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大結局（二）

  科恩講了一個非常漫長的故事。

  這個故事涉及一顆遙遠星球的毀滅和一個種族的末路。

  當然， 名為群星的種族文明比地球高出不知多少個層次，就連生命的形態也和地球人很有大的差別。以至於桑玲月聽在耳中，覺得無法理解——她畢竟只是一名高中生。盡管成績優秀， 卻也並非研究外星生命的專家。

  總之， 一場大災難降臨時，匆匆離開故土的群星人四散在無邊無際的宇宙之中。

  活下來的王儲科恩繼承群星之主的尊號，踏上尋找同族的漫漫旅程。

  桑玲月對外星生命的一切都毫無興趣，但她還是裝出好奇的樣子，聽科恩講述母星的美麗、群星人的習性和他們過往幸福的生活。

  這不是因為同情。畢竟你的星球爆炸很可憐，卻也不是你在地球上搞出世界末日的原因吧。

  大約是看出桑玲月的不以為意，科恩轉而說起自己的不得已。

  本來以群星人的文明程度，離開故土除感情上的不適之外， 並不影響生存。宇宙中很少有文明等級超過群星的星球， 區區地球對於科恩的入侵更是毫無還手之力。以他們的科技水平，哪怕是用地球上的廢棄物質，都能合成出滿足生命需求的全部物資。

  可惜， 群星人離開故土之後， 紛紛生病了。

  如果群星沒有毀滅，或許能找出根治基因病的辦法。

  “多樣性是可以融合的。每融合一次，就能使生命的長度增加……”

  科恩已經離開群星很久很久了。

  地球上全部的生命價值幾斤幾兩？她會回答特別重、無限重……誰讓她是小草的一個微小組成部分呢？

  桑玲月抓住重點，詢問道：“找到同族，基因病就可以治療嗎？”

  這類比不成立！

  可惜，沒有如果。

  立場不同，雙方注定無法換位思考，更別提感同身受。

  科恩的心靈空間無邊無際，裡面更是有無數和活人沒有差別的NPC。

  他是一個即將迎來死亡的病人。

  桑玲月眯起眼睛。

  這是一種尚待研究的基因疾病，生活在群星之上的群星人不會顯露一點征兆，離開群星的時間太久，卻發展成危及生命的重症。

  這不符合邏輯吧？
  “我們群星人擁有‘多樣’的共性，父母、兄弟、姐妹、親人、朋友都可以在意識之中創造。比如，你身邊的四位。也許在地球人看來，‘多樣’是一種病症，但對群星人來說，‘多樣’才是生理和心理統統健康的表現。像你這樣隻擁有四個造物的群星人，在族群裡不算出彩，只是平庸之輩。”

  “錯誤說法！你只是會從獨立個體，變成我的‘多樣性’之一。你可以通過我的身體，感知外界。我的世界是無限大的，甚至可以容納整個地球。你已經見過其他的同族，他們在融合圖書館內、在一個個開辟出的空間內，依舊可以作為獨立的個體而存活。未來的生活，其實和現在沒有差別。”

  而他的同族比他的壽命更短，能夠堅持的時間也更短， 他不得不用一些極端的辦法來尋找藏匿在地球人之中的族人。

  “這和基因病有什麽關系？”

  桑玲月的心靈空間是一套房，五室兩廳。

  “所以，你要融合我？”

  桑玲月低垂著頭，沒有說話。

  “地球處於文明的低級階段。或許你覺得很殘酷， 但地球上全部生命的價值在我眼裡， 就好比一顆剛剛破土發芽小草於你沒什麽意義一樣。當你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 只需要踩死一株小草就能消除危險。你會怎麽做呢？”

  然而，那並非真實的世界。

  “如果我不願意呢？”

  “用一句地球的俗語來說——你已經病入膏肓，壽命有限。如果不願意，就會很快死去。”

  科恩注視著桑玲月的眼睛說：“融合是唯一的出路。”
    桑玲月沒有避開科恩極具侵略性的目光，直勾勾回望進對方的眼底。她的肢體動作並不緊繃，甚至還攤開雙手示意：“你真的認錯人了！我是地球人。”

  “不，你不是。你只是掩藏住真實的記憶，並給自己植入了一段虛假的地球記憶——你太入戲了！你雖然不是王族，但想要落後的文明中編織一段沒有任何破綻的過往，並不是難事。由於地球的文明等級太低，以至於我想找出漏洞都無法下手。”

  哪怕是最厲害的裁縫，也無法分辨出一條破破爛爛的褲子上，哪一個破洞最後出現。

  “好吧！就算我是你的同族……”

  桑玲月不得不做此假設，為的是拒絕對方。

  “如果我承認這個身份，你就能尊重我的意見嗎？我不願意和你融合。”

  “即使你很快會死去？”

  桑玲月點頭，“即使我很快會死去。”

  “為什麽？你完全沒必要對我有絲毫的懷疑。我若真的對你有惡意，不需要坐在這裡和你說這麽多，直接吞噬你，你也無法反抗。”

  那也不一定……

  科恩是否對她有惡意不一定，誰知道“過去的故事”裡有沒有坑啊？
  至於她無法反抗這一點……總得反抗之後，才有定論吧？

  “要說為什麽的話，理由很多。”

  “洗耳恭聽。”

  “第一、假使我真的是你的同族，故意遺忘過往，隻留下一段虛假的記憶，恐怕也是無奈之下做出的決定。為了不讓你找到自己，不惜自我欺騙。可見以前的‘我’，對你這位王族的態度了。既然知道一切的我不願意讓你找到……那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會認定為謊言。比起相信你，我更相信自己。”

  “第二、如果我的理解沒有錯，就代表著和你融合，除我能作為獨立的個體‘活著’之外，我的副人格們都會消失。擱以前我沒準會笑出聲音，這病終於有得治了……”

  “喂……”

  艾瑟兒不滿地跺腳：“誰是病啊！”

  鄔聲忍不住小聲嘀咕，“謀殺親哥。”

  喂！咱們是表兄妹吧。

  桑玲月不理會兩人，繼續說：“可惜經過你的一番磨礪，我和他們已經產生深厚的感情。這是一種願意無謂的放棄生命，也要和他們共同迎來死亡的情誼。”

  “第三，我打心底裡厭惡你。這話說著挺俗，但我不得不說……你這個該死的侵略者，竟然敢打破我平靜的高中生活！你知道我為了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活著，付出過多少努力嗎？你還害我數次處於九死一生的境地，受過大大小小的傷，我都懶得細數。我是沒什麽朋友，常年獨來獨往，但眼睜睜看著老師、同學、親戚、鄰居死掉，帶給一個十八歲少女的心理陰影依舊巨大無比啊混蛋。”

  “你……”

  科恩有點被罵懵了。

  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眼神變得幽深。嘴裡說道：“也許我的行為是有一些激進，但都是為快些找到你。無法理解我的苦心，甚至產生這樣偏激的想法，不過是因為你還沒有記起一切……”

  胡說八道吧！
  明明外星人同樣有好有壞，比如小怪獸和奧特曼，一個是侵略者，另一個就是守護者。哪怕來自同一個星球，對待地球人的看法也會有分歧，比如變形金剛分狂派和博派！汽車人一直在保衛生命、追求和平。

  科恩站起來，他顯然打算把激進進行到底。

  “抱歉，我不接受拒絕。”

  “按照帝國條例，王族征召平民有解釋的義務。涉及種族延續之大事，你沒有拒絕的權利。”

  科恩距離桑玲月只有一步之遙，然而，不論是她本人還是四位副人格都沒有任何的動作。實在是他們能動的只有眼珠子，其余部位全部僵硬如石頭，不聽指揮。

  這家夥說的居然不全是謊話……桑玲月心中湧現出絕望的情緒，他們真的毫無反抗之力。

  科恩的左手食指觸碰到桑玲月的眉心，金色光芒蔓延而出，一點點吞噬著她……

  桑玲月沒有絲毫疼痛感，卻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正在緩慢的消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