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太皇太后揮了揮手,讓旁邊伺候的宮人退下,這才將心中的憂慮說了出來。
“蘇麻,我知道你想勸說什麽。以前的時候,我不擔心,是因為我知道自己身子康健,就算玄燁真的傾心一人,專寵一人,有我在旁邊看著,他也不敢做的太過,就算是裝樣子,他也會裝出一個樣子來給我看。”
說到這裡,太皇太后起身,想站起來。
蘇麻喇姑趕緊上前,扶住太皇太后,然後又慢慢扶著她坐到旁邊不遠的坐榻上。
心有感慨的太皇太后繼續道:“好在玄燁是個好皇帝,沒有辜負我的期望,沒有步上太宗(皇太極)和先帝的後塵,我也甚是欣慰,但是呢,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更擔心。”
“自從去年的一場大病,雖然在太醫的全力救治下,恢復了一些,但我卻總覺得自己身體每況愈下,已經時日無多,大限將至——”
“主子,不會的,您的身體好著呢,……”
聽到太皇太后說自己時日無多,大限將至,蘇麻喇姑打斷太皇太后的話,焦急的開口。
太皇太后卻是對著她擺了擺手,知道她想說什麽。
“再說,皇上已經給大阿哥和太子指婚,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要大婚,不出一兩年,肯定會給您生出玄孫來,到那時,可就是五福同堂呢。”
午夜夢回時,太皇太后總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直到第二日,康熙過來西配殿,這才從他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她比誰都明白,這是太皇太后的心病,根本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打消的。
這次蘇麻喇姑沒有再開口勸慰太皇太后了。
看著坐在那裡跟沒事人一樣,一臉笑盈盈的罪魁禍首,溶月就氣不打一處來,就差上去直接擰某人的耳朵了。
但現在不行了,隨著去閻王殿走了一遭之後,她是越來越怕了。
但凡康熙有一點這樣的苗頭,她都忍不住的想到海蘭珠、董鄂妃,想到太宗和先帝。
溶月頓時鬱悶了。
只是笑過之後,她卻道:“能活到那時候最好,活不到那時候,我也沒什麽好遺憾的。就是玄燁呀,我放心不下,愛新覺羅家出情種,我是真怕他步了太宗和先帝的後塵呀。”
無非就是那些勸慰的話,可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這場大病,終究帶走了她太多的精氣神。
直到下午,溶月才從王平口中知道,康熙派梁九功去膳房,找趙玉福給太皇太后做膳食的事情。
果真是人越老越怕事。
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呀,她什麽都沒做呢,就讓人又從背後坑了一把。
熬死了太宗,熬死了兒子,還能活到孫兒生兒育女,成為一個合格的帝王,太皇太后真的很知足。
說到此事,太皇太后也跟著笑了起來。
說實話,要是早些年,她身體好的那會兒,她還真不怕什麽徐貴人、王貴人,就算多來上這麽幾個得寵的貴人,她也不怕。
“話不能這麽說,主子肯定能長壽百歲的。”蘇麻喇姑笑著寬慰道。
不對,也不是什麽都沒做,是做了許多好吃的,將唐僧肉勾來了這裡。
不過她也沒多想,隻以為康熙孝順,覺得菜品不錯,這才讓趙玉福做了一些,送去給太皇太后嘗一嘗。
只聽太皇太后歎息一聲:“能活到這個歲數,我已經知足了。”
不過,擰耳朵是不可能擰耳朵的,因為她膽子小,根本不敢呀,但是說說卻是敢的。
“皇上,您看,您只是過來用個膳,就生出這種事端來,要不,您以後還是少一些過來用膳吧?”
她覺得自己一個人吃飯,還是挺香的,最起碼比較自在,不用那麽麻煩,也不用守那麽多規矩。
此話一出,頓時將打算向她討要好處的康熙,聽得一愣。
就是旁邊的梁九功和念雪,也是愣住了。
這、這、還能這麽做嗎!
康熙為自己辯解道:“可是這也不是朕的錯呀。”
錯的是那些去跟太皇太后告狀的妃嬪,跟他有什麽關系呀。
他家溶兒怎麽能隨隨便便的,剝奪了他過來用膳的權利呢。
溶月道:“是嬪妾的錯,是嬪妾事先沒考慮周全,沒想到皇上過來用個膳,也會讓后宮眾姐妹看不過眼,還拿到太皇太后跟前說嘴,本來太皇太后就對嬪妾有意見,現在事情一出,太皇太后還不知怎麽看嬪妾呢,嬪妾這是招誰惹誰了呀。”
說著說著,溶月感覺那個委屈吆,眼淚也不知覺的在眼眶裡打轉。
見她委屈成這樣,康熙趕緊對著梁九功揮了揮手,讓他帶著這些礙事的奴才下去。
梁九功一看,好吧,戲是看不成了,趕緊帶著幾個宮人退出殿內。
等梁九功帶著宮人一退走,康熙起身坐到了她身邊的坐榻上。
然後長臂一伸,又將委屈的要哭人兒,撈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坐好。
只見他抬起手,用指腹輕柔的幫她擦拭著即將溢出眼眶的淚珠。
同時,口中輕聲哄道:“溶兒不哭了,不哭了啊,哪裡是你的錯,是朕考慮不周,是朕的不錯,不對,是她們的錯,咱們兩個都沒錯。”
想到這裡,康熙對去跟太皇太后說嘴的妃嬪,又多了幾分意見。
誰讓她們將他家溶兒弄哭了呢。
“不過,溶兒放心,朕已經跟皇祖母解釋過了,這件事情,皇祖母不會對你有意見的。”
說著,康熙就將自己在慈寧宮,跟太皇太后如何撒謊的事情,又跟溶月細細的說了一遍。
最後,他還道:“要不然,朕為何會讓梁九功專門跑一趟啟祥宮膳房,去給皇祖母送膳食啊,不就是為了打消皇祖母的疑慮嗎。”
“所以,溶兒的擔心都是多余的,朕已經很好的處理了這件事情,皇祖母不僅不怪罪你,說不定心裡還會對你有幾分改觀呢。”
聞言,溶月吸了吸鼻子,語氣帶著幾分懷疑道:“皇上說的這些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康熙的聲音立馬響了三分,“溶兒要是不信,可以當面問問梁九功,當時這個狗奴才就在現場的。”
康熙覺得自己真是不容易呀!
就因為賣了個關子,搞哭了他家溶兒不說,他說的話,溶兒還不相信。
還得讓身邊的狗奴才證明清白。
簡直悲催到家了!
這時,溶月突然抓起康熙的手臂,然後故意在他衣袖上蹭了蹭因為剛剛掉眼淚而不小心流出的鼻水。
她一邊蹭,還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那嬪妾就信皇上這一回。”
被她有如此舉動震驚到的康熙,此時眼睛都看直了。
震驚之後,他哭笑不得道:“溶兒,咱們不是有繡帕嗎,就不能不要這樣的不愛乾淨?”
這麽多年,他是真沒見過這麽不講究的妃嬪。
真是讓人哭笑不得啊!
用康熙衣袖擦完鼻涕的溶月,此時心情倍好,已經破涕為笑。
她笑著拒絕:“不能,嬪妾現在就喜歡拿皇上的衣袖擦鼻涕。”
真是特別的解氣!
“好,不能就不能吧。”康熙很是無奈道。
“那溶兒那會說的以後少過來用膳之事,是不是已經可以不作數?”
聞言,溶月沉默起來。
她這一沉默不要緊,頓時讓康熙跟著提了一口氣。
溶月沉默片刻之後,故意道:“這件事情啊,嬪妾還需再好好想一想。”
也沒說讓來,也沒說不讓來。
康熙:……,這是幾個意思呀!
“溶兒,這件事情就不需要再想一想了吧?”他又是沮喪,又是可憐道,“朕不是已經解決了嗎。”
他家溶兒太愛演,他不跟著演都不行。
要不然,他不會有好結果的!
溶月勉為其難道:“好吧,嬪妾就原諒皇上這一回。”
還是放他一馬吧。
聞言,康熙跟著松了一口氣,心裡住著的演戲小人,就差歡呼雀躍了。
等到過會兒用晚膳,康熙終於又吃上期盼已久的膳食之後,更是覺得,自己那會兒的戲沒白演,可憐沒白裝。
要不然,哪裡能吃上如此香辣可口的飯菜呢!
康熙帶著禦前宮人一走,溶月便和念雪一起,開始猜測起來,到底是哪個妃嬪去太皇太后那裡嚼她的舌根。
后宮中,有資格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后請安的妃嬪,也就那麽幾位,皇貴妃、貴妃、四妃和四嬪,滿打滿算也就十位。
除去身體不好、很少出門的皇貴妃,說實話,溶月瞅著,個頂個的都有嫌疑。
嗯,應該再加一個平貴人。
這位作為太子的姨母,要是去慈寧宮拜見的話,太皇太后看在太子的面子上,說不定還是會接見的。
剩下的就是跟她有過嫌隙的宜妃。
當然了,其他妃嬪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畢竟她擋了眾多后宮妃嬪的路,想將她拉下馬的妃嬪,自然不在少數。
在她還沒得寵前,像貴妃、宜妃、僖嬪這些妃嬪,那是都能撈到侍寢的,現在嘛,好像偶爾有一次吧。
所以,這些人都是有嫌疑的。
不過,也不能說剩下的惠妃、端嬪、敬嬪她們,就沒什麽嫌疑,那也都是在懷疑的范圍之內。
畢竟有句老話說得好,老實人辦大事,那都是保不齊的事情。
更或者說,在太皇太后面前嚼她舌根的不止一位妃嬪,有好幾個人在背後一起發力,也說不定呢。
所以,將后宮妃嬪扒拉了一圈,溶月看誰都懷疑,看誰都不像好人,最後也沒確定到底是哪一位。
最重要的是,事情發生在慈寧宮,別說她這邊沒人,就是有人,她也不敢去查太皇太后身邊的事情呀。
再加上康熙來她這邊用了小一個月的膳,時間跨度有點太大,想查起來也難。
想了想,溶月隻好作罷。
但想到自己到底在康熙那裡給她們上了點眼藥,她心裡這才稍微舒坦了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