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就這兩行沒什麽營養和內容的微博能衝上熱搜。

  是舒橋覺得沒想到的。

  他腦海裡只有兩個字：
  就這……

  就這！！
  好啊，爺歷經艱難險阻都沒能買出個好熱搜，結果你親自發個微博就能洗血前七……

  舒橋一陣悲從中來，顫顫巍巍地……就點進了評論看了起來。

  八萬多條評論中，大部分都在誇張地嚎叫，只有幾個人在正兒八經的回答問題，但也因此被沈故點了讚，一舉衝上熱門，明晃晃的一眼就看得到。

  @熱心網友小橘：“這題我會！親密度達到一定程度並觸發條件後，小人互動性會提高，而且會跟之前不一樣，有自己的專屬台詞和動作，特別神奇！”

  @小麽麽：“對！不過觸發條件官方沒有公布，只能靠自己摸索，目前也僅有幾個人觸發。我看一個up主直播自己和觸發後的小紙片人的互動超有趣的，小紙片人好像跟活了一樣！”

  @要喝冰闊落：“這麽大的互動量也不知道技術怎麽做到的……不過我聽說觸發後就不會消失了呀，沈故老師什麽情況，跟我們說說，大家也冷靜下來，我們想想辦法。”

  比起上一次的強烈抵製，這一次期待聲多了不少，再加上之前有沈大少爺的「尚可」點評，舒橋不禁地有些飄飄然起來。

  就是紙片人。

  @要喝冰闊落：“啊啊啊救命啊沈故回我啊啊啊！冷靜去他媽！我可以瞑目了！！”

  什麽叫作深藏不漏！
  什麽叫作綜藝之王！
  誰是綜藝的king！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所謂的觸發彩蛋，大概就是芷芷所說的，被傾注了心血與愛的紙片人終於擁有了自己的意識。

  舒橋思來想去，也沒想出個結果，不過按照沈故對「手心的你」的癡迷和熟悉程度，什麽時候見了面聊聊……說不定能問出個與眾不同的訊息來。

  上次爺只是隨便表現一下，效果就這麽好。

  所以那一夜。

  收視率猛衝第一，熱搜猛衝第一，連水軍都不用買。

  哼。

  @小蝴蝶：“對，沈故老師現在需要幫助，大家不要鬧了，正經一點集思廣益，好好看看什麽情況。”

  能把18歲拍成38歲的死亡打光鏡頭下，他卻容貌不改，吹彈可破的肌膚和細膩漂亮的五官精致得好似希臘神話中的畫像。

  不過，雖然沈故的微博和這八萬條評論都毫無意義，他還是從中得了些許信息來。

  《完全挑戰》是一檔真人秀節目，每周有不同的挑戰項目，卡司陣容還算不錯，挑戰內容可圈可點，收視率和口碑一直都算是中上水平。

  成精了。

  ……

  泛紅的眼角與睫毛上的淚滴楚楚可憐，被咬得殷紅的嘴角與溼潤的雙眸演繹了何為「我見猶憐」。

  舒橋：“……”

  舒橋大爆冷。

  他就這樣通紅著鼻尖，然後握著話筒，挺著一個毛茸茸圓滾滾的奶牛裝——

  製作組喜不自勝，又邀請他參加了下一期的錄製，並提前在官博上預告了這件事。

  效果拔群。

  我隻覺得你們吵鬧。

  預告的時候情形就不太好，熱搜輪番轟炸了一輪，「#舒橋靠山強大#」和「#《完全挑戰》恰爛錢#」兩個話題明晃晃地掛了三天，就在製作組決定放棄口碑選擇流量的時候——

  是爺！

  唱不上去很難受啊！

  大省錢。

  @沈故：“我記得之前是觸發了新的專屬動作和台詞，但是退出重進後又恢復了以前的對話。官方回答說我沒有觸發，但我確實觸發了，你們知道怎麽回事嗎？”

  @小蝴蝶：“草草草！！活的沈故啊我草！！掐我人中啊啊啊是沈故在回復嗎！！姐妹們快幫我截圖！衝啊！！”

  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個漂亮的男孩子，對著鏡頭大哭著唱“你噴著火嗚嗚……是我的造型……喔嗚沃嗚……”

  沒錯！

  而所謂的專屬動作和專屬台詞，其實就是複蘇後的紙片人與玩家真情實感的對話，已經不再局限於小小的程序裡了。

  但普通人並不知道這件事，官方也不會透露實情，這麽想來，沈故已經成精的小紙片人忽然又「不成精」了，確實有點奇怪。

  時間也不算早了，舒橋打了個哈欠起了床，收拾準備了一番，提前前往了《完全挑戰》的拍攝現場。

  @沈故：“……”

  大。

  說白了——

  《完全挑戰》播出大概也有十幾期了，前幾周正好撞上《星光企劃101》的預熱宣傳期，熱度急劇下滑，製作組一咬牙，一跺腳，把舒橋給請了過來。

  那這次爺稍微使出一點實力，不是讓你們一鳴驚人。

  哭！
  啊？
  為什麽大哭？
  因為自我感動到了啊！
  而且高音太他媽高了，他唱不上去啊！

  爺今天狀態爆表！
  絕對能再創新高！綜藝的歷史將載入爺輝煌又絢爛的名場面！

  舒橋覺得自己已經登上綜藝寶座，一路踩著雲朵走進了拍攝片場。

  剛進入片場，打算十分大方得體又頗具巨星樣地打個招呼——

  “哎呀，舒橋來啦！還是這麽早啊！”

  製作組十分和善地朝他揮了揮手，笑意盎然：“怎麽樣，今天狀態不錯吧？跟上周比起來怎麽樣，是不是狀態更好啦！”

  舒橋：“……”

  忽然之間。

  感覺好有壓力。

  他立刻乖巧地拽緊了手指，謙虛道：“一、一般般啦。”

  製作組笑了起來：“看你今天狀態還挺好的，現在還挺早的，先去坐著休息休息吧？今天的拍攝還挺辛苦的。”

  舒橋有些好奇，“這次是挑戰什麽內容呀？”

  “內容是不可以告訴你們的哦，”一個工作人員擺了擺手指，“因為這樣才能展現真人秀最好的狀態，不然提前準備就沒有意思了。”

  舒橋恍然地「哦」了一聲。

  自從上周合作過以後，製作組對他印象就有所改觀。本以為是個背有靠山的難搞藝人，沒想到來得最早又禮貌。

  拍攝時誰都不願意在這三伏天穿厚重的奶牛裝，還是舒橋乖巧地舉了手，給拍攝解了圍。

  製作組對他印象都很好，看他這麽早來，便提議道：“有個嘉賓說要遲點來，這兒有點悶，不然你先去走走，一會兒到了再給你打電話？”

  這次《完全挑戰》的拍攝現場在一個國風小影視城裡，人不多，景區不大，但又細又精，比起影視城，更像是一座雅致的府邸，處處透露著江南的朦朧與秀美。

  片場是在影視城中的一座院落裡，工作人員在忙著布景，的確有點沉悶。

  舒橋想了想，於是便應了聲，去片場外散散心。

  剛出了院落，影視城就恰到好處地下了點小雨。

  煙雨中，白牆黛瓦模糊不清，屋簷上雨水滴答，仿佛笙歌和弦，低吟著“一生癡絕處，無夢到徽州。”

  舒橋慢慢地走出了院落，有些冰涼的水霧中，隱隱約約似乎瞧見了一個人。

  那個人身型修長，因為下雨而騰起的霧氣將他立體的五官氤氳得有些柔和，眉目似畫，頗有種從畫中款步走出的感覺。

  他微微一愣神的時候，那個人就走到了面前來，在他耳邊輕咳一聲。

  舒橋眨了眨眼，一個恍神——

  一頭撞進對方深不見底的眼眸裡。
    他一個激靈，這才反應過來，忙道：“沈、沈故老師！”

  草。

  一激動。

  連「老師」都喊出來了。

  沈故聽慣了別人叫他任何稱呼，從老師叫到老公，從老公叫到老爺，但唯獨聽舒橋叫這個有點不太習慣。

  他有些不自在地「嗯」了聲：“別加後綴。”

  舒橋忙拽了拽指尖，小小聲地應道：“哦。”

  他不怎麽敢在安靜的時候看對方的眼睛，因為那雙眼睛裡除了有他，還隱約映襯那日說不清道不明的沉淪。

  舒橋隻好低下頭，看了會兒的自己的腳尖：“你挺忙的吧，那、那我就不打擾了。”

  沈故沉聲：“不忙。”

  舒橋：“……”

  無話可說。

  繼上次尷尬得jio能摳出一座夢幻芭比城堡。

  現在又能摳出一座夢幻猛男樂園。

  不是。

  給你台階下了啊！
  你幹嘛不下啊！

  幹嘛呀。

  想幹嘛呀！

  什麽沈故沈故一見如故！
  你們粉絲怎麽回事！

  明明是沈故沈故相顧無言好嗎！！
  舒橋正咬著唇不知道該講什麽的時候，就聽到沈故又輕咳了一聲，開了口。

  “你在裡面拍綜藝？”沈故的聲音很低，尾音略微拉長，更低更輕，好像是輕飄飄的羽毛一樣，“怎麽出來了。”

  舒橋應道：“還沒開始呢，我就出來走走。”

  沈故：“拍的什麽？”

  “《完全挑戰》。”

  舒橋說著，想到了之前得到了沈大少爺的首肯，忍不住彎了眉眼，開心地補充道：“就你之前說我表現尚可的那個！我今天又拍啦！”

  沈故的嘴角向上一揚。

  他很努力地將嘴角又壓了下來，嘴角連著眉毛抽搐了一下，將視線緩緩移到了遠方——

  約莫十秒後，他才重新挪回了視線，對著舒橋點了點頭。

  沈故面無表情：“可。”

  可愛啊！！

  好可愛啊啊啊！

  你媽的！！

  新鮮的舒橋！！沒有新鮮的舒橋吸他要死了！！

  現在感覺可以再續上五十年的命了！
  舒橋沒怎麽看到沈故嘴角的抽[dòng]，話匣子打開了，他也一下來了精神，於是好奇道：“你也是來這裡拍戲的嗎？”

  沈故當然不可能跟他說自己為什麽休息日來這兒，於是微微點頭：“嗯，好巧，剛好拍戲……”

  他話音未落，一旁就忽地走過了一個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哎呀？沈故老師今天不是開會嗎？怎麽不開了，來影視城幹什麽呀？”

  沈故：“……”

  舒橋：“……”

  沈故欲蓋彌彰：“其實我不是來拍戲的。我剛好吃完早飯散散步，很巧。”

  他話音未落，一旁又走過了一個助理。

  小助理：“咦？沈故老師不是住在市中心嗎？下著大雨來這麽遠的影視城幹什麽呀？”

  沈故：“……”

  舒橋：“……”

  舒橋一臉不解地眨著眼。

  沈故：“……”

  誰他媽叫你們跟我打招呼的！

  氣死！

  舒橋：“那您是……”

  “只是剛好路過，”沈故面不改色地轉移話題，“這次錄製，你有做好準備嗎？”

  他拿捏得很準，一說到這次《完全挑戰》的錄製，舒橋就感覺自己心裡的石頭又被抬了起來，懸在喉嚨口，壓得難受。

  這次說沒壓力是假的。

  舒橋總覺得，自己好像個考試拿了滿分——卻全都是蒙對了的學生，像是開了竅的成功，又像是誤打誤撞的成功，讓他茫茫然然，迷迷糊糊。

  沈故大概也看出了他的不安，便安靜地說：“只要做你自己就可以了。”

  舒橋像焉了吧唧的胡蘿卜，扯著自己的葉子沒吭聲。

  他耷拉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可是我不知道怎麽做我自己。”

  沈故也沒有說話。

  雨水下得有點大了，他伸出手，無聲地抓了一下空氣後，隻抓到了冰涼的雨水，他便又收回了背後。

  他靜靜地回答：“像上次一樣。”

  “可是這一次，製作組對我抱有很大的期望……我連自己都做不到，怎麽超越我自己呢。”

  他已經很久很久。

  不被別人抱有希望了。

  他習慣了失望與厭惡的眼神，一點小小的期待與喜歡似乎都是遙不可及又虛無縹緲的。

  舒橋垂下眼，小聲嘟囔：“你說，上一次我穿著奶牛裝唱歌，這一次要想超越，我是不是……”

  他頓了頓，苦笑了一聲，半開玩笑地抬起頭：“是不是得把奶牛裝的屁股剪個洞呀？”

  沈故：“……”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結。

  沈大少爺的表情好像是凝上了一層冰霜，一直飄散的視線忽地定格在了他身上。

  舒橋本想緩和一下氣氛，卻沒想到讓狀況有些變本加厲。

  他慌忙擺了擺手：“我就是開個玩笑，沒有這個意……”

  沈故瞳孔微縮：“還有這種好事？”

  舒橋：“……”

  舒橋：“？”

  (本章完)