條命來。你若還有幾分良心,就別來搗亂吧。”

  楊小蘭縮在黑黢黢的角落中,一隻腳在陰影外,一隻腳在陰影內,猶豫著是該出去助拳,還是再讓蔡昭繼續發揮天分。

  慕清晏蹙了蹙長眉,分毫沒有感動的意思,“我放任樊興家取走血蘭,導致戚雲柯有機會練成《紫微心經》,這筆帳你都不跟我算了?你這俠義隻行了個半吊子啊。”

  “你居然有臉說這話?!”蔡昭眼眶立刻不紅了,兩眼冒火。

  慕清晏道:“小蔡女俠以天下安寧為己任,若因為我心存私念,而導致天下生靈塗炭,小蔡女俠難道不想取我狗命以正天下公道麽?”

  蔡昭氣了個半死,狠狠道:“……你以為我不想?”

  她心裡委實惱火,但也委實知道打不過眼前這禍害,更別說目前得先應付戚雲柯修煉魔功之事;最後氣的一掌拍在身旁的大柱上,但顧忌著殿內守衛不敢使力太大。

  冷僻的偏殿塵土飛揚,連宮梁上積年的老灰都揚了下來。

  楊小蘭默默從角落中出來,扯開落了自己一頭一臉的蛛網。

  蔡昭扭頭就想走,慕清晏閃身攔在她跟前,“慢著,我還有兩件事沒說。”

  “要說就說!”蔡昭的鼻尖險些撞上他鐵硬的胸膛,急急刹住去勢。

  “第一樁。”慕清晏微微展開雙臂,描金細紋的袖口垂落,露出玉骨般的細長手指,在昏暗的大殿中白的似乎發光,“昭昭你要是答應我,從今往後再不氣我,再不從我身邊跑開,以前你待我種種的可恨,我便一筆勾銷了。”

  “你,你說什麽?”蔡昭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一股熊熊怒火噴著灼熱的煙氣幾乎從鼻孔冒出——這混帳王八蛋,要不是他故意縱走樊興家,根本不會發生眼下的事!

  她怒道:“雖說我師父籌謀多年,無論有沒有《紫微心經》他都會作惡,可鬧到今日這個田地,要我舅舅和致嫻姑姑他們須得以命相搏,難道不都是你害的麽?!”

  慕清晏笑了笑,“昭昭忘了,我是魔教教主啊,你不是時常念叨著正邪不兩立麽,加害北宸頭領,挑撥六派分崩離析,原就是我的本分啊。”

  蔡昭一噎。

  楊小蘭手指緩緩摸著背後,指尖觸及一片鐵器冰寒,戒備著。

  “好好好,你說的一點也沒錯!”蔡昭氣極反笑,再度扭頭要走。

  慕清晏再度攔在她身前,“還有第二樁事呢。”

  “你給我滾開!”

  “我在樊興家偷拿的那根血蘭分枝上加了點東西。”

  空氣一時凝固。

  蔡昭猛的扭回頭,楊小蘭定住了邁出去的腳。

  慕清晏緩緩退後數步,一字一句道:“你以為我會任由戚雲柯修煉《紫微心經》,而不做任何防備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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