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慎無真忍不住退後兩步：“既然能說人話了， 就好好說話。”

  合澤的臉還有些僵硬泛青，嘴裡獠牙短了些， 但一說話就能看得清楚， 他聲音也有些僵硬，像是幾百年沒說過話的人一樣，吐字略微艱難。但他身上的危險氣息比之前還要強烈得多。

  他說：“吾保護你。”

  慎無真指了指大門：“轟開大門試試。”

  合澤點點頭， 邁著僵屍步伐走過去，抬起拳頭砸在門上。這次沒有驚天動地的響聲，甚至沒有響動，但慎無真隔著老遠就察覺到了這一拳的威力， 他甚至看見了有一圈不太明顯的波動在周圍蕩漾，而合澤的頭頂開始出現了一片黑色的形狀。

  這形狀有些眼熟。

  合澤拿開拳頭， 原本紋絲不動的大門緩緩出現裂痕， 由上至下一點點往下掉落碎塊，聲音還算輕盈，且周圍的牆壁沒有半分損傷， 就這樣， 堅實無比的大門如同豆腐渣工程一般緩緩碎裂掉落， 露出一個單人能通過的洞口來。

  滿意的僵屍少年轉過頭來，嘴角扯出一個得意的微笑，而慎無真的笑容卻消失了。

  因為他終於想起來，合澤頭頂上這片黑色東西的形狀， 和上個副本虞景明頭頂的不能說不像， 而是一模一樣！
  慎無真不由得聯想到虞景明當時說的話“我們還會再見的”，以及這段時間再墓穴中的時候， 總是做夢會夢到虞景明， 難道合澤跟虞景明之間有什麽聯系嗎？

  “看上去像個地下墓穴，還是中式的，完了完了，我們會不會遇到傳說中的粽子啊——”

  慎無真垂眸並不回頭：“門打開了，我也要走了。”

  慎無真滿腦子都是“捅”。

  他有些煩躁地站起來就往外走，卻聽見不遠處傳來了人類的聲音。

  玩家們來了。

  “你高興，便，捅。隨意，捅。”

  “去，哪？我，我們。”合澤上前一步。

  它還湊近了些：“捅，捅吧。”

  慎無真往外走去，卻又在門口停住腳步。

  “嗚嗚.這是什麽鬼地方啊，為什麽我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啊.”

  他去幹什麽，去告訴所有人自己知道S是誰，讓大家一起來殺了合澤嗎？

  “你，要，捅我？”

  “噓——就是跟鬼一樣的東西，不想死就別亂說話，這東西可是有靈性的。”

  殺了合澤這個S，他慎無真就是恩將仇報的壞人了。

  腦海中再次傳來聲音，他皺眉看著似乎一無所知的合澤，這家夥還在看著他像是邀功，但身為S，在這種副本裡的結局只有死。

  【遊戲正式開始， 請找到惡人，並殺死即可通關。】

  如果哄騙它告訴自己弱點所在應該很容易，但合澤一直都沒有主動傷害過慎無真，而且如果不是它升級之後打開了墓門，他會被困死在這個起點的位置。

  “粽子又是什麽鬼東西！”

  合澤或許是發現他的情緒不對，便慢吞吞地走了過來，慎無真捏著匕首抬眼看它。

  慎無真抿了下唇，合澤說話慢，重音放到“捅”上，聽起來總覺得怪怪的。

  合澤站在原地看他，說：“去，哪？”

  “不是我們，是我。”慎無真淡聲道，“是我要走了，我們不是一路人，我現在不想殺你，但不代表之後不殺你。”

  “別讓我改變主意。”

  合澤愣了愣，手上的指甲還是灰白尖銳，指了指慎無真：“我，我的。我們一起。”

  “別自欺欺人了。”慎無真打斷他，“我根本不是你的什麽皇后，充其量就是一個被濫竽充數丟進來陪葬的人，他們隻管儀式順利，甚至不管我是男是女。”

  他一指祭台：“看到沒有，龍鳳燭底下壓著兩張生辰八字，一張是你的，一張是我的。”

  “按照書裡第一頁的說法，這就是以命養屍！”

  “有人刻意打著冥婚的幌子，找到生辰八字最合適的人與僵屍封棺，等到僵屍在棺中吃光了這個人的血肉，就能升級為飛屍。”

  “如果運氣好，說不定能得到另一個怨氣衝天的僵屍，還是夫妻鬼。”

  慎無真說：“所以你弄清楚我只是一個被丟進來作為飼料的餌，跟你沒有任何關系。”

  他扯掉外袍上掛著的鴛鴦玉佩，合澤一直不讓他摘，此刻被丟到地上。

  “我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死了之後變得蠢笨，看不出來我是在利用你幫我開門嗎？”

  玉佩在地上摔成兩半，慎無真毫不在意，脫掉不利於行動的外袍：“不許跟過來，跟你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家夥待在一起太惡心了，你要是再跟過來不如現在就咬死我。”

  合澤頭髮都氣炸了，獠牙露出，眼睛紅紅地看著地上被摔開的玉佩：“你，你，該死！”

  慎無真撩開頭髮，側頭露出白皙的脖頸：“那你來咬死我？”

  合澤齜牙，氣到不會說話：“嗬！”

  “不咬算了。”慎無真撕下一條布料，把頭髮束起來綁到腦後，露出清晰的下顎線，轉頭就走，不再看這僵屍一眼。
    不論合澤是否跟虞景明有關系，但兩人之間對立的局面早已注定。

  慎無真從不是猶豫不決的人。

  墓室外面昏暗了很多，行走的通道也很矮，需要低頭彎腰才能通過，慎無真腳步輕盈，順著玩家們說話的聲音方向走，但也不靠的太近。

  “遊戲，什麽遊戲啊……電鋸驚魂嗎？！”有人驚恐地問。

  這問題似曾相識。

  “比電鋸驚魂還恐怖，這看上去是個中式的遊戲本。”男孩漫不經心地聲音傳來，“哎，每次都要解釋一遍真的很煩。”

  “這次輪到你了，你就好好說。”男人嚴肅的聲音傳來。

  “本來不是我，是……是艾蒙。”仰靈歎氣，“他死了，就順位輪到我了，等我死了，就輪到你了。”

  “閉嘴。”幹練的女人聲音傳來，她依舊態度冰冷，“見過求生的，沒看過說自己要死的，就算是死也要把這個警戒區拔除。”

  “但我們都不懂墓穴這些，連現在去哪兒也不知道，怎麽找S？”仰靈說，“隨緣嗎？”

  “說不定是呢。”慎無真低聲接了一句，“又見面了，夏隊長。”

  玩家們一頓，抬眼看見說話的長發青年一身天青色斜襟長衣，潔白的脖頸修長挺拔，額前的碎發遮不住美貌，令人晃神。

  夏孤倒是眼前一亮，快步上前：“這幾天沒見你來找我們，還以為你被送到其他副本去了，真是好巧，我們又遇到了！看來這次副本通關有望！”

  慎無真心道，是很巧，但也大可不必這樣看重他的能力。

  他從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過強的力量，打不過人，也跑不過怪物，本身具備的吸引力更是致命。

  唯有一點，他足夠惜命，足夠謹慎和小心。

  仰靈也忍不住上前：“慎無真，你穿的是什麽衣服啊……還，挺好看。”

  其他人見幾人熟稔，又提前得知夏孤他們的身份，不免看著慎無真的目光多了幾分審視和疑惑。

  “身份牌的身份原因嗎？”李威問他。

  慎無真點頭。

  “你是從哪裡來的？”一個高中生模樣的男生開口問道，紅色頭髮束著發帶，一身的青春陽光，語氣卻並不善，“為什麽我們都沒看見你，衣服也不一樣？”

  “一個墓室。”慎無真也沒有撒謊，只是說了一半，“我醒來就穿著這衣服，出來就聽到你們說話了。看來你熟悉這遊戲，已經進入狀態了。”

  男生笑笑：“經歷過一次，當然要謹慎。而且我經常玩遊戲，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細節致命。一旦錯過或者忽略了偵破細節，就會被欺騙、被殺害。”

  “你玩什麽遊戲啊？”旁邊一個短發女生小聲問。

  “這是重點嗎？”男生有些不耐煩，似乎不太想和這女生講話，反而對慎無真伸出手，“我叫林璟，看得出夏隊長很重視你，希望我們能夠合作愉快。”

  慎無真看向男生的手，溫聲道：“人應該沒到齊，不如聽聽夏隊長有什麽想法？”

  夏孤點頭：“按照常規思路，我們要在這個地下陵墓中找到食物、安全屋、出口位置，找出藏在玩家中的S殺死，就能離開這裡。”

  “但我們現在一共才8個人，按照遊戲一貫的情況，恐怕人都沒有集齊，就沒辦法判斷。”

  “那我們要不要分散找人？”林璟收回手，被拒絕握手後臉色明顯不是太好看。

  “不行，為了大家的安全，我們必須一起走。”夏孤果斷拒絕。

  林璟看了慎無真一眼，不說話了。

  夏孤原本也不是一個愛說話的人，孤狼小分隊當中似乎只有仰靈最活潑，一直找各種話題跟慎無真聊。

  “我跟你說，這種墓穴的地方粽子最多，早知道是這種副本，我們就準備點什麽黑狗血大驢蹄子了。”仰靈說。

  “那又是什麽東西？”

  “是可以克制粽子的東西，哦哦，還有糯米。”

  “糯米，驢蹄……是用來包粽子的嗎？”

  仰靈無語地看他：“粽子不是吃的那個粽子，是指——”

  “醒醒，你還好嗎？”夏孤一個健步衝上前去，似乎前面角落當中，有個人躺在那裡。

  穿著大紅喜袍的少年嘴唇烏青發紫，聽到夏孤的呼喚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目光從迷茫逐漸聚焦，最後落在了慎無真的身上。

  不是合澤是誰？

  “……僵屍。粽子就是僵屍。”仰靈說完了最後半句話。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