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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端水失敗後[穿書]》第三十一章 白霧致盲
  第三十一章 白霧致盲
  血汙四散,洛雲彰及時後退才沒有被殃及。

  戚無憂出手之後便側身一躲,藏到了樹乾之後,心下感歎:男主現階段實力是不錯,但是心思太單純了。

  魔修心思詭譎,不計旁人生死,跟他們對戰怎麽能不多長點心眼呢?

  剛才要不是他在,小棉襖就著了那魔修的道了。

  洛雲彰不動聲色地朝石子擲來的方向一掃,為自己方才的失算懊惱地抿了下嘴唇,動身追上那名想要趁機逃脫的魔修。

  魔修是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頭髮蓬亂,眼睛血紅,身上散發著濃重的血腥氣,老遠一聞,便知他殺戮頗深。

  起初他還被追得四處躲藏,不斷拋出屍體為自己擋刀,後來發現追兵只有一個人,還是個少年,惱羞成怒地停下來,抽出了腰間的彎刀。

  彎刀刀刃一片血紅,透著一股妖異之氣。

  “回天”出鞘,洛雲彰問:“龍隱鎮鎮民失蹤,可是你所為?”

  龍隱鎮本在龍隱宗的管轄范圍內,龍隱宗避世,龍隱鎮便成了一處三不管地帶。

  即便有周邊宗門馳援,也總是處理不及,因此極易被魔修、魔獸盯上。

  魔修是被他人所傷逃到這處養傷的,順手抓幾個獵戶以他人之血養自己的氣,卻沒料到半途來了幾個小娃娃壞他好事。

  他咧開紫黑嘴角,陰聲道:“是又如何?老子有心給你活路,你卻偏要找死,那便拿你祭——”

  洛雲彰在他說出“是”字後,便沒再往下聽,直接拔劍而上,魔修一句狠話沒放完,連忙提刀應戰。

  論實力,魔修要略勝洛雲彰一籌,且招招陰損狠辣,不留余地。

  洛雲彰勝在沉穩,雖是第一次經歷生死對戰,卻不急不躁,分外沉著,硬是靠著靈活的閃避將魔修氣得火冒三丈。

  戚無憂掐著幾顆石子在樹後觀望,看得心驚肉跳。

  有好幾次都覺得洛雲彰快被魔修的刀刮擦掉,手中石子差一點就擲了出去,洛雲彰卻總能在他出手之前,化解掉魔修的攻勢,隱隱有越來越得心應手的趨勢。

  洛雲彰越穩,魔修越急,纏鬥下去不是辦法——他知道洛雲彰有同伴,方才的爆炸動靜不小,很可能會把別人引來。

  一個對手他尚沒把握解決,再有旁人加入戰局……

  魔修心道不妙,佯攻一招,一揮衣袖,灑出一片毒霧,趁機往北逃去。

  洛雲彰閉氣躲過毒霧,禦劍追趕魔修,一路來到了被雲霧籠罩的龍隱宗外圍。

  戚無憂正愁沒機會靠近這裡,隨後而至,一抬頭,望到上方的雲中巨粅,心臟咚地重重一跳。

  離遠時還沒感覺,此時近距離面對被霧氣籠罩著、宛如雲中巨艇般的龍隱宗,他沒來由冒出一個念頭——

  這團霧氣……好像有些奇怪。

  洛雲彰手持回天,原地轉了一圈也沒找到魔修蹤跡。

  正要離開去別處尋時,余光掃過一物,刷地轉身,快步走到靠近霧氣的地方,揚手一掠,一把刀刃血紅的彎刀出現在他手中。

  是魔修的刀。

  修仙界無論魔修還是正道修士,都極愛惜自己的武器,再是被追趕,也不至於把自己的武器扔下吧?
  洛雲彰低頭思索,忽覺一股冷氣順著自己的腿往上蔓延,一縷白色霧氣宛如觸手,卷上了他手中的彎刀。

  他怔了怔,抬起頭,卻見一大團霧氣不知何時到了他眼前,仿佛巨獸張開巨口,撲面而來!

  呼呼呼呼——

  耳邊被灌滿了風聲,他來不及發出聲音呼喚師尊,眨眼之間就被濃霧吞噬。

  等他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白茫茫、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裡。

  “……“

  洛雲彰喚了一聲:“師尊?”

  沒有回音。

  寒意浸透了衣衫,他想沿著來路返回,但無論走出去多遠,周圍的白霧都如影隨影,不見稀薄。

  周圍靜寂無聲,好像……他被這個世界遺棄了。

  戚無憂是親眼看著洛雲彰消失的。

  彼時他正琢磨著白霧到底哪裡不對,注意到白霧卷上洛雲彰的時候,第一時間擲出了花骨扇,想要切斷霧氣。

  但已經晚了,花骨扇切到山壁上,在山壁上劃出一片火星,又回到他的手裡,而洛雲彰已如從未存在過一樣,消失在山壁之前,連一絲氣息都沒有留下。

  戚無憂飛身來到白霧之前,沒敢貿然接近,喚了一聲:“洛雲彰?”

  眼前白霧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遊動。

  白霧“吃人”那一幕太過詭異,戚無憂一招手,從樹上抓來了幾片樹葉,擲向霧氣,樹葉並沒有被吞噬,而是穿過霧氣,落在了地上。

  “……”

  戚無憂有些氣悶,發覺自己從洛雲彰被白霧擄走,到樹葉落地,一直沒有呼吸。

  胸中鬱氣緩緩吐出,他仰頭看著眼前翕動的白霧:“……”

  出大事了。

  他把男主搞丟了。

  這一段是原著裡沒有的劇情,意味著事情發展完全不受“世界意識”控制,也沒有任何可供戚無憂參考的信息。

  龍隱宗的霧氣為什麽會“吃掉”洛雲彰?

  更重要的是,“世界意識”在的時候,會盡量保全劇情人物,現在它的手伸不到這裡,男主的安危還能得到絕對的保障嗎?

  “……”

  白霧籠罩在龍隱宗外,總歸和龍隱宗脫不了乾系。

  男主的命與他的命可說是綁在一起的,絕不能放任洛雲彰一人涉險。

  戚無憂心下一橫,禦扇而起,飛入了氤氳的霧氣當中。

  起初霧氣圍繞在他周圍,並不與他接觸,他能透過霧氣的縫隙看到外面的樹林。

  漸漸的,霧氣變濃,將他整個人都包裹進去,外面蒼翠的林木被掩蓋,眼前只剩下一片厚重的死白。

  但凡長了眼睛,便知道這霧氣不對勁,戚無憂沒有停下,而是繼續禦扇往前。

  遍布著白霧的空間很像電影中那種純白房間,四面八方都是一樣的濃度,但他卻從鋪天蓋地的濃霧中,感覺到有路的存在。

  這條路不是他用眼睛看到的。

  而是“心眼”,或者說,是“方外之眼”幫他看到的。

  “看”到路的那一刻,戚無憂明白了這片白霧的來頭——

  雖然這片白霧不像聞青韻在逍遙仙宗布下的兩個陣那般明顯,他在其中飛行這麽久,也沒有找到陣眼,但他的金手指被開啟,且初見雲霧時,他本能地心悸,足以說明問題。

  ——罩在龍隱宗外的這團雲氣,不是別的,正是一個龐大無比的幻陣!

  戚無憂循路而行,越行越心驚:這幻陣太大了,若他沒有“方外之眼”這種專業對口的外掛,不可能找得到出口。

  哪個修士這麽厲害,能布下籠罩一整個龍隱宗的幻陣?此人布陣的目的是什麽?龍隱宗避世與這幻陣有關嗎?他一路過來都沒有碰到洛雲彰,洛雲彰是迷路了嗎?

  “……”

  白霧之中沒有景物做參照,一片死寂。

  在這樣的環境下,人會漸漸喪失時間感和空間感,一晃眼便像是過去了幾天,而對時空的錯亂感,很容易對精神造成損傷。

  戚無憂方才琢磨幻陣的時候,恍惚一瞬,便像是過盡了千帆。

  心底湧起一股難言的滄桑憂鬱,腦海中各種他記得的不記得話畫面此起彼伏,險些讓他記不清自己是誰。

  意識到這一點後,戚無憂心中警鈴大作。

  他身負金手指,也只是能看見“出路”。

  洛雲彰現在不知身在陣中何處,若他在尋找的途中失去意識,兩人就都得搭在這裡。

  必須得盡快找到出口。

  他連忙收斂心神,數著心跳。

  大約在白霧中順著“方外之眼”看到的出路飛了半個時辰,前方霧氣越來越稀薄,出現了一抹光亮。

  他趕忙朝亮光的地方飛去,從騰騰雲靄中穿透而出,帶起的風將出口處的雲霧刮得細砂一樣四散。

  眼前蒙蒙死白終於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透著古意的青石板地面和鱗次櫛比的仙家屋舍。

  在白霧幻陣中飛行太久,戚無憂的眼睛一時不能適應外面的光線。

  見光的一瞬,他抬手在眼前擋了一下,便在這時聽到一連串鏘啷啷的拔劍聲。

  這幫人似是早就等在此處,短短幾息之內,足有十幾道從劍尖上透出的冰寒之氣,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直指向他。

  前方有一個聲音嘶啞的人呵斥道:“何人膽敢闖我龍隱宗?還不速速報上名來!”

  好家夥,這是直接闖到人家大本營來了!
  戚無憂不動聲色地用靈氣護住自己的要害,移開擋在眼前的手。

  只見十幾名身穿杏黃衣袍的修士將他團團圍住。

  方才他聽到龍隱宗,又覺發話的人底氣十足,以為遇到了什麽精兵強將,甚至做好了先打一架再好好說話的心理準備,待他在看清這幾人長相時,不由一愣——

  這幫人怎麽回事?

  未免……太憔悴了吧?

  ——圍住他的十幾名杏黃衣袍的修士有老有少,老的大約四五十歲,小的顛倒過來,十四五歲。

  不論老少,各個一臉疲態,從頭到腳都灰撲撲的。

  別說是修士,就是一些身體好的凡人,都比他們有精氣神兒。

  方才喊話的是一個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人。

  他見戚無憂不答話光直愣愣地看著他們,踏在前面的那隻腳往前驅了一下,劍尖直逼戚無憂,又喝道:“來者何人!再不回話,莫要怪我們不客氣了!”

  戚無憂:“……”

  真不客氣起來,吃虧的是你們吧。

  單看這幫人萎靡不振的樣子,捆在一起,恐怕都不夠他一個人打的。

  這幫龍隱宗修士似乎也明白他們之間的修為差距。

  十幾人雖用劍指著他,眼神卻緊張到飄忽,一幅沒有底氣的樣子。

  山羊胡面色凝重地咽了口唾沫——人數壓製和先聲奪人都用過了,此人還沒被嚇退,接下來要怎麽辦?
  他瞄了戚無憂一眼,見戚無憂一身靈氣,神采煥然,與他們相比,像是水墨畫中的旭日朝陽。

  雖看不出其修為,光看他一身行頭便知不是平庸之輩,若要激怒了他,他們一群老弱病殘的,真打起來可就糟了。

  山羊胡眼睛亂轉,思考著怎麽才能不那麽明顯地服個軟。

  沒想到戚無憂先他一步,示好道:“在下一介散修,為尋我座下弟子,誤入貴寶地,驚擾諸位道友,望道友們見諒。”

  他一開口,聲音和煦,態度溫和優雅,儀態氣質都不像好戰之輩,極容易引起旁人的好感。

  周圍一圈提心吊膽的弟子們心頭一松,齊刷刷地看向山羊胡。

  山羊胡的底氣像彈簧,別人弱,他就強。

  上一秒他以為戚無憂要動手,絞盡腦汁想著息事寧人,一聽戚無憂低頭,好像是個講理的,頓時硬氣起來。

  劍指戚無憂道:“龍隱宗已多年未見生人,你弟子不在此處,你到別處找去吧!”如非必要,戚無憂不想在別人的地盤生事。

  他盡量表現得平易近人些,好商好量道:“在下親眼看見弟子被貴宗外的雲霧陣吞噬,此時應當還在雲霧中遊蕩,這陣……對人之心神有諸多影響,在下實在擔心弟子,還請諸位道友將他放出。”

  山羊胡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陣,與我們龍隱宗沒關系,誰布的陣你找誰去!請你立即離開,否則,不要怪我們不客氣!”

  戚無憂額角青筋一跳:“……”

  好好說話不行是吧?

  他落在地上,從腰間掠出花骨扇揚手一揮,這幫弟子修為不濟,下盤不穩,一下子摔了個七七八八。

  山羊胡一個趔趄,幸好及時用佩劍杵住地面,不然也難逃狗啃泥的命運。

  他大驚失色道:“你——!你膽敢在龍隱宗動手,是要與我們龍隱宗為敵嗎!”

  戚無憂收扇道:“在下沒有與龍隱宗為敵的意思,如方才所說,在下誤入貴宗隻為尋人,諸位只要將在下弟子還來,在下願立即離去。”

  山羊胡又急又怕,氣道:“都說了我們這裡真沒有你的弟子,你——”

  就在這時,一道蒼老縹緲的聲音自遠處殿宇傳來:“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周昆,莫要對貴客無禮。”

  山羊胡話頭戛然而止,驚喜回頭朝殿宇的方向望去,如蒙大赦道:“宗主,您出關了!”

  宗主?

  龍隱宗的宗主嗎?
  戚無憂正好奇,便覺一股沛然莫禦的靈氣隨風吹來,頓時肺腑一新。

  對比之下才猛然驚覺,龍隱宗內的靈氣濃度相當稀薄,自他進入白霧陣以來,靈氣便只出不進,消耗速度比平日在外面快了不少。

  他壓下心頭疑惑,目視靈氣湧來的方向,便見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自遠處禦劍而來,落於眾龍隱宗弟子之前。

  書中沒有仔細描寫過龍隱宗的宗主,隻提到他姓龍,十五年前是個能和“逍遙三仙”爭高下的修士,戰力大約有a或s-。

  但戚無憂眼前老者,身上雖靈氣充裕,身板也挺得很直,面上皮膚卻已打褶枯如樹皮,各種瘢痕遍布其上。

  《反派》設定中,修仙界中修士外貌和修為是掛鉤的。

  修為越高,能駐顏的時間越長,一旦面露老態,便說明在走下坡路,老到這種程度,已是即將羽化之相。

  這……他還能活到六七年後男主找上門來,滅掉龍隱宗的時候嗎?

  戚無憂打量龍隱宗宗主的時候,龍隱宗宗主也在用渾濁的眼睛看著他。

  山羊胡有了依仗,杵劍站直身體稟告道:“宗主,剛才此人——”

  龍隱宗宗主一抬手,止住他的話,道:“吾已知曉,此處用不到你們,你且帶師弟師妹們回去修煉吧。”

  山羊胡欲言又止,有些不服氣地轉頭看了戚無憂一眼,去扶起倒在地上的同門,幾人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一大片開闊的青石板空地上就只剩下戚無憂和龍隱宗宗主兩人。

  畢竟是書中沒怎麽提過的人物,戚無憂對他不甚了解,不免有些緊張。

  頓了頓,說道:“閣下既已知曉方才之事,應知在下隻為尋人,絕無惡意,動手實乃無奈之舉,望閣下諒解。”

  龍隱宗宗主不說話,一雙泛黃、時刻滲著淚水的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他。

  戚無憂被盯得發慌,各種電影場面在腦海中過,總覺得這是一雙死人眼,下一秒就會有蒼蠅落上去,後腦都被自己的想象驚得麻了一下。

  到底是殺了男主他爹的人,絕不能被這種人的老態欺騙,把他當做慈祥老爺爺看待。

  戚無憂暗暗運起靈氣,防止他突然發難。

  就在這時,那雙眼睛一眯,下方白須一顫,龍隱宗宗主笑道:“蘭芳君,百聞不如一見,修仙界果真是代有才人,後生可畏啊。”

  “!”

  戚無憂愕然道:“閣下知道我是……”

  龍隱宗宗主道:“自然,龍隱宗避世不過十五年,老朽還沒孤陋寡聞到連花骨扇都沒聽說過的地步。”

  戚無憂掃過腰間花骨扇,原來是這裡漏了馬腳,忙道:“晚輩虛報宗門,實是因為擔心——”

  龍隱宗宗主知他要說什麽,打斷道:“舊日種種,實為老朽之過,老朽業已遭到了報應,蘭芳君無需避諱。”

  他無意就此話題多聊,將話題拉回來道:“若老朽的耳朵還靈光,沒有聽錯的話,蘭芳君似是為弟子而來。”

  戚無憂顧不得細究報應之事,立即道:“正是。”

  龍宗主沉吟道:“方才,確有一名修士被白霧陣吸納。“

  戚無憂道:“那人便是晚輩的弟子,還要勞煩前輩將他放出來。”

  修仙界喜歡論資排輩,這位龍宗主尤其在乎這些。

  既然他已經認出了自己,戚無憂便坦然喚他一聲前輩,好套套近乎。

  聽他叫前輩,龍宗主眼神閃了閃,說道:“白霧陣誤吞修士,龍隱宗理應送還,只是……”

  戚無憂上道地說:“前輩若有不便處,不妨直說。”

  龍宗主搖頭:“放還蘭芳君弟子並無難處,實是……哎。“他歎了一聲道:“想必蘭芳君也能看出老朽時日無多,若非行至絕境,老朽絕不會出此下策。”

  戚無憂:“……”
    龍宗主:“蘭芳君或有不知,龍隱宗避世乃是不得已而為之。吾一人不懼生死,只怕吾身死之後,宗門弟子一並受累,便想著趁這一身老骨頭還有用,忝顏請蘭芳君相助,為我龍隱宗留一條後路。”

  戚無憂:“……”

  啊。

  這話翻譯過來就是說:你弟子在我手上,我現在想請你幫忙,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是如果你不答應的話,我就把你弟子困死在白霧陣中。

  明知白霧陣不能多待,還以此要挾,這糟老頭子,果然不是善類!

  不管怎麽說,都得先讓他把洛雲彰從白霧陣中弄出來。

  戚無憂微笑道:“前輩言重了,修仙界本是一家,互相扶持是分內之事,前輩有什麽事盡管吩咐,晚輩責無旁貸。”

  “好,好!”龍宗主連道兩個“好”字,胡須顫唞,似是情緒非常激動,他道:“今日在此遇見蘭芳君,便是老朽的機緣,老朽相信自己沒有托付錯人,有蘭芳君此言,龍隱宗或許有救了!”

  “……”

  龍宗主越吹自己,戚無憂越覺得他所托之事不簡單。

  他都不知道自己一個連“逍遙三仙”之位都擠不進去的修士,什麽時候就能得此誇讚了。

  沒辦法,誰讓男主在人家手上。

  戚無憂沒有回應龍宗主的誇讚,委婉提醒道:“那晚輩的弟子……”

  目的達到,龍宗主爽快道:“那白霧陣不是久待之地,老朽早已將那位小友接出,蘭芳君且回身觀瞧。”

  戚無憂刷地轉身,只見一團霧氣化作的繭正從龍隱宗上空徐徐落下。

  他趕緊伸手去接,霧繭落在他手臂上,待得霧氣抽絲般散盡,陷入昏迷的洛雲彰從白霧之下露了出來。

  “前輩,這……”

  “老朽發現他時,他已昏迷在陣中,幸好他入陣時間不長,應無大礙,或有損傷,醒來服食本宗丹藥,調理一番便可。”

  龍宗主道:“蘭芳君可將他安置在此,小住幾日,正好老朽也可與蘭芳君敘一敘舊。”

  敘舊?他們此前怕是連一面之緣都沒有過,有什麽舊好敘?

  這是怕他食言跑了,想先把他留在這裡。

  戚無憂有“方外之眼”傍身,來去自如,不怕在白霧陣中迷失。

  實力也不差,龍宗主若要硬留,他拚上一拚,未必沒有勝算。

  想必是這老家夥看出他很在意洛雲彰,才用洛雲彰要挾他留下。

  一句“或有損傷”,就很微妙。

  戚無憂本來也沒打算就這麽走了——他還得找南宮禮,於是笑道:“那就要叨擾前輩些時日了。”

  洛雲彰還昏迷著,龍宗主喚來山羊胡,讓山羊胡帶他們去客房安置,又著弟子準備靈膳,邀請戚無憂晚間再來一敘。

  戚無憂虛言謝過之後,便隨山羊胡離開。

  客房在石板空地的西側,數個房間由一條長廊串聯。

  山羊胡在前面帶路,屢次回頭,視線似有若無地掃過戚無憂腰間的花骨扇。

  戚無憂任他看了幾次,在他第六次回頭時,問道:“道友認識這扇子?”

  山羊胡嚇了一跳,對上戚無憂含笑的目光,尷尬地咳了一聲,道:“我聽聞,外面有個叫蘭芳君的,好像是用扇子的。”

  原主名號都傳到龍隱宗來了?

  山羊胡似是只聽說過一個名號,並不知道原主修為幾何,才對他這般隨意。

  戚無憂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說道:“龍隱宗十五年間未曾有人離宗,就我所知,十五年前蘭芳君還未成名,道友是從何處聽來他名號的?”

  山羊胡嘟囔一句:“出不去還進不來麽?”

  “嗯?”戚無憂抓緊時間打探消息,晚上應約的時候也好心裡有個底,問道:“方才道友不是說幾年未見生人嗎?”

  山羊胡一梗,先是慣性心虛,隨即想起宗主已然出關,用不著懼怕旁人,才哼了一聲,道:“見死不救,不配為人。”

  感情不是沒來過人。

  是來過的都不算人。

  戚無憂擺出“願聞其詳”的架勢來,道:“怎麽說?”

  “當年龍隱宗傲視整個修仙界,前來拜謁拉關系的數不勝數,刮走的好處不知凡幾,”

  山羊胡是經歷過龍隱宗的輝煌時期的,提及過往,面上滿是自豪,然而畫風一轉,臉色便拉下來,嗤聲嗤氣,連鼻下那兩撇山羊胡都要飛起來。

  “如今我宗中遭逢大難,這幫人便作鳥獸散,讓他們往外傳個話都不肯,生怕波及到自己,如此見利忘義,過河拆橋,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傳話?為何一定要傳話,你們自己不能出去嗎?”戚無憂問道。

  山羊胡氣道:“廢話,若能出去,還用得著求別人?”

  “這是為何?”

  難道龍隱宗外的白霧陣連本宗弟子都要針對?
  山羊胡睨了戚無憂一眼,視線中透著考量,“你肯留下來,想來是要留下幫忙的,告訴你也無妨。”

  他頓了頓,問道:“你聽說過禁咒嗎?”

  “有所耳聞。”

  前幾天才從花束雪他們那裡聽來的。

  山羊胡道:“不知是何人,給龍隱宗下了禁咒,凡龍隱宗人,皆不可離宗一步,否則定當身首異處,不得好死。”

  戚無憂驚訝:“此話當真?”

  山羊胡聽出他話語間的質疑,不快道:“怎麽,你也要長篇大論地說禁咒並不存在嗎?”

  戚無憂:“……”

  難道不是嗎?
  《反派》中從頭到尾都沒提過禁咒這回事。

  再者那天他聽洛雲彰和花束雪等人談話,也說禁咒只是修仙界的傳說。

  眼見山羊胡臉色越來越黑,戚無憂不由懷疑:莫非龍隱宗避世,真與禁咒有關?

  他一思考,便沒能及時答話。

  山羊胡更加不虞,好似自己經歷苦難時,有人在旁邊站著說話不腰疼。

  剛好到了客房前,山羊胡沒好氣道:“你們便住這裡,有什麽需要可以向灑掃弟子提。”

  說罷轉身就走,聲音不大不小地補了一句:“但願是個真有本事的,我們龍隱宗可供不起這麽多白吃飽。”

  戚無憂哭笑不得,用腳尖驅開房門,抱著洛雲彰進入客房。

  客房經常灑掃,裡面很乾淨,沒有灰塵。

  房間裡有一床一榻,戚無憂將洛雲彰放在榻上,幫他把脈。

  算上這次,戚無憂已經是第三次照顧昏迷的男主了。

  男主也真是倒霉,自從他穿過來,不是在昏迷,就是在昏迷的路上。

  幸好都沒什麽大問題,養養就能恢復,後續也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就當……昏昏平安了吧。

  洛雲彰的脈相平穩,靈氣運轉也正常,如龍隱宗宗主所說沒大問題。

  戚無憂為助他早些醒來,將自己的靈氣注入洛雲彰的靈脈之中,帶動他的靈氣運轉,幾個周天后,收回手,看向自己的手心。

  像他這個級別的修士,平時除了打坐吐納之外,全天候都在自動吸收外界的靈氣。

  靈氣消耗了就會自行補充,只要不一次性透支靈氣,體內靈氣便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吸收轉化的過程如入夜春雨,細密無聲,幾乎等同於呼吸之類的本能反應。

  太過平常,所以他鮮少注意過,但自打他進了龍隱宗的地界,這個自動轉化的過程便停了。

  戚無憂抬頭看向屋梁,眼前浮現的卻是籠罩著龍隱宗的白霧陣。

  不無擔憂地想:但願這次也能和前兩次一樣逢凶化吉。

  還未到和龍隱宗宗主約定的時辰,他便在榻上打坐,恢復靈力。

  在仙宗打坐,如同魚遊入海,靈氣似浩蕩之瀑流,從四面八方湧入靈脈。

  在龍隱宗打坐,卻如泥鰍被扔上了岸,方圓幾裡土地龜裂,百裡之外才有個巴掌大點的小水窪。

  想要汲取點靈氣,須得跋山涉水,路上所耗費的功夫,足以讓人筋疲力竭。

  打坐三個時辰,靈氣也隻恢復了一點。

  他聽到細微響動聲,驀地睜開眼,發現外面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借著投進屋中的月光,戚無憂看到洛雲彰撐著身體從床上坐起來,面向他的方向,喚道:“師尊?”

  戚無憂“嗯”了一聲,從榻上起身,來到床邊,再探他的脈相,邊道:“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麽事嗎?”

  “記得,”洛雲彰老老實實地讓戚無憂摸脈。

  “說來聽聽。”

  “弟子從離開仙宗以後,一路與眾位師兄妹們前往龍隱鎮,進入龍隱鎮周圍山林的第五天,弟子追逐一名魔修來到龍隱宗前,被一團白霧吞進了一片漫天的白色之中。”

  說到這裡,洛雲彰有些遲疑:“弟子好像……在白霧裡困了很久很久,不知什麽時候暈了過去,醒來之後便到了這裡。”聞到了那股令他安心的冷香。

  雖說洛雲彰對時間的認知出了問題,以為自己在白霧中困了很久,但對昏迷前的事記得清清楚楚,說話時也沒有顛三倒四,應是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保險起見,戚無憂問:“過往經歷可有缺失?”

  洛雲彰回想了一陣,說道:“沒有。”

  “嗯。”脈相上也沒什麽問題,戚無憂放下他的手腕,問道:“你身體可有異狀?”

  洛雲彰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

  屋子裡沒有點蠟燭,星辰般烏黑的眼眸被月光鍍上一層柔韌的光。

  這是他第一次直視師尊,明知師尊就在面前,甚至能感覺到從師尊身上散發出的微涼氣息,但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戚無憂也察覺到不對,洛雲彰的瞳孔有些渙散,心裡咯噔一聲:“你的眼睛——”

  與此同時,洛雲彰平靜地說道:“弟子的眼睛看不見了。”

  戚無憂:“……”

  他立即在掌心蘊起靈氣,覆在洛雲彰的眼前,操縱靈氣在他的眼部靈脈運轉貫通,片刻後,問道:“現在呢?”

  洛雲彰眨了下眼睛,搖搖頭說:“還是看不見。”

  戚無憂從腰帶中翻出可解百毒的靈藥,捏起一粒推到洛雲彰嘴邊,洛雲彰很小心地把靈藥吞下去。

  心焦地等了一會兒,戚無憂約莫著藥快生效,問道:“現在?”

  洛雲彰默了默,仍是搖頭:“看不見。”

  “……”

  怎麽會這樣?
  戚無憂的心沉了下去。

  房間裡一時間靜寂無聲。

  戚無憂快速思索著還有沒有什麽辦法能治洛雲彰的眼盲,抿著嘴唇目光無意識地落到洛雲彰身上。

  其實洛雲彰從床上坐起來看過來時,他就該發現不對勁的。

  平時洛雲彰從來不會直視他,若是能看到他,以洛雲彰的性子一定是立即下床行禮道謝,不會安安穩穩地坐在床上等他過來。

  從發現自己眼盲起,洛雲彰不哭也不惱,一直安安靜靜地在床上坐著。

  他都不知道說男主臨危不亂,還是說他反應遲鈍好了。

  直到現在,戚無憂看到月光將洛雲彰的半邊臉打亮——

  洛雲彰神色平靜,看起來一點都不驚慌,似是完全不在乎自己會不會永遠這樣瞎下去。

  唯有按在床上,攥得骨節發白的手,能透露出他內心的惶然。

  也是,洛雲彰再怎麽沉穩,也不過是十五歲的少年。

  眼睛突然看不見了,不可能不怕。

  他稍微代入一下,想象自己有一天醒來忽然前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會是怎樣的心情。

  光是想想便覺無望,絕對做不到像洛雲彰這樣鎮定。

  “……”

  這就是龍宗主說的“或有損傷”了吧。

  戚無憂輕歎一聲,伸出手,在他頭上輕輕拍了拍,溫和地安慰道:“你的眼睛應當是受到龍隱宗外的霧氣影響,有為師在,定會幫你找到解決辦法,不要擔心。”

  他的手落到洛雲彰頭頂時,洛雲彰受驚一般顫了一下,低聲道:“是,師尊。”

  這又不是命令,有什麽好“是”的?

  戚無憂一時無言,隻得多拍兩下,盡量安撫他的情緒。

  洛雲彰起初還很僵硬,等到帶著輕柔力道的手碰到他頭頂時,心底那股恐懼奇異地被化解,緊緊攥著的手不知不覺地松開了。

  ——有師尊在,黑暗好像也沒有那麽可怕。

  山羊胡來敲門提醒戚無憂去赴約時,他正在翻看從腰帶裡找出來的一本醫術。

  雖然他知道龍宗主那裡大概率有解決辦法,也想盡可能地找到應對之策,免得太被動。

  可惜他將醫書上提及的辦法一一試過,都不起效。

  他聞聲道了句“好”,便來到床邊,對洛雲彰道:“龍隱宗的白霧陣大約是宗主所設,或許他有辦法治你的眼睛,你隨我同去。”

  “是,師尊。”

  “……”

  戚無憂欲言又止,想了想,道:“你不必如此拘謹,為師不在意虛禮,你也不必事事謹慎小心,便像你師兄師妹一樣,隨意些就好。”

  “是,師——”洛雲彰習慣性地應承,話一出口堪堪止住,臉上露出了茫然神色。

  唯有在這時候,洛雲彰看起來才像個少年,而不是少年老成的小大人。

  戚無憂道:“無妨,你怎麽舒服便怎樣吧。”

  洛雲彰薄唇微啟,似是又要重複那句老話,話到嘴邊,嘴唇抿住,乖巧地點了下頭。

  “能用神識探路嗎?”戚無憂問。

  洛雲彰試了一下,發現自己靈氣運轉一切正常,卻放不出神識,好像神識還在那片白霧中遊蕩。

  戚無憂了然——

  洛雲彰的認知出現了問題。

  他自以為在白霧陣裡過了很久,神識和身體相信了他的認知,便真的成了久置不用。

  就像是放了一段時間的鋼筆,就算內膽裡有墨水,初時也會因為滯澀寫不出字來。

  ——於是說道:“此處是龍隱宗,吞噬你的白霧乃是一方幻陣,你在白霧中不過半個多時辰,一時無法動用神識,許是對時空認知錯亂所致,不用急,慢慢就會恢復。”

  他看著洛雲彰道:“手伸出來。”

  洛雲彰乖乖伸手。

  戚無憂握住他的手,道:“跟著為師,為師不會讓你摔倒。”

  說罷拉著洛雲彰出門,前去赴約。

  眼睛看不見,其他感官便更加靈敏。

  洛雲彰能聽到風擦過師尊衣擺的聲音,能聽到師尊淺到幾不可聞的呼吸聲,而那股總是淺淺淡淡的清冷的味道,從未如此聲勢浩大地將他包圍。

  他不由得放輕了呼吸,生怕出一點點動靜,便會驚碎從師尊那裡得來的,水中月一般的溫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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