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得知
  看見前幾個字時的失望情緒還未落到實處， 在下一瞬便被望見後半段字時的驚喜所替代。

  像是想吃一道白水煮雞，最後被送上來的卻是一道香濃醇厚的菌菇雞湯。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幾個字，卻仿佛有什麽神奇的魔力， 輕而易舉地牢牢地抓住人的視線。

  簡星瀾的目光像是被吸住，反反覆複看了數次，心跳不可抑製地跳快了幾拍。

  他伸手撫住心口， 試圖探究這怪異的情緒到底是源於何方。

  他無意是喜歡歷驍的， 但他也喜歡厲晟珩等人、小紅小綠雪糕、他的父母家人。

  這些是對朋友家人的喜歡。

  可他對歷驍的這一份喜歡似乎濃度有些高了， 高到他時不時會因為對方的一些平常的小舉動而產生一些異樣的情緒。

  這情況對他來說顯然十分陌生， 足以令他手足無措。

  簡星瀾懵懵懂懂終於察覺到了些許異樣，他不由地想著：

  朋友再往上是什麽呢？

  “是這裡。”簡星瀾聞言比劃了一下桌面上的書頁。攝像頭倒也乖覺，隨著主人的動作清晰地將書頁上的內容給拍攝了下來。

  解題過程與答案詳解不一樣，像是簡化了似的。雖然簡潔但又保留了關鍵部分，不影響人理解。

  簡星瀾是被智腦的提示音拉回現實的。

  視頻接通。

  簡星瀾見狀倒也理解，專業不同，而且這一部分還是整個課業中最難的部分，歷驍不會也很正常。

  有了好老師，那他這個學生也得努力！
  他聽過歷晟珩講述之前求學時被他舅支配的恐懼，手段尤其殘忍，他不想體驗第二次。

  “你…可以幫我補習嗎？”簡星瀾猶豫一瞬還是提出了這個要求。離考試的時間不遠了，他現在臨時抱佛腳也只能期盼及個格，踩線過也是過啊。

  深邃的五官由於燈光的原因更加立體，氣質冷冽膚色白皙。他神色淡然地坐在哪兒，像是一尊白玉雕刻的精致玉人。

  可歷驍卻完全沒提這個方法，反而在說完那句話後馬不停蹄地播了個視頻過來，完全沒給簡星瀾拍題的時間。

  但是他成功牽引走了對方的注意力，於是簡星瀾就沒注意到。

  簡星瀾手指猶猶豫豫地在接聽欄遊弋， 一會貼近一會遠離，來來回回三四次。似乎是有些不敢接聽。

  簡星瀾催促歷驍去睡覺，自己打算再學一會。

  歷驍抬著鳳眸看著，神情認真。他似乎在思考，沒有第一時間開口。

  對方似乎還沒有洗漱， 因為他身上穿著的是一件銀灰色的襯衫而非舒適棉柔的睡衣。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與歷驍打視頻。

  歷驍拒絕了：“中午睡久了，不困。”實際上因為身體原因，長久地缺乏睡眠使他對睡眠的需求降到了一個很低的數值。

  他正想說些什麽，就聽對方用一種很簡單易懂的敘述將那道題給重新說了一遍。

  對方隨即幫他一個個理知識點，直到翻到他沒學過的那章，這才停下。

  好朋友？
  還是…

  簡星瀾眼眸一亮，彎著眼道：“謝謝！”

  歷驍看他做的練習題就猜出了他的基礎沒打好，然後把那個知識點從頭開始給他理了一遍。

  歷驍的指導總是一針見血，這可比他自學效率高太多了！
  他不由地升起一個小心思。

  在鈴聲戛然而止前， 簡星瀾抿著唇， 終究是帶著些緊張地伸手點了下綠色按鍵。

  腦中思緒萬千， 似乎想了很多， 但是現實中不過短短幾秒的時間。

  歷驍發完那句話不等簡星瀾回復， 反手就撥了一個視頻通訊過來。

  簡星瀾看得一眨不眨，想著為什麽這人能好看如斯。他腳尖輕輕碾著拖鞋的前沿，像是為了給自己找點事做。

  簡星瀾或許知道， 但是他不敢接著往下想，遇到這種陌生的、從未探索過的領域，他第一反應就是逃避。

  他在怕什麽？
  簡星瀾自己也不明白。他舔了舔唇角，左手無意識地抓了抓蓬松卷翹的頭髮，眼神卻是下意識在尋找著鏡子，但是結果卻是不盡人意。

  這對身體不好，可沒辦法，他睡不著。

  歷驍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看背景大約是書房。

  這會已經接近零點，夜深了。

  但下一秒，玉人說話了。

  其實簡星瀾是可以拍題發過去，然後歷驍錄視頻或是語音講解。然後不會的細節部分再一一解答。這樣的好處就是全程記錄保留，之後複盤倒也方便。

  有了歷驍，他這個願望實現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歷驍聽聞這個請求絲毫不意外。他甚至算是恭候多時：“好。”

  他剛回神就看見了面前光屏上閃爍不斷的通訊邀請。有些亂的心還未穩住， 隨機又被這一下給攪得心緒起伏。

  其用心其實蠻明顯。

  “這樣方便一些”，歷驍似乎在解釋他發起視頻的原因，隨後話鋒一轉回到正軌，“哪裡不會？”

  簡星瀾被這一提點，也發現了自己忽略的部分，他老是忘記算藥力相互抵消的那部分消耗量。

  歷驍確實是嚴厲的，

  他將自己縮在一個安全區，確保無恙後才會緩緩伸出觸角出試探周圍。

  “好吧，那再過一會，你一定得去睡！”

  但半小時後，先犯困的卻是簡星瀾。

  他之前請求歷驍再給他講一章的內容，妄想與時間賽跑。大晚上的情緒起伏太大，他甚至還拜托歷驍對他嚴厲一些，像是對待歷晟珩那般。

  歷驍也如他所願。

  但是不知道是重歸的房間太溫馨舒適，還是歷驍的聲音過於好聽催眠。

  隨著夜色的加深，他最終是沒抵擋住洶湧的困意，腦袋開始小雞啄米般一點一點的。

  起先還能保持一定的清醒，後來就已經是困到泛迷糊了，聽著歷驍低低的醇厚嗓音，意識像是被裝進了紅酒瓶，又舒服又暈乎，還四處洋溢著淡淡的酒香。

  他睜開眼睛一會，隨後不由自主地閉上，成功偷睡了幾秒，然後又強製自己醒來。如此反覆，眼神迷蒙得像是某種將睡未睡的小動物。

  歷驍將一切看在眼裡，雖然是簡星瀾的要求，他到底是不舍得用他慣用的那一套方法對待他。

  “困了就睡吧，明天繼續。”歷驍的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柔和，“這樣學習效率也不高。”

  簡星瀾意識模糊間聽見這幾個字，熬夜遲鈍的大腦還未反應過來，雙腿率先產生了動靜。他想著這樣也好，歷驍先去睡，他眯一會起來接著學。

  隨後腳步虛晃地走向大床，啪唧一下將自己摔進綿軟的被子裡。

  他告訴自己說：隻眯一會會就起來。

  隨後意識一空。他沒聽見智腦裡，歷驍的那一句“晚安”，意識便陷入了沉沉的夢鄉
    夢裡都是各類數據公式在翩翩起舞，圍著他轉圈圈。

  而他的身邊，還有一個玉人一般的歷驍。

  次日。

  簡星瀾終究還是一覺睡到天明。他看了眼智腦的通訊記錄，隨後注意到了結束時間——在凌晨兩點多。

  奇怪，昨晚他有這麽晚睡嗎？
  他給歷驍發了個【早安】。

  而後門口傳來了機器人敲門的聲音，是母親在叫他吃飯。

  簡星瀾想起了什麽，連忙洗漱，下樓用餐。

  隨後他在一家人用完早餐後叫住了他們，盡量用平靜的口吻講述了自己得知的未來。

  他沒選擇昨天告訴他們主要還是因為：說之前得先修複與家人的關系。

  一來他記憶有損，二來他們許久未見，若是不消除隔閡，上來就說出這種話，那消息的可信度則會大大降低。

  何況提供者還是路戚，這個曾經冒充過他們孩子的人。即便他不是自願，但對簡家人來說，依舊是可信度極低的存在。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簡星瀾會隱瞞消息來源。

  但若是不想說出消息來源，那事情就又回到了原點：這得建立在他與家人關系相對正常的情況下。

  於是，昨天在與家人修複關系的時候也在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觀察試探家人對他的真實態度是如何的。

  是依舊親密無間？還是生了罅隙。

  幸好，結果是喜人的。

  父母以及哥哥，對他的態度依舊是親近以及信任的，沒有因為他的失憶或是之前的一些在他說出自己的那段經歷時他們是相信的，並沒有絲毫的懷疑或是審視。

  簡母是個藝術家，對於簡家公司的事情涉獵不多，深入一些的事情不太了解，例如藥草生產方以及運輸藥材的人，或是藥劑製作廠的員工。

  但是簡父與簡星澤則是在實打實的公司高層，他們對整個運作流程與人員排布簡直是爛熟於心了。

  因為藥材從生產到販賣，還有製作藥劑售賣運輸這兩個工程十分重要，幾乎是撐起簡氏的主要存在。

  因此這兩條工序的生產鏈從管理到普通員工，選用的都是簡氏的老員工，管理層更是十分信得過的人員。

  所以當簡星瀾這話一出，無疑是在兩人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簡星瀾沒注意到他哥在得知消息後，面上除了流露出驚訝之外，還有些許恍悟之色，像是得知了什麽困擾他多年的消息。

  兩人腦中閃過幾個人名，卻怎麽也沒篩出可疑人選。

  抓內鬼的難度無疑是巨大的，畢竟人心隔肚皮。

  而調查的內容包含很多。他是從何時起了異心，背叛原因，是否被迫，背後之人是誰等等這些問題都得考慮進去。

  這排查的人選也是一個大問題。若是這種深受信賴的多年老員工都出了問題，那他們怎麽知道選去調查的人是沒有問題的人。

  一時間餐桌上靜默無聲，簡父與簡星澤有著自己的考量，而簡母對這些一知半解，這不是她擅長的領域。於是她沒吭聲，坐在一旁準備充當一個安靜的聆聽者。

  簡星瀾有些慶幸自己是在吃完早餐後才說出這事，否則幾人大抵是沒有胃口繼續吃下去了。

  但是過度的安靜又使人有些不安。

  簡星瀾視線在父兄臉上遊移片刻，在思考他們沉默的原因。

  是在消化這個消息還是在思考對策，抑或是在估計這個消息的真實度？

  但他的擔憂顯然是多余的，兩人之後就直接交談了起來，時不時還詢問簡星瀾他得到的那則消息的更細節的內容。

  不僅沒懷疑，甚至連消息來源都問都沒問。

  這是毫無保留的信任。

  簡星瀾的心像是浸泡在了溫水裡，又暖又脹。

  他的家人對他是信任的，缺乏信任的人是他。

  因為顧及太多，又記憶缺失，他缺少安全感，對家人給予的感情患得患失。同時也對家人不太信任，生怕自己被丟棄。

  他地球的父母去世時，他年紀不大，在此之前父母也是忙於工作，他們相處的記憶約等於無。

  簡星瀾想起六歲前的記憶，只有空曠的房間與一台會跟他說話的幼兒機器人。若要說房子裡的其余生命，那只有陽台外面的一堆盆栽，這些植物是他童年的玩伴。

  可以說，他唯一與家人正常相處的記憶就是在地球的時候與爺爺生活的時光。

  但是他爺爺對他又是個放養狀態，他對與家人相處有些缺乏經驗。

  所以與簡家人的相處對此時缺失記憶的他來說，無疑是有些新鮮的、陌生的。他在努力適應記憶缺失對他與家人相處帶來的影響。

  首先第一步，學會信任。

  簡父與簡星澤商量得差不多了，最後舉棋不定的就是——派去調查的人選。

  若是恰好這批人裡有叛徒，那他們察覺到公司有人有問題的事情就會被泄露給幕後之人。而若是找外人，那得確保這人不會被那幕後之人察覺到。

  最主要的是——對方不會突然叛變。

  簡母幫不上什麽忙，她認識的圈子全是繪畫音樂舞蹈影視等相關人士，現在也沒有狗仔一說，她找不到符合條件的人。

  簡星瀾看著父兄陷入沉思的模樣，不由提議到：“那，我們有沒有這樣的親戚啊？”

  在他的觀念裡，親情是十分穩固的鎖鏈，不會輕易斷裂松懈。

  親人是值得信賴的。

  簡父聞言皺了皺眉，不讚同地搖搖頭：“不行。”

  簡星瀾不明白為什麽，他不由望向母親與哥哥。哥哥沒有表態，而母親卻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或許我哥那邊…”

  “不行。”簡父搖搖頭，不能把他們牽扯進來。

  最後若是有個萬一，簡星瀾兩兄弟以及妻子還能去外祖家避避難。他卻決口不提簡家其余的親戚。

  簡星瀾似懂非懂。

  但是這提議被否，他只剩下另一條路了。

  或許問問歷驍？他說不定有辦法。

  這個想法不知道為什麽他沒有第一時間說出來。

  這其實是在聽完他們討論之後，他心中第一時間閃出的念頭。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