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骷髏報仇（二）

  八個人都有一次做任務的經驗，看到提示之後沒有慌，默契地按照進店順序落座。

  桑玲月自然是坐在最靠近廚房、居左的一桌，這個位置能看清胖老板的每一個動作。

  胖老板燙粉的姿態的確是有條不紊，但動作太慢了！真要十分鍾才能燙好一碗粉，客人哪能等啊？生意該黃了，店也得關門大吉。

  第一排右邊一桌坐的是學委，她舉手發言：“第一碗燙好的粉，咱們誰去端啊？”

  店內霎時一靜。

  提示二說得明明白白，離桌端粉期間，黃金骷髏將展開襲擊。

  襲擊誰不好說，不過每個人心裡都有數：離座的人遇襲的可能性最大。

  第三排居左的男生小聲說：“不如也按照進店的先後順序，依次去端粉吧……”

  這話說出口，他自己都不是很有底氣。聽在旁人的耳中，和蚊子嗡嗡叫差不多。

  抽簽結果出來，桑玲月排第二，第三排居左的男生排第一。他臉色難看，但也沒有說什麽要重新抽一次話。

  關乎生死的大事，不是七顆梨分給八個人的小事，不喜歡吃梨或覺得不公平的人會把屬於自己的一顆讓出來。

  白鷺對她咧嘴一笑，大聲說：“我認為該抽簽決定順序。當事人不願意，誰還能推著她去端粉嗎？我們班長才不是一兩句話就能隨便指使的人呢。”

  慎哥明顯不是什麽膽子很大的人，嚇得幾乎傻了。呆坐著瑟瑟發抖，出聲都不會了。

  桑玲月扭頭去看，見眾人目光聚集在一處，皆面露驚恐的神色。她半轉身，終於知道出什麽事了。

  “這不公平！”

  它甚至坐姿都不是板正的規矩模樣，而是蹺著二郎腿，萬分悠閑的樣子。

  話音未落，只聽一聲短促的驚呼聲響起。

  艾瑟兒不解：“既然是通關過新手任務的人，該見過幽魂怨影吧？怎麽還怕成這樣。”

  桑玲月心裡門清，恐怕不會有人站出來反對。畢竟首當其衝的是她，對在座的其他人來說都是有利的。

  桑玲月微微一愣，扭頭去看身後出聲反對的白鷺。

  桑玲月沒有辜負白鷺的好意，把身體的控制權交給艾瑟兒。有聖女控場，想要主導一件事的發展方向不要太簡單。

  聖女的世界觀裡，黑暗生物本就是客觀存在的。光明教會不僅是信仰的具現化，還需要做很多的實事來鞏固王國人民的信仰。包括但不僅限於治療疾病、讓死者安息、驅逐魔獸、消滅黑暗生物。

  一支滴墨的毛筆。

  最可怕的在於它是活的，不僅上下頜能一張一合，手腳也是能動的。

  桑玲月聽到有人稱呼他為“慎哥”，明顯是一個朋友間玩笑的綽號。

  一具會動的骨頭架子……哪怕是靈異愛好者到場，恐怕也要大喊一聲“我的媽呀”！痛罵自己是葉公好龍，求爺爺告奶奶讓真龍趕緊走、甭留。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憋不住話的白鷺又一次出聲：“我們就這麽乾坐著？”

  一分鍾後，全票通過抽簽的提議。

  原來是慎哥坐的長條凳上出現了一位不速之客，一具骨頭白森森的骷髏。約莫和慎哥差不多高矮，頭骨鋥亮，骨縫清晰可見。原本該是眼睛的地方，只有兩個黑洞洞的窟窿，顯得死寂、陰冷，令人驚駭。

  它一隻枯爪抓著一本翻開的黑皮筆記本，另一隻白骨爪子則握著一支筆。

  黑暗生物的種類很多，如亡靈、骷髏、僵屍都是常見種類。

  因此，艾瑟兒在新手任務裡看到惡念化身時一點都不慌。她雖然沒辦法使用光明魔法，但小小黑暗生物想讓她陣腳大亂也是不可能的。

  一具骷髏嚇著人只能讓她看樂子。

  這要是桑玲月的樂子，她願意做一回祥林嫂，反覆嘲笑對方一輩子。

  可惜桑玲月鎮定得出奇。

  更可惜的是兩個人暫時摒棄幾年的恩怨，結為臨時的夥伴。畢竟共用同一具身體，在艾瑟兒看來區區高中生的身份不值一提，可命只有一條，不得不屈服。

  至於慎哥的危機……她對這個世界沒什麽認同感，也不可惜別人的小命，可誰讓任務明顯需要團結合作呢！隻得放柔聲音安慰：“你別慌！粉還沒有燙好，現在不是骷髏展開攻擊的時候。你就當現在是在看恐怖電影，旁邊的骷髏是VR投影。”

  艾瑟兒的安撫是有用的，她的聲音帶著一種能讓人感受到安寧的魔力。

  慎哥在她的影響下，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他渾身僵硬，結結巴巴地說：“我從來不看恐怖電影……我膽子小……”

  艾瑟兒：“……”

  慎哥快哭了，滿嘴胡話：“我是不是該看看啊……比如XX老屍、X靜嶺、XX凶鈴什麽的，再比如XX花子、公廁X事……”

  你雖然不看，但知道得還挺多。

  白鷺忍不住吐槽：“求你閉嘴吧。”

  一通插科打諢，店內氣氛稍有回轉。哪曉得從出現開始一直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的白骨骷髏忽地停下筆，扭頭注視慎哥。

  “哢哢哢……”

  它笑了。

  很難形容一具骷髏的笑容。這是一種邪惡到能令看到笑容的人都汗毛豎起的詭異表情，哪怕是再有才華的恐怖片演員，都無法擁有如此渾然天成的表現力。

  膽小者受驚再正常不過了。

  慎哥喉嚨裡發出“赫赫赫”的聲響，整個人像煮熟的面條一樣軟塌塌地滑下條凳，手腳並用地爬到離得最近的同伴身邊。

  這名學生也嚇得夠嗆，但還有一點稀薄的理智，急得踹他。

  “趕緊坐回去，不能離開座位。”
    雖然前兩條提示沒有明說不能離開座位，但有每隔十分鍾必離座一人的遊戲規則，反向推導可得：一人一桌坐好是未知情況下最安全的做法。

  【提示三、非必要時間離座，會被視為挑釁白骨骷髏而受到懲罰。】

  一條提示彈出。

  果然！

  下一秒，白骨骷髏腳下有一條鎖鏈探出，周圍的地面如化作一攤水，蕩起一圈圈漣漪。鎖鏈似乎和白骨骷髏是一樣的材質，森白、帶著陰寒的氣息，一直延伸到慎哥身邊，靈活地將他的雙手捆在一起，再生生拖拽回原位。

  慎哥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像一條瀕死的狗，在手腕劇烈的疼痛逼迫下，不得不重新坐好。此時，白骨鎖鏈已經深深勒進他的皮肉裡，鮮血順著手腕往下流。

  白骨骷髏還在對他笑。

  條凳並不夠長，他和白骨骷髏幾乎是肩並著肩。

  四周靜得可怕。

  這時候，一道清脆的女聲打破滿店的寂靜。

  “慎哥，你看一眼骷髏手上筆記本的內容。”

  如驚雷炸在耳畔，慎哥從茫然中回過神來，下意識遵從聲音的命令，可一抬頭對上骷髏黑洞洞的眼睛，到底還是害怕。這一猶豫，白骨骷髏已消失不見。

  廚房裡，粉燙好了！

  一碗冒著熱氣的粉放在出餐口，香味四溢。

  【提示四、一碗鮮美的粉應該在口感最佳的狀態被人食用，一旦坨掉會有很不好的事情發生。】

  一個男同學催促，“快去端粉。”

  他看向慎哥，急得額頭青筋冒起：“粉坨掉的話，搞不好會團滅的。”

  慎哥整張臉都快被鼻涕眼淚糊住了。他聲音顫唞：“我腿軟……”根本站不起來。

  其實他能站起來也沒用，白骨鎖鏈一頭沒入地面，限制著他的活動，大概僅限於讓他從坐姿變為站姿吧。就算他能走得遠一些，白骨鎖鏈的另一頭還死死捆著他的雙手，加上他的手腕又有傷。恐怕能端起粉，也沒辦法穩穩地端回來，更別提順利把粉吃進嘴裡了。

  桑玲月站起來，衝向出餐口。

  這個過程很快，她覺得只花了幾秒鍾的時間，是她畢生動作最為敏捷的時刻，沒有之一。

  等碗穩穩地放在桌上，她重新坐下，預料當中的襲擊並沒有到來。

  艾瑟兒默默將準備好的聖光攻擊收回。

  學委小聲說：“章宇宇消失了。”

  章宇宇……爆炸頭男生……和白鷺認識，也是最後一個走進小店的人。

  桑玲月回頭去看，見最後一排靠右側的一桌確實空了。不由蹙眉詢問：“怎麽回事？”

  最後一排佔據左側一桌的女同學僵著一張臉回答：桑玲月剛剛離座端粉的時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這時候，女同學聽到旁邊傳來一聲急促的呼救，聲音比較微弱。眼角余光隻來得及捕捉到章宇宇還沒被拉進地板裡的上半身。

  下一秒，章宇宇整個人都陷進地板裡，只剩下一圈圈漣漪往外擴散。接著，地面就恢復如常。

  從頭到尾，女同學沒有看到襲擊章宇宇的東西長什麽模樣，只能確定一定是有東西在拉拽章宇宇。那東西力氣很大，動作迅速，讓人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

  桑玲月確實是沒聽到一點動靜，她的注意力都在剛燙好的一碗粉上。不過，她懷疑章宇宇無力反抗，和地板局部的液化也有一定的關系。

  女同學聲音顫唞，“咱們救救他吧……”

  慎哥下意識問：“怎麽救？”

  是啊！怎麽救？把地板磚全部掀開嗎？別說眾人能不能在不離開座位的前提下，辦成這件事。就算能行，一個活人埋在地下能活幾分鍾呢？肯定是等不到救援的。再說地底下還有骷髏在呢！一具黃金骷髏，八具白骨骷髏。

  “救不了的。”

  慎哥抱著頭一臉頹然。

  桑玲月低下頭，拿起筷子吃粉。

  再不吃的話，粉該妥了。

  大家都是一臉驚懼地看著她，好像她吃的不是一碗粉，而是吞進肚子裡就會爆/炸的危險品。

  一碗粉快要吃完的時候，白鷺緊張地吞咽一口唾沫，小聲問：“怎麽樣？”

  桑玲月吸溜完最後一口粉，擦乾淨嘴才慢吞吞說：“一個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

  “粉很美味。”

  “啊，這算什麽好消息。”

  “怎麽不算？至少吃粉的時候，算得上是一種享受，不至於連吞下去都困難。”

  “好像有點道理。不過，你就這麽把粉吃掉，不會有問題嗎？”“應該沒什麽問題，端粉和吃粉其實能算作是一回事，都不是會惹來骷髏襲擊的原因。”

  “這樣啊……”白鷺猜測桑玲月應該是從提示裡勘破了一些隱藏的規則，才能如此篤定。班長一直都是一個靠譜的人，這條前面得加一個定語“奇怪的”……一個奇怪卻又靠譜的聰明人。事實證明，班長還好好的坐著，並沒有出事。

  她是對的。

  “班長，老板又在燙粉了。下一個遭受攻擊的會是誰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