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儲秀宮正殿。
端嬪一邊同前來的敬嬪,端坐在坐塌上悠悠品著茶水,一邊說著閑話。
聊的內容,無非是唏噓著李答應的突然逝去。
作為和李氏同一時期的妃嬪,她們心裡的感觸自然更深一些
想當年,安嬪家世好,長相好,晉封嬪位時,更是為七嬪之首。
那時是何等的風光榮耀。
誰曾想,最後卻落得這般下場,被降為末等答應不說,身後事更是辦的寥寥草草。
讓她們有種兔死狗烹,物傷其類之感。
敬嬪卻道:“你愁什麽,你膝下好歹還有個十二阿哥養著,哪裡像我,無一兒半女不說,宮裡連個得用的人都沒有。說實話,我都快忘記萬歲爺有幾個年頭沒招我的人侍寢了。”
敬嬪微微點了點頭,感慨道:“你說的也是,回想當年,就是我,那也是得寵過呢,可再看現在呢,都快被遺忘的成為透明人了。”
敬嬪繼續道:“再說,你宮裡的定貴人,不是同永壽宮的婉妃有點交情嗎,實在不行,你就讓定貴人閑暇的時候,多跑兩趟永壽宮便是了。反正這宮裡就你養的十二阿哥,同婉妃的十三阿哥年齡最相近,你還怕兩個小阿哥玩不到一塊去。”
她現在既然養了十二阿哥一場,自然希望他過的好。
“可我這心裡還是沒有底,你說,我要是真的去了,就定貴人的性子,根本就護不住十二阿哥,十二阿哥可該如何是好。”
端嬪卻不像敬嬪這樣樂觀:“哪裡是我杞人憂天,你說,我萬一真的去了,定貴人又只是個貴人之位,十二阿哥會落到誰的手裡去?”
端嬪卻不以為然道:“話雖然這樣說,可這后宮裡最不缺的就是年輕貌美的新人,哪一日不在宮裡上演著一代新人換舊人的戲碼,婉妃現在看著得寵,誰又知日後會如何。”
她是不知道端嬪怎麽會突然擔心起這個來的。
敬嬪有些目瞪口呆。
可這兩年,她是越發不敢想了。
聞言,敬嬪卻勸慰她道:“你這也想得太多了,你那舊疾我也知道,只要犯病的時候救急及時,好好養著,對壽數應該並無大礙,你又不是那些位份低等的小妃嬪,雖然不得寵,可傳喚個太醫又不困難,根本不用在這方面擔憂。”
不招她的人侍寢,自然就不會有孕,她所期望的自然就不會實現。
所以,就算定貴人同現在得寵的婉妃有些交情,端嬪也覺得心有不安。
前兩年的時候,她還抱著點希望。
但端嬪卻不這樣想,她心裡還有更深層的憂慮。
“你這也太杞人憂天了。”敬嬪訥訥道。
“以前的宜妃德妃不得寵嗎,可現在的處境也不就那樣,我早就看明白了,這帝王的寵愛最是反覆無常,今日喜歡這個,明日喜歡那個,再是正常不過。”
顯然李氏的死,對端嬪觸動極大,只聽她歎著口氣道:“前些日子,我又犯了舊疾,那是越發覺得自己身體不中用了,也不知還能不能看著十二阿哥長大成人。”
連以前最得寵的宜妃德妃等人,不也說失寵就失寵了,這是誰以前能想得到的呢。
這兩年萬歲爺的變化,那是顯而易見的。
這才是她心底的憂慮。
李氏之前看著病得也不重,但還不是說沒就沒了。
怎麽端嬪還說到自己頭上去呢,哪裡有人咒自己早死的。
不過,想了想安嬪的假設,她試著開口道:“你的意思是德妃,你是怕德妃抱養十二阿哥。”
端嬪微微點了點頭,端起桌上的茶盞,呷了口茶水。
繼續道:“她就算平日裡裝的多和善溫柔,內裡到底是什麽人,咱們這些人可最是一清二楚,也就騙騙萬歲爺和皇太后,還有那些最近幾年進宮的年輕妃嬪還成,可騙我們這些老人,肯定是騙不過的。”
“她現在穩坐妃位,籌謀了這幾年,也不見膝下再添個阿哥,想必早就急眼了,我要是真去了,以她的心計,再加上萬歲爺對她剩下的那點情誼,皇太后從背後再使使力,抱養十二阿哥,對她來說,還不是輕輕松松的事情。”
“說實話,她抱養十二阿哥,要是真對十二阿哥好,我也就不說什麽了。可她什麽性子,無利不起早的人,我真怕她抱養十二阿哥過去之後,利用十二阿哥爭寵。”端嬪歎著氣道。
說實話,她也知道自己想得太多了,可最近一段時間,她時不時的做一些不好的夢。
再加上今日李氏一去,更是讓她心生惶恐。
很怕自己真的去了,十二阿哥落到德妃手上去。
德妃什麽人,她再清楚不過,肯定會利用十二阿哥,達成自己的某些願望。
而定貴人這個生母,到時候就是想護著,也不一定能護得住。
弄不好,連定貴人自己都有幾分凶多吉少。
這不,正好敬嬪過來尋她說話,她便忍不住將心裡的擔憂跟敬嬪吐露一番。
“這……”敬嬪再次傻眼,
她真沒想到,李氏的死,竟然對端嬪觸動如此之大。
不過,她也知道端嬪不是無的放矢,要是她真的去了,十二阿哥說不定還真有這麽一天。
因為她清楚,自己是萬萬不敢同德妃這個面善心狠的女人,去爭十二阿哥撫養權的。
她很怕自己有命爭,沒命享這個福。
畢竟她就算在宮裡不得寵,可怎麽著都是主位娘娘,那小日子過得一點也不差,所以她很想多活幾年。
想了好一會兒,敬嬪隻得勸說端嬪道:“姐姐想的也太遠了,你這不是好端端的坐在這裡嗎,只要你活得好好的,你說的這些假設,就都只是假設而已。”
端嬪在心裡低低歎了口氣,也只能在心裡這般安慰自己了。
總之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鍾,她只能說服自己想多了,更盼著自己能多活幾年,好好將十二阿哥養大。
李氏的喪事,隻用了一日,便完成了從出殯到下葬的整個過程,宮裡很快又平靜下來。
不過,她的薨逝,也不是對溶月一點影響都沒有。
畢竟就發生在隔壁的啟祥宮。
再加上有頭七回魂夜一說,還是讓她結結實實恐懼了幾日。
特別是頭七的那一日,溶月依照慣例,早早的洗漱躺下。
好在睡著後,一夜很快便過去了。
只是一大早醒來,她卻接到了另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
阿哥所那邊,傳來大福晉於昨晚半夜受到驚嚇,差點小產的消息。
而且整個過程,還離譜的很,竟然還跟李氏回魂夜扯上了關系。
簡直讓人不敢置信。
溶月不信,惠妃更是不信。
這紫禁城哪一年不死上個把人,怎麽就李氏死了鬧出么蛾子,而且還偏偏找上了懷有身孕的大福晉。
李氏就算要報仇,要洗冤,找的應該也是永壽宮的婉妃,跟大福晉有什麽關系。
所以,不管阿哥所的宮人說得多真,傳的多邪乎。
惠妃那是一個字都不信。
她就認定是有人借著李氏回魂夜搞鬼,或者說,是想著借著這個說辭,讓大福晉小產。
至於是誰,惠妃第一個想到便是毓慶宮裡的太子。
畢竟大福晉如果真的因此小產,不能生下皇長孫的話,對這位利益是最大的。
可是呢,這種帽子,也不是隨便就能扣的,怎麽著也要講究真憑實據。
更何況,太子是一國儲君,也不是她一個妃嬪,隨便就能平白無故汙蔑的。
再加上康熙不在宮中,太子作為儲君,還真沒人能奈何得了他。
可即便如此,惠妃也不打算如此輕易放過太子。
更何況現在大福晉還見紅了,這一胎最後還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呢。
所以,盛怒下的惠妃,在接到消息之後,立馬就帶著承乾宮的人,直接殺到了阿哥所。
不僅如此,還將阿哥所院子裡服侍伺候大福晉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綁起來審問了一遍。
可惜,審問了一圈,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倒是審問出了一堆,可大福晉夜裡被白衣女鬼驚嚇到的事情,卻是一丁點的頭緒都沒有。
見狀,惠妃哪裡會死心。
她搞出這麽大的陣仗,要是真的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查不出,那她也太沒用了。
只是她也不敢弄虛作假,畢竟時間太緊,沒有提前做好布置,太容易出現破綻。
別到時候,對太子一點傷害都沒有,她這邊反而漏了馬腳,再被人利用,最後屎盆子再扣到她頭上去。
那反而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到時候,毓慶宮那邊再倒打一耙,說她為了扳倒太子,竟然故意裝神弄鬼,驚嚇的大福晉小產,然後栽贓陷害到太子身上。
到那時,她就算有一百張嘴,都說不清楚了。
可惠妃也不願意如此輕易的放過太子,放過毓慶宮。
既然她查不出真相來,那就甩鍋給別人來幫她查好了。
所以,惠妃竟然親自跑到承乾宮,口口聲聲請皇貴妃為她和大福晉做主。
說什麽宮裡有人故意裝神弄鬼,殘害皇子皇孫,皇貴妃作為副後,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還大福晉夫妻一個公道。
皇貴妃一下子不知說什麽好了。
心想,你不是已經帶人去查了嗎,哪裡還用得著我出手。
一看就是惠妃自己搞了這麽大的陣仗,最後收拾不了,讓她給擦屁股呢。
事情剛開始發生的時候,惠妃怎麽就沒想到讓她出面,還不是怕她息事寧人,不盡力嗎。
噢,現在眼見不好收場了,又讓她出面收拾這個爛攤子。
惠妃實在是太會算計了。
不過,皇貴妃也不是這麽好算計的。
作為副後,她雖然不得不出面面對這場鬧劇,可是該如何行事,還不是全憑她說了算。
所以,皇貴妃一出手,就是先將大福晉身邊伺候的宮人,一個打了二十個板子,說她們玩忽職守,沒有照顧好主子。
之後再讓人傳下話去,說是大福晉昨夜被驚嚇到,根本不是什麽李氏的魂魄,而是大福晉身邊的宮人穿著白色中衣起夜,又正好披頭散發,這才被起身的大福晉誤以為是李氏的魂魄,一下子驚嚇到了。
一句話,大福晉被驚嚇到一事,從頭到尾都只是個巧合。
皇貴妃如此行事,直接將惠妃氣得差點當場吐血。
皇貴妃這話裡話外的意思,不就是她小題大做,無中生有嗎!
惠妃後悔了。
她早知道這一圈折騰下來,結果最後是這樣,她幹嘛如此的想不開,讓皇貴妃為她做主呢,隨便找個由頭糊弄過去,怎麽著不比現在這個結果好。
惠妃反正快嘔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