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請假
“我沒有。”江辭如反駁。
“你就嘴硬吧。”宋聽白冷笑,她靠坐在沙發扶手上,“就你這張嘴,扔進火裡都燒不爛。”
江辭如將手機扔到一邊,不再搭腔。
她這幾天總是魂不守舍的,雖然也沒影響工作,但宋聽白整天陪著她,還是能夠輕易將她看穿。
“聽小劉說你那天單獨和時微聊天。”宋聽白又開口,“所以又是因為她?”
“小劉這張嘴永遠守不住,我看是想扣工資了。”江辭如說。
“你別欺負人家小劉,能忍著你這脾氣當助理的人不多,氣走了不好找。”宋聽白毫不留情地吐槽,“你不許轉移話題。”
她看著江辭如,一時間歎了口氣,從沙發扶手上滑落,坐在江辭如身邊,難得正經起來。
“江江,我算不算你的朋友?”
江辭如瞥了她一眼,敷衍地點點頭。
“我們從小就是一起長大的,你家那點事除了你家裡人,就只有我最清楚了,你還有什麽不能告訴我的呢?”宋聽白苦口婆心,試圖勸說江辭如。
她已經不是個孩子了。
與此同時,尿遁的時微回到了訓練室,見裡面空無一人,這才松了口氣,走回屋子中央。
“你都知道原因了,還有什麽好問的。”江辭如說,她走到冰箱拿了一瓶冰牛奶,凍牙的液體流進胃裡,冰凍了心頭的鬱氣。
“誰說我喜歡她?”江辭如皺眉。
江辭如擰瓶蓋的動作慢了些,一時恍惚。
她挽留的手放了下來,搖了搖頭,舒服地眯起了桃花眼。
“我……”江辭如停頓了會兒,將身體靠在牆面。
“何況不管事情是大是小,也不能一個人悶在心裡啊。”宋聽白用手指戳了戳江辭如的胸口,被江辭如一巴掌打開。
而自己潛意識裡,還沒有習慣這種身份的轉變。
江辭如很頭疼,她最討厭說起話來沒完沒了的人,奈何宋聽白白長了一張冷酷臉,卻最是難纏。
“我就是不理解。你幹嘛要用這種方式推開人家呢?”宋聽白又問。
宋聽白心直口快,罵起人來也毫不留情,江辭如這輩子在言語上吃過的癟,百分之八十都是在她嘴裡。
江辭如沒解釋,默認了。
宋聽白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我知道你,一直都是這樣,心裡想的比說的多多了,成天擔心這個擔心那個,說白了不就是怕傷害她嗎?”
“我就是看不慣你這種默默隱忍的樣子,我不管你是擔心什麽,擔心不能公開也好,擔心影響她發展也罷,又或者擔心別的,這些你和她講過沒有?”
江辭如忍無可忍了,她不想再和宋聽白廢話,反手拿了包就要離開。
“別走啊,我還沒說完。”宋聽白還要繼續,話音卻被咣當的關門聲打斷。
“哦,你不喜歡。”宋聽白挖苦,“不喜歡你看人家cp超話幹什麽,磕cp啊?我都不知道,我們江大明星還有這種嗜好呢。”
“你的擔心她都不知道,人家是成年人了,不是個孩子,24歲的人還不知道其中利害嗎?她都不擔心,你有什麽好擔心的。”
“你要是真的不喜歡人家也就算了,你看你這幾天的模樣,茶不思飯不香,整天泡在練習室裡指導選手,要是導師有考勤制度你肯定能拿第一。”宋聽白繼續輸出,“你這樣不止折磨她也折磨自己,何必呢。”
地上還散落著很多撕碎的紙張,是她剛才煩躁後的發泄,她嗟歎著,低頭默默收拾,然後重新坐到鍵盤旁邊。
時微一向都覺得自己在寫歌這方面是有一些天賦的,這是她在參加節目以前,唯一能收獲自信的地方。
但這幾天她就像自信崩塌了似的,無論如何都寫不出來,不知道是換了曲風的原因,還是因為壓力,又或者是心情。
雖然已經和節目組請來的老師商量了八百回,但腦子裡別說demo了,就連歌曲的主題都沒有頭緒。
她抱住頭,用力揉了揉腦袋。
門忽然被敲響,時微理好亂發,疲憊地再次起身,將門打開。
她本以為是又來串門的裴星,卻沒曾想是阿玲,她忙收起焦慮的神情,輕聲問:“阿玲姐,有什麽事嗎?”
阿玲的表情有些凝重,她遞給時微一個手機。
“上次你給家人打過電話後,那邊回電話了。”阿玲把時微拉到走廊裡,這才指了指屏幕上的短信,“你自己看。”
“第一醫院三樓308二號床,速回。”時微念。
反應過來後,她猛然抬起了頭,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打電話的好像是你的家人,說你父親,肝癌住院了。”阿玲小心地說。
禍不單行,時微忽然有些信了這個成語,似乎人在遇到壞事後,總是還能遇到其他壞事。
節目組倒是很快批下了三天的假,時微在裴星幾人的幫助下迅速收拾好行李,買好了當晚就飛的機票。
但其實一整個過程,時微都好像是被別人推著進行的,她心裡有種很奇妙的感覺,既覺得悲愴,又一片冷漠。
悲愴是她知道血緣至親生了重病後的自然反應,冷漠是她對一整個荒唐的少年時代的陰暗報復。
宿舍幾人送她上了車,感性的謝楠楠還掉了兩滴眼淚,時微只能安慰她問題不大,其實也有些可笑,自己的父親生病,她還不如謝楠楠流的淚多。
在飛機上,她回想了這些年的一些片段,其實在很小的時候她是幸福的,雖然父母每天都在吵架,吵架過後父親就會奪門而出,再喝得酩酊大醉回來,癱在樓道裡罵街,罵到左鄰右舍都出來吵嚷。
但總歸還有媽媽的懷抱作陪。
事情的轉變是八歲那一晚,父母發生了有史以來最激烈的一場戰爭,幾乎砸了家中所有的東西,時微看著兩人扭打到一起,嚇得哇哇大哭,跑到中間阻攔。
不知道怎麽受了傷,血從肩膀一直流到手腕,這才中止了戰況。
那晚媽媽一邊哭一邊幫她包扎,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第二天媽媽就再也沒有回來,她什麽都沒帶走,離開得乾淨又決絕。
時微靠著飛機小小的窗戶,手不由自主摸到肩膀,那裡應該還有一道疤痕。
據說小孩會刻意忘掉或者模糊掉那些不好的事,時微比較信這句話,確實只有遇到江辭如後的時間,那些記憶才是鮮活的。
而這些事當時覺得像天一樣大,但現在回想起來,都不過是模糊而瑣碎的片段罷了。
她居住的海邊小城真的很小,以前下了飛機後還要坐大巴車才能到達,她落地的時候是凌晨,只能打了一輛車。
車窗外的景色逐漸從黑暗裡顯露,熟悉又陌生的小城的全貌漸漸展現在微涼的海風中,才不過初秋,這裡的清晨已經有些涼了,時微將自己縮進薄薄的襯衫。
畢業離開這裡後,她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原本印象中皸裂的水泥地已經被鋪了新的瀝青,顯得乾淨又寬闊,道路兩邊建起了新房子,綠化帶像大城市一樣乾淨。
不過隨著越走越深,更多熟悉的東西才落入眼中,依舊掛著破牌子的學校,古老的磚瓦房街道,都在薄晨中無聲挺立。
時微在醫院下了車,她沒帶行李箱,只有一個黑色的大背包,悄悄摸進醫院裡,找到了正確的病床。
裡面的人她有些認不出,正躺在薄薄的被子裡,安靜睡覺。
“你找誰?”有人在她背後問,時微連忙轉身,是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手裡提著暖壺,應該是看護其他病人的家屬。
他嚴肅地打量了時微一番:“你是二號床的女兒?”
時微沒反駁,點了點頭。
“可算是見著人了。”那人哼了一聲,將一個接了一半涼水的盆子放在地上,倒上熱水清洗毛巾,“見過白眼狼的,沒見過這麽白眼狼的,自己老子躺在病床上快死了,卻連個人影都找不到著。”
時微沒計較他的話,也懶得和一個不相乾的人解釋,只看向門裡,問:“他怎麽樣?”
那人似乎是被時微這堂而皇之的不關心震驚到了,意外地沒再抱不平下去,而是回答:“還行吧,命大,喝酒肚子疼被送來的,早中期,死不了。”
時微的心裡忽然輕松了些,她緩緩呼出口氣,轉身靠在牆邊。
還好。
這晚一夜沒睡的不止時微一個人,也包括她的對門。
江辭如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沒有半分困意,直到她最後一次清醒著睜開眼,天光已經大亮了。
江辭如坐起來,看著地上的陽光發呆,小助理已經打來了電話,她用力將電話掛掉,慢慢下床。
日複一日的洗臉,護膚,喝一杯健康飲品,換上日常的衣服,吃小助理帶來的早餐,等化妝師做妝發,然後坐車去錄製現場。
走過訓練室的時候,她眼神不經意掃過某一間,裡面亮著燈,卻沒有人,不知道人去了哪裡。
江辭如停頓了半刻,然後大步走過。
“呦,江老師今天這麽早?沒有別的工作嗎?”程思何坐在休息室裡啃包子,抬頭和江辭如打招呼。
江辭如衝他點了點頭,徑直越過他面前,打開冰箱拿了一瓶冰牛奶,一口氣喝下。
陽光落在她往常一樣的精致妝發上,頭髮的卷曲都恰到好處,好像昨晚失眠的不是她是別人。程思何眼觀鼻鼻觀心地低下頭,不敢多看。
聽說江辭如最近心情很差,他還是別惹她的好。
“原創賽道的選手們都到了嗎?”江辭如冷不丁開口,嚇得程思何手一抖,掉了一塊肉。
“啊,到了,已經開始練習啦。”程思何回答。
“昨天還有些問題沒解決,我去看看。”江辭如說,她回身向門外走,卻忽然被程思何叫住。
“哦對了,那個時微不在,她好像是家裡有事,請假了。”程思何拍了拍腦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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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表面:“原創賽道的選手們都到了嗎?”
實際:“時微在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