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新手任務（三）

  桑玲月一步步退到醫生診療室旁邊的走廊裡，和惡念化身拉開距離。

  對方在她移動期間又一次前進半米。

  六米間距，退無可退。她的目光逐漸從惡念化身一團模糊的面部，落到略顯虛幻的黑袍下擺。

  這個過程中，惡念化身再次前進。

  艾瑟兒咯咯咯笑得花枝亂顫，“你是不是很害怕？”

  邪異的惡念化身本就讓診療所變得陰森可怖，又有副人格搗亂。

  桑玲月面色不變，言語示弱道：“嗯，我很害怕。”

  艾瑟兒一愣，幸災樂禍消失，咒罵道：“該死！你不會真的拿它沒辦法了吧？”

  她話語裡滿是焦急，畢竟就如桑玲月所說，兩個人共用一個具身體……

  “……”

  聖女啊！想要揪住連環殺人犯，該選擇病得最重的人吧！

  現在需要思考的只是惡念化身停止行動的原因，或者說它能動起來的必要條件。

  桑玲月淡淡道：“沒有。”

  “咦？”

  危機暫時解除，艾瑟兒心中卻有些不愉。

  “就算要選，也不是五選一。兩位女士可以排除在外，以她們的力量要想一斧子把人的腦袋砍下來，幾乎沒有可能。力量不夠，更重要的是惡念化身籠罩在黑色衣袍之中看不清體型，身高一米八左右卻是能確定的。符合條件只有三名男士……不，5號也可以排除，目測他不足一米七五。”

  既然大費周章的設計任務，那麽我相信任務一定有完成的余地。”

  “我不知道。”

  “喂！我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

  艾瑟兒愣住。

  打一巴掌，桑玲月又喂她甜棗吃。

  她有一點高興，嘀咕道：“按照進門的順序編號：1號微胖阿姨；2號髒辮少女；3號頭髮稀疏……叫他地中海吧；4號精英男；5號是駝背青年。排除1、2、5，正確選項是誰？”

  桑玲月提醒道：“你沒有發現嗎？它沒有繼續前進了。”

  艾瑟兒心想：這就是桑玲月為什麽是死死壓在她頭上的原因了。與桑玲月是否為主人格無關，皆因桑玲月不是個蠢貨。

  “如果我還能使用光明魔法，對付區區邪物不過是揮揮手而已。哪怕有聖水在手，也能重創於它。哼，虎落平陽被犬欺！你趕緊五選一，別等到它靠近，失去唯一賭運氣的機會。那把巨斧砍我們的脖子，恐怕比用刀切熟透的西瓜還容易。”

  無差別屠殺更省事吧？

  “他們一個個的精神狀態都很成問題，但一定要在3號和4號中選一個……唔，我選擇4號。他看起來病得最輕！”

  “有什麽好驚訝的。惡念化身的“暫停”才是合理的表現，幾秒前進半米，很快我們就會被它懟到臉上。何須任務提示“不要讓它靠得太近”呢？如果惡念化身能無條件地殺死我們，什麽生命倒計時，什麽任務、系統根本毫無意義。

  艾瑟兒氣得渾身發抖。

  的確如桑玲月所說，惡念化身不動了。

  桑玲月低垂著眼瞼，走向大病房：“選什麽選！還沒到必須賭命的時候，我要做一個實驗。”

  艾瑟兒感興趣的詢問：“什麽實驗？”

  桑玲月有沒有搭理她，心中回憶著診療所的建築格局——幸好她對這間診療所足夠熟悉。離開走廊，來到大病房中，背靠牆壁站好。她移動之中，視線最高點隻及邪惡化身的袍角。此時，雙方的距離不足四米。

  再三確定好角度，桑玲月手指摸到掛在牆上一處凸起。不再遲疑，抬起頭來直視兩團猩紅的光。

  四目相對，惡念化身的嘴咧開，露出內裡尖銳的牙齒。猩紅的舌頭一卷，輕舔漆黑一團的口唇。它似乎迫不及待想要欣賞稚嫩的獵物害怕痛哭的樣子了。

  桑玲月的人生經歷“豐富多彩”，並沒有被嚇到。她面不改色地將視線下移，眼角余光捕捉到惡念化身向著自己所在的方向前移半米，一頭撞進緩緩展開的醫用隔簾之中。

  等惡念化身徹底被隔簾裹住，桑玲月才松開醫用隔簾的總控制器。

  十秒鍾、一分鍾、兩分鍾……

  惡念化身依舊站在原地，只有略顯虛幻的袍角在輕微地顫動著。

  可以想象它在隔簾中渾身顫唞的樣子——氣的。

  桑玲月則微微松一口氣。

  還好，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你看不到它，它也看不到你。然後，它再也無法移動……”

  艾瑟兒恍然大悟，說道：“原來是對視遊戲，先移開目光的就輸了。”

  作為贏家，可以前進半米。

  艾瑟兒暗罵：如此奇葩的規則誰能勘破？恐怕還沒能反應過來，就被其近身殺死了吧！太犯規了！鬼火一樣的紅色眼睛特別吸睛，擱誰瞧見惡念化身，都會逃不開對視的命運。

  桑玲月倒是很冷靜：有隔簾阻擋雙方的視線，我們現在安全了。
    這時，醫生診療室內，鄧醫生探出半個身子，喚道：“小桑醫生，快進來。”

  桑玲月答應一聲，越過坐在長椅上等待的五名病患。剛跨進診療室，懷裡就被塞進一遝寶藍色的病歷夾。

  鄧醫生指著屋內唯一一套桌椅說：“等在外面的病人們就拜托給你了。”

  桑玲月：“……”我難道不是實習醫生嗎？
  居然要獨自應付病人……桑玲月神情自然的對鄧醫生頷首說道：“您放心，我會好好工作的。”

  鄧醫生露出輕松的神態，笑著說：“不用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不是什麽太難辦到的事情。真正的精神診療一般都在更為私密的環境中進行，患者來到診療所目的大多都是取藥。當然，不經過醫生的評估，直接讓患者取走藥物是不負責任的表現。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用你的專業能力讓病人盡情敞開心扉吧。”

  交代完之後，鄧醫生依舊站在原地。直到桑玲月說出感激他關照的話語，才鄭重叮囑：“作為一名心理醫生，你對每一位患者的診療不能低於十分鍾……這是職業道德，你是知道的吧？”

  見桑玲月點頭，鄧醫生這才滿意地背著手離開。

  【提示五、聽醫生的話。畢竟一個NPC又不會害你。】

  1號微胖阿姨步路蹣跚地走進診療室，伸手拉開椅子坐下。

  桑玲月翻開病歷夾，雪白的紙張上只有一行字：[這是一個飽受叛逆兒子折磨的老母親。]
  “醫生，我需要一些能幫助清醒的藥物。”

  桑玲月勸道：“你看起來很久沒有好好的睡一覺了。我覺得你需要的是安眠藥……”

  “我不能睡著！”

  微胖阿姨激動地說：“我只要一睡著就會做同一個夢。”

  “什麽夢呢？能告訴給我知道嗎？”

  “我夢到叛逆的兒子改過自新，體會到身為母親的我的艱辛。”

  桑玲月微微眯眼。這聽起來是一個美夢。

  可是……“它是怎麽實現的呢？”

  “非常簡單。只要把那孩子塞回肚子裡，那孩子就會像胚胎時期一樣乖巧……回想我撫養兒子十多年的經歷，竟然只有那個時候是最輕松的。我也許應該遵從夢境的指示……”

  桑玲月有些想換艾瑟兒應對眼前精神有些不正常的阿姨，對方言語間神情越發癲狂，一隻手伸進包裡，能夠看到其中裝著一件長柄形的物體，很可能是一把刀。若是應對不恰當，這把刀被抽出來對準自己，會成為隨時可能發生的事兒。

  可一味依賴副人格的能力，距離被徹底取代的日子就不遠了。

  “一個十幾歲的青少年，你要怎麽將他重新塞回肚子裡呢？”

  桑玲月選擇提出一個現實的問題。

  她無法做到像艾瑟兒一樣和每個人都聊得來，卻能辦到終結一切話題。

  這也是一種本領啊！

  “一口一口吃掉啊！你不知道，那孩子有多香。很香、很香，那絕對是一種讓人完全無法拒絕美味……”

  微胖阿姨笑容詭異，手舞足蹈地訴說著，嘴角流出可疑的涎水。

  “等等，”桑玲月打斷她的話：“一個人的胃袋即使撐到最大，容量也不足以塞進一個青少年。一次性吃不完的話，你準備把他保存在哪裡呢？”

  微胖阿姨……“啊？”

  “你不會沒想過怎麽儲存剩下的部分吧？以現在的天氣情況，放著不管的話只需要半天，就會漸漸腐敗並散發難聞的氣味。我覺得可以裝在冰箱裡，你家的冰箱能放得下嗎？”

  “大概可以吧。”

  “你確定嗎？”

  “不太確定……但我家冰箱很大的。如果先把冰箱清空，再將那孩子一塊塊分割。一定可以！”

  “你家的工具齊備嗎？”

  “我不知道，可能需要購置一部分。”

  “好吧！最大的一個問題順利解決。我們再來聊一聊細節如何？比如，你打算先食用哪一個部位。我覺得先吃內髒比較合適，經過冷凍再解凍的心肝脾肺腎滋味會喪失一半。”

  桑玲月的視線掃過微胖阿姨柔嫩的雙手，認真詢問：“你會處理內髒嗎？去掉不可食用、口感太差的部分，剩下的優質食材是打算加蔥薑辣椒爆炒，還是熬一鍋鹵水做成鹵味呢？”

  微胖阿姨微微張著嘴，下意識說：“……我不會做飯。”

  桑玲月表現得比她更驚訝。

  “不會吧！不會吧！上好的食材您不會浪費到要生吃吧？”

  “……”

  幾分鍾後，微胖阿姨一臉恍惚的離開診療室，嘴裡喃喃道：“好麻煩啊……還是不要吃掉那孩子好了。”思及此處，她猛然一怔。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泛出一絲清明的光，對親人血肉的渴望霎時消弭許多。她回頭對桑玲月說：“謝謝你。盡管你不太會和人聊天，但你大概是一個好醫生。”

  桑玲月：“……不用謝？”

  艾瑟兒噗呲一笑，看著微胖阿姨離去的背影說：“這是一個一輩子養尊處優的貴婦人，性格軟綿得好似發麵團子。沒有攻擊性，缺乏主見，思維容易受他人的影響。因此，你的連番詰問才能讓她從不正常的狀態中暫時脫離，很聰明的做法。可下一位病患性格乖戾，同樣的方法只會愈發刺激她，你又該怎麽辦呢？”

  話音未落，2號髒辮少女大步走進診療室，右腳往後踢中門扉。

  “嘭”一聲巨響，震得整間診療室都在微微顫動。

  桑玲月打開病歷夾，雪白的紙張上依舊只有一行字：[這是一位飽受幻覺折磨的少女。在她的世界裡，一切的植物都有自我意識，並且一直在密謀殺死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