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父與子

  寧秋白差點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目瞪口呆地看著海王。

  一條龍和一本書？是父子？

  海王笑呵呵地捋了捋胡須：“或許你們聽過一種說法，龍的五色對應的便是五德。”

  狀況外的寧炎吐槽道：“我倒是聽說過鳳凰有五德。”

  “傳說和神話總是在互相交流融合……而在虛幻遊戲中，所有版本的傳說都是疊合在一起的。”

  海王說完這句頗有深意的話， 看向了沉思中的寧秋白，等著對方的進一步詢問。

  寧秋白思忖了好久，終於慢慢開口：“那……孩子他媽是誰？”

  “……”海王猛然咳嗽了兩聲， 一貫平和的老龍一時竟然也無語了半晌， 沒好氣地道， “這是重點嗎？吾身為神龍， 自然能夠隻憑借自身就孕育後代。”

  這……老龍王當年也是個男媽媽啊？

  寧秋白長大嘴巴， 不知道聯想到了什麽，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頭頂上的棲霧木。

  海王生怕他要問出什麽奇葩的問題， 趕緊把話題糾正了回來：“當年我生了九九八十一個龍子， 將‘龍’這個概念中混雜的特征分離了出去， 美德之書……也就是三十二， 就是我把‘五德’的概念分離給他的結果。只是不知道為什麽變成了一本書。”

  美德之書翻了翻頁，顯露出一行字：

  「大概是因為有爹生沒媽養吧。」

  寧秋白再次震驚了。

  比起美德之書是海王的兒子，美德之書突然說出這種話更讓他覺得驚訝無比！
  說好的一切美德的象征呢？
  海王撚龍須的動作微微停住， 咳嗽了一聲：“吾生的龍子太多， 很難照顧得過來……”

  「“照顧不過來”？明明就是嫌我們兄弟們太多太煩，把我們丟在龍宮裡，一年才回來一趟看看還剩下幾條！慈愛之心是美德，而你顯然沒有美德！」

  海王慢條斯理地點點頭：“確實沒有，因為吾把‘五德’分給你了。”

  這句話氣得美德之書說不出話。

  海王一伸手，美德之書就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對寧秋白微笑道：“你為吾帶來了這麽多樂趣， 吾沒什麽能回報你的， 就重新拾起教導逆子的職業， 當作補償吧。”

  美德之書拚命掙扎，偶爾翻開一頁，顯露出雜亂的“放開我你這該死的老頭”之類的亂罵。

  寧秋白嘴角抽了抽。

  海王笑呵呵地道：“放心，三十二是吾的龍子，吾不會傷害它的。”

  寧秋白看了眼盛鳴，盛鳴輕輕點頭。

  “那就拜托您了，晚上我來接它回去。”

  海王含笑頷首。

  從水晶宮出來，寧秋白安排寧炎、維德、還有小魚手底下的人魚戰士們布置片場的功夫，悄聲問盛鳴：“你早就知道嗎？”

  盛鳴搖搖頭：“我也是頭一次知道海王就是‘龍’。”

  “嗯？他不是龍嗎？”

  “我指的是最初的‘龍’的概念。”盛鳴解釋道，“根據玩家論壇統計和我的個人經驗，‘先天者’范圍內，同一個根源的NPC，有自我意志的存在只會有一個；而這一個，常常會疊加很多版本的傳說形象。當然，‘後天者’因為契機覺醒意識不在其中。”

  寧秋白明白了：“該不會所有的龍NPC，都是以海王為原型搞出來的複製體吧？”

  “當年的海王。”盛鳴糾正了一點，“最初的那條龍曾經是副本‘洪荒世界’裡最難以超越的BOSS，玩家論壇上的記錄，沒有任何玩家能贏過它——直到它後來有一天炸毀了‘洪荒世界’，和這個副本一起消失。聽說最後離開的玩家看到龍摧毀了大地和天空，隻留下深海之下作為自己的墓地。”

  寧秋白震驚地睜大眼睛：“所以……這裡就是曾經的‘洪荒世界’？”

  這個名字一聽就很高大上啊！
  “也許。”盛鳴道，“所以你拍攝的時候稍微注意一點。像NPC會自帶氣場光環一樣，這種高規格的副本場景也會帶有氣場光環。將來電影上映，觀眾肯定會因此受到影響。”

  所以拍攝的時候要麽通過鏡頭和特效削弱‘洪荒世界’殘骸帶來的威嚴和歷史感，要麽巧妙利用這種感覺，達成更好的鏡頭語言……

  寧秋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後感慨了一聲：“聽起來海王年輕的時候真是厲害，但從美德之書的角度，大概只是一個不負責的老爸而已。也不知道它會不會產生叛逆心。”

  “以前我一直不知道美德之書的執念來源是什麽，和‘先天者’、‘後天者’似乎都不太像，現在知道了……因為它是被龍分離出來承擔不同的職業的子噝，所以才對美德有偏激的理解和追求。”

  寧秋白泛起新的疑惑：“海王為什麽要這麽做？”

  盛鳴想了想：“可能和不死鳥奪舍我的目的一樣，為了擺脫‘先天者’的缺陷。”

  寧秋白記得盛鳴說過，“先天者”NPC會自帶一些缺陷，像塞歌的歌聲。那麽不死鳥和龍，應該同樣有缺陷。奪舍能夠避免這種缺陷的理由，寧秋白大概能想象，大概是換個身體換個人生之類的……為什麽分離自己的象征也行？

  這一點盛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只是直覺覺得是這個理由。

  寧秋白看著塞歌化好妝站到對應機位前面，忽然琢磨了起來：如果分離真的有用，那能不能用這種方法幫助塞歌解決聲音的缺陷？
  海王聽了寧秋白的詢問，摸了摸龍須：“理論上說是可以的，但吾不知道那隻塞壬能不能做到。”

  寧秋白頓時找到了希望：“要怎麽做？”

  “‘先天者’的缺陷，根據不同的NPC可能不同。對曾經的吾而言，缺陷其實是混亂。”海王道，“吾當初幾乎隨時隨地都處於精神分裂中，把來自不同版本神話中、互相衝突的象征作為龍子分離出去，才慢慢變得清醒。”

  美德之書躺在它旁邊的茶幾上，稍微動了動封面。
    “你們看三十二這個性子，想象一下九十九個類似的性格匯聚在一個人身上是什麽樣子就知曉了。”

  寧秋白想象了一下，覺得那八成是個瘋子。

  如今已經是個悠閑隨和老頭的海王笑呵呵地道：“那個塞壬的聲音的問題，倒是跟吾有些類似——不同版本的傳說神話中的塞壬的聲音簡單粗暴地雜糅在一起，自然會產生這種結果。”

  “所以，也要分離出去？”寧秋白有些遲疑，“您能教塞歌無痛生子的方法嗎？”

  海王沒好氣地敲了敲茶幾：“那是因為龍有一個版本的傳說中包含龍生九子的故事！塞壬有嗎？”

  塞壬倒是有作為女妖勾引船上的男人吸乾精氣的傳聞……寧秋白倒是明白為什麽塞歌長得這麽好看了：“但是塞歌沒有性別啊。”

  “如果它能孕育子嗣，吾倒是可以把分離特征的訣竅教給它。”海王做出了許諾，“不過這件事你還得問本人。”

  寧秋白自然知道這個道理，誠懇地對海王表示了感謝。

  海王不在意地揮揮手：“就當是為了小魚……這些年也就小魚在這裡陪著吾，比親兒子還要親。”

  “親兒子”憤怒地翻開書頁：

  「因為你的親生孩子都被你丟走了！」

  寧秋白看不下去，趕緊把美德之書抱起來：“這樣，我們先告辭了。”

  回到家中，美德之書安靜地仿佛一本真正的書，一動不動，甚至沒有發揮自己的癖好，強製搞什麽誠實或者大方。

  寧秋白敲了敲它的書封：“你今天的表現可一點都不美德。”

  「要你管！」

  寧秋白從這句話中感受到了像寧炎一樣中二叛逆的靈魂，哭笑不得地問：“既然你是美德之書，為什麽不乾脆讓你爸符合你想要的美德？”

  美德之書沉默著不說話。

  寧秋白猜測道：“該不會是因為如果他表現出‘慈愛’，你就要跟著表現出‘孝順’吧？”

  美德之書翻開書頁——這次內容沒有顯示文字，而是一個嘔吐的簡筆畫。

  寧秋白樂出了聲：“趁這個機會，你也好好思考一下，到底美德是不是應該不計一切代價的追求，以及真正美德的定義。”

  美德之書繼續沉默，直到寧秋白起身準備離開，才翻開書頁：

  「負責是美德，管教孩子是負責的一種，自然也是美德。管理員先生應該考慮一下管教自家小孩，不要在別人上班通宵、休息的夜裡把人帶走加班。」

  寧炎帶著美德之書去找了歐海。

  前幾天夜裡，寧秋白偷聽寧炎和黑龍商量教訓歐海的計劃，知道這一點。

  美德之書居然認同了這種偷竊行為，不知道火火用了什麽話術……

  寧秋白有些擔心歐海的狀態——關鍵是怕歐海對耿河做什麽，便讓維德查了一下歐海最近的行程。

  維德早有準備：“歐海這陣子一直在試圖聯系耿河，情緒不是很正常，但不帶有攻擊性。”

  那就還好……寧秋白稍微放了點心，決定繼續觀望。

  畢竟這是耿河和歐海的私事，他沒什麽理由干涉。

  “另外，劇組那邊的演員已經到齊了，問了幾次什麽時候開拍。”

  寧秋白苦惱地摸了摸下巴：“就算為了掩人耳目，也得拍一點場景，不過需要一個導演。”

  他本人要在副本裡的片場，沒法在現實的片場裡乾活。

  寧秋白目光在周圍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維德身上。

  維德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厭惡。

  除了不知名的群演，到底還有走關系進來的那麽一兩個優點名氣的演員……

  維德靠自己行騙多年的口才安撫下演員見不到導演的不滿，內心咒罵了寧秋白一通。

  吸血鬼！黃世仁！奴隸販子！

  真就逮著一個血族使勁兒薅是吧？
  等他哪天從盛鳴那拿回所有的血月精華，一定……立刻悄悄溜走，絕不再跟這倆人見面！
  ——只是盛鳴現在已經和寧秋白穿一條褲子了，完全變成妻管嚴了！
  沒種的男人！
  維德捏斷了一塊場記板，不動聲色地丟進道具組的箱子。

  “維德副導演，寧導演和盛鳴在哪裡？”

  一個愣頭青一樣的聲音出現在維德耳畔。

  維德眼眸掃過去，稍微挑了挑眉。

  他知道這個今年高三的大男孩：景城，盛鳴的表弟，少數盛鳴很在意的家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